端午节的前两三天,老婆给我安排了个提前拔艾蒿的行动,她担心端午节那天拔不到艾蒿。我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爱拖拉,加上这几天工作上处于低迷状态,所以她的话我没往心里去。
端午节的前一天,她又为拔艾蒿的事絮絮叨叨好几遍,我一直洗耳恭听着,也是心疼她刚做了手术,尽量不惹她动怒。
我知道她这几天正做着艾灸,对艾草的诸多疗效有了重新认识,所以她对此事才这么上心。
我小的时候,端午节早上还没醒来,耳朵后边就被母亲掖上了艾蒿。那时候外公外婆还健在,耳后掖艾蒿的做法是他们延续给母亲的,说长大后有人疼有人爱,所以村里一直流传着端午不戴艾死后无人抬的顺口溜。
当然这种说法,我没办法追寻它的真实性,不过我的母亲倒是年年端午遵循这个工序:早早起床,不等太阳露头就把艾蒿拔回家,然后给我们姊妹三个掖上。
我拿这个祖传秘方跟老婆说,不是拖着不给她拔,也是想赶端午节这个黄道吉日。话还没说了一半儿,她反到一脸的怒容呲儿我:“动不动就拿你老家来说事儿,你老家咋就那多穷讲究啊?这点小事儿都指不上你,咱俩还过得啥劲儿?”
我真是有口难辩,心里憋着一股的邪火,暗想不能再多嘴了,再多嘴事儿就扯到我爹妈头上了。我刚这么想过,老婆那头就劈头盖脸地下起了雹子:“你爹妈亲你,跟你爹妈去呀,跟我这儿耗啥?”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跟我母亲的恩怨还挽着疙瘩,这是我最头疼的一件大事情。都说婆媳是冤家,可我夹在中间真够难受的。
话将到这个份儿上,再没心也得长长记心了,要不然端午节也过不消停,我可是领教了老婆的脾性。
晚上我把手机上的闹钟调成震动,压在枕头下,打算凌晨五点起来出去拔艾蒿,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自信,明天一定能拔到艾蒿。
五点的铃声没响我就起了床,扭头看看老婆睡得正香,就蹑手蹑脚抱着衣服到客厅里穿戴,透过窗玻璃,看见楼下水泥路面湿漉漉的,低洼还积了水渍,外面正下着雨。
出了单元楼门,我顶着小雨转进车里,打着车直奔南山湿地公园的树林去了。到了哪儿,后悔忘穿双水鞋了,树林里半腿高的野草挂满了雨水,进去就把鞋和裤子打湿了。
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为了能赶在太阳露脸之前拔到艾蒿,只能拼出一身湿衣裳了。这几年干旱少雨,除了一些耐干旱的草本植物存活率高些,艾蒿成了稀缺之物,所以能不能找到还真是个未知数。
林子里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一棵,心里着了急。不能再在这儿寻下去了,得换个地方,不然的话,太阳升起了也寻不下,到时候徒劳而回还不得被她数落个狗血淋头?
换了个地方,我急急忙忙跳下车,就见东方天边有丝丝缕缕金光显出。小雨停了,整片天空还是阴沉沉的,看不出太阳露没露脸,我又一头转进一片松树林子,这地方平时来的次数很少,能否寻下艾蒿心里更没底。
匆匆走过百步之后,忽然前面的一个树坑里有了与艾蒿很像似的影子,我连奔带跳跑了过去,确实是一片艾蒿,长势还不错,根根直立,株株鲜嫩,叶片上还挂着莹莹水珠。我欣喜若狂,仰天大声高呼——老天不负有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