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这样,错了季节妄想,夏天里面想春天。
那过去了的日子,翻过去的画,读过去的文,总比当下更能勾起一种情怀。
想逝去了的日子来。
夏葱没有了点染,还是那心里的一点点怀春。
一说桃花,就是满眼的胭脂紫,扬乱了冬心,挑逗了春山,迷幻了乡间,染就了粉云。
可我的眼里,只有那荒丘野墟上的野桃花。
更恰意的讲,是姹紫未放的野桃林。
看过了缤纷人人拈花嗅,踏过了花瓣片片染地红,惊觉了花托远山动,洞悉过野蠓戏蕊翻。这春的最烂漫,莫过于桃花风尘的到来,渐迷人眼后,春心也就退去了。
可那野桃树还在,躲在人不见,鸟不惹的地方,独自暗放着。不知道是阴影还是凉风,把它的花期退了后,绽的缓慢,开的持久,落的无声,象久不出院户的孤独少妇的背影,踯躅徘徊。
这些野桃树,春前也暗藏了胭脂,没有人为的剪裁,它漫生漫放的。枝桠随了风意,肆卷了发髻,躲避的久了,躯干没有那么短粗,有些婀娜的扭转感。枝头上的新枝,没有那嫩脂的轻浮,黯紫带酱的黢黑,倔强的遥展。
往冬的叶子还有一片儿没有掉落,又想起那孤独少妇头上的蝴蝶结,褪尽风华后的蝴蝶结。
大地上的桃花熙熙攘攘着,象急于下坑洗浴的少女们拥挤起来,围观者和戏水者,都带了绯红。
只有这野桃花,含羞带蓓蕾,微露红芽,藏在枝干后面,半掩半藏。
大地的暖风熏醉了人们,这角落的桃花蕾分明裹紧了衣服,低垂长目,不急不慌,独等赏花人。
野桃花,不是一夜春风来就哗啦一下子绽放的。
野枝上的野花,稀疏有致,散散落落,慢摇轻点,象就了远亲的梅,不负担果子的余忧。
到它全然开了,别的桃花,已落红一地。
野外的晌午,暖春香风都带了燥意。可这野桃花,却无比冷艳了起来,站立在荒僻的废墟里,伴随着才发出来赭绿的野草,凛凛迎风,不染半点风尘。这时的桃花,褪去了丰胰,着上了骨感,挥洒了香气,独对月光摇曳。
野桃花的花期很长,鲜有赏花人的到来。蜂蝶没有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带翅膀的东西,扇动了它的左右。花瓣没有一点儿萎靡,就忽的落下了,脚下的荒墟野草,即可掩埋了它的尸体。
最后的一场春雨是很凉的,是夜色披着夜衣到这里看了看。远处的老梧桐树,伸向苍宇,遥想那曾经的桐花万里。满乡满野的花,都归寂于这一场春雨。
明日,烘烤的太阳,接受了大地,满野的麦田,不耐烦的笼罩了人世间的这场繁华。花红的喧嚣和落红的寂寞都伴合在濕热的泥土里,成就了燕子衘嘴的泥,挂在屋梁,单守空灯。
这花开花放,就是一场渐迷人眼的旧梦了。
记得和增军兄看到这刻的春,杏林桃野梨阵,满野的树枝,都躁动的憋红了面,他随口而出:紫如烟!
这妙句子,陪我走过了几个春天了。因为此,我不去看花了,只看花前的紫。
到今年花还没有滥放的时候,我还要回忆一下往年的花。就象这心里生根的野桃花,孤独静寂的迟到者。
看别花纷放,恪守暗香!
戊戌夏 子西庐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