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周传（四）
王章被处死后，众人都替他鸣冤，并讥讽朝廷。杜钦想要弥补王凤的过失，就再次劝说王凤：“京兆尹王章所犯的罪行属于秘密，吏民看到的只是王章平时喜欢替百姓说事，认为他不会因犯法而免职，所以才怀疑他对日食的出现有不同意见向朝廷提出建议才获罪的。假如王章有其他违法犯罪事实，虽然已经正法，但这些都没有张扬，所以京师中没有人知晓，何况对于远方呢。现在最怕的就是天下人不了解王章确实有罪，只认为他是因为进言被诛。这样一来，就阻塞了他为事抗争的本来原因，有损于陛下的宽明之德。杜钦愚以为，应当把王章因事直言极谏的原因说清楚，并且召见郎官属吏介绍情况，再加上以前上奏日食的事情，以便昭明于四方，使天下人都知道主上圣明，不再说王章因言获罪下狱。这样一来，就会流言消释，疑惑立明。”
王凤向汉成帝报告了杜钦的策略。杜钦补救王凤的措施，大体都是这一类内容。
杜钦只出游不愿意做官，最后因年老去世。杜钦的儿子以及兄弟支属官至两千石的近十人。杜钦的哥哥杜缓先前被免掉太常职务后，以列侯身份奉朝请安，在汉成帝时期去世后，他的儿子杜业继承爵位。
杜业很有才能，以列侯身份入选为官，又担任太常。杜业多次谈论为政得失，从不侍奉权贵，和丞相翟方进、卫尉淳于长不和。后来杜业因为犯法免官，后又复出担任函谷关都尉。
淳于长犯罪，应当前往封国，要经过杜业的关卡，淳于长的舅舅、红阳侯王立写信给杜业说：“我实在哀痛我的老姐姐已经年老，头发全白，还要跟随不肖的儿子出关。希望先生不要因为前面的事情报复他。”
淳于长出关后，所犯的其他罪行又被查出，被逮捕投入洛阳监狱。丞相史搜查到王立的书信，奏报杜业听人请托，犯下不敬罪，并因此被免职回到封国。
这年春天，丞相翟方进去世。杜业上书说：“翟方进本来和淳于长交情深厚，并且互相推荐，淳于长犯下大恶，但翟方进却没受连坐。假如想要揭露以前的过错，不替陛下广持公平，人们就不会再有恐惧之心，大家相信邪恶会继续存在，会以行动报复睚眦样的怨恨。按照原来的做法，犯下大逆罪犯的朋友应当连坐免官，从来没有返回故郡的先例。现在淳于长犯下大逆罪返回故郡，已属于罪加一等了；红阳侯王立因为儿子收受淳于长的贿赂返回故郡，不属于大逆罪。但翟方进却又奏报王立与后将军朱博、巨鹿太守孙宏、原少府陈咸结成党羽，这些人因此全部免官，都归还故郡。刑罚如此的不公，标准就在翟方进的笔端，众人无不疑惑不解，都说孙宏本来就与王立不和，何谈结为党羽。孙宏先前担任中丞时，翟方进担任御史大夫。翟方进推荐掾史隆可担任侍御史，孙宏奏报说隆可原来奉使傲慢，不应当担任执法近侍，翟方进因此怨恨孙宏。翟方进在担任京兆尹时，陈咸担任少府，位列九卿高位，这事陛下是知道的。翟方进平时和司直师丹交好，在御史大夫职务空缺时，就指使师丹奏报陈咸行奸获利，请求立案调查，最后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但翟方进却趁机担任了御史大夫。翟方进担任丞相后，马上对陈咸进行诋毁，奏报免掉其官职，加上受王立的事牵连，陈咸返回故郡。众人都说国家授予翟方进的权力太大了。实际上师丹根本很无能，光禄勋许商也是名病残人，他们都依靠翟方进提携，得以获得尊贵官职。师丹先前推荐老乡、丞相史，吹嘘说他能让巫师请神，为国家求福，想以此获得大利。多亏赖陛下至明，派遣使者毛莫如先行考察，最后发现其奸诈，都被处死。如果师丹属于知情推荐，就属于诬罔罪；如果属于不知情推荐，则属于违背经术惑于左道：这两种罪行都应该判处大辟，其罪重于朱博、孙宏、陈咸所受的连坐。翟方进最后也没有检举揭发，而是专作威福，袒护党羽，排挤英俊，假公济私，横行不法，无所畏惧，这是想毒害天下。天下人无不望风而靡，从尚书到近臣都望风而靡，闭口不言，骨肉亲属无不战栗。威权太盛却不忠信，这不是用来安定国家的。现在听说翟方进突然病死，不把其揭露来安慰昭告天下，却反而给予赏赐厚葬。希望陛下深思往事，以警示现在。”
正在这时，汉成帝去世，汉哀帝继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杜业再次上书说：“王氏世代掌权太久，朝廷中没有骨鲠之臣，宗室诸侯微弱，他们与囚徒无异，从佐史以上直到封疆大吏都是王氏权臣的党羽。曲阳侯王根先前担任三公辅政，明知道赵昭仪杀害皇子，却不进行奏报，反而和赵氏勾结，恣意妄行，并且罗织罪名陷害许后，诛杀掉许氏家族，败坏了元帝的外戚。他对内嫉妒同母所生的姐弟王立和淳于氏，这些人都在年老时被废弃。新近又在京师喋血，他们的威权令人生畏。高阳侯薛宣有不孝母亲的恶名，安昌侯张禹是奸人之首，他们惑乱朝廷，使先帝受到海内诽谤议论，尤其不能不小心谨慎。陛下刚刚继位，还没时间熟悉情况，孤独特立，没有辅佐依仗，权臣世代执掌朝廷大权，想剥夺他们的权力，就像是用手探试沸水。应当早以大义施恩，安慰百姓之心。臣私下里看到朱博忠信勇猛，其才略不世出，确实能作为国家雄俊瑰宝之臣，应征召朱博安置在左右，以镇抚天下。如果这人在朝堂，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以前诸吕想危害刘氏，全赖有高祖的遗臣周勃、陈平尚在，如果不是这样，几乎要成为奸臣们的笑柄了。”
杜业又建议，说应当为恭王在长安建立庙宇，以表彰其孝道。这时，高昌侯董宏也建议，应当尊奉汉元帝的母亲、定陶王丁后为帝太后。大司空师丹等人弹劾董宏贻误朝政，不行正道，他们都被免职成为普通百姓，杜业又上书替董宏申冤。
杜业的前后所说都符合汉元帝的意思，所以得以施行，朱博果然被提拔重用，杜业因此被征召，重新担位太常。后来司隶校尉奏报，说杜业在担任太常时选举不实，杜业因此被免掉官职，再次返回封国。
汉哀帝去世后，王莽执政，把前面提议建立庙宇尊号的全部免职，迁徙到合浦。杜业之前已被罢黜，所以没有受到惩罚，但他成天担忧恐惧，最后发病而死。杜业在汉成帝初年，娶了汉成帝的妹妹颍邑公主为妻。公主无子并且已经去世，杜业家人上书，请求把杜业的灵柩运回京师与公主合葬。王葬没有答应，赏赐杜业谥号荒侯，其爵位传到孙子时断绝。当初时，杜周在汉武帝时期迁徙到茂陵，在杜延年时期又迁回了杜陵。
班固赞曰：
张汤、杜周都起自于文墨小吏，后来位列三公，成为一代酷吏。但他们的子孙都很优秀，其德行和能力超过父辈，爵位尊显，相继在朝为官，决定国家大事。到了光武帝建武年间，杜氏的爵位仍然没有断绝。看一下他们的福祚，元勋功臣和儒林人士的后人没有人能相比。他们自称是周朝唐氏和杜氏的后人，难道真是这样吗？杜钦在宦海中浮沉，喜欢谋划并总能成功。他在汉成帝建始初期陈述帝王要力戒女色，最后汉成帝正像他所说的那样早亡。他谈论《关雎》中的记述十分精妙，这可不是浮夸华丽不专之徒所能发现的。杜业在别人失势时进行诋毁，称赞朱博，诋毁师丹，他的爱憎议论真是太可怕了！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0月28日（古历辛丑年九月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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