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悲伤一下
满愿有时候也会想悲伤一下,她会飙机车到辛广大街,夜市最繁华的地方。
如果你脸皮厚,不怕死,并且缺钱缺事做,你可以去隔壁的小街埋伏好,一个车过来就躺地上,大呼小叫,哭哭啼啼,嫌事烦的可能会直接甩一把钞票给你,如果有人蹲下来跟你讲道理,你就赶紧跑,有多远滚多远,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变态的有钱人有空消遣,消遣你的下场绝对会很坏。最轻半残,最坏死亡,最最坏渣都没有。
满愿喜欢飙车,摩托车,汽车,自行车,三轮车,有啥车开啥车,平常最爱把侄子的小三轮抢来,撅着屁股就坐下去,半点不管旁边侄子可怜巴巴的眼神,问她为啥不买一辆,她回答“抢来的才最好”,口气像是古代女山寨强抢民男的,够霸气!
SAD是家啥都卖,啥都开的店,只有你想不到,没啥他们做不到,简单而言,就是有钱烧的慌。可以在新年那一天在自家所有店里连下钞票雨三天,谁敢?唐小卡敢!这家SAD就是他的,平时最大爱好,看满愿飙车。
今天开的是泳池趴,比的是花样游泳和跳水,满愿心情不好了,悲伤了,人家擅长的是车,不是肢体运动,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鼓作气冲进游泳池里,瞬间所有人静止了,齐齐看向唐小卡。
为什么呢?
因为唐小卡人品不好啊,花花公子一个,跟他在一起的女的平均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你说唐小卡在满愿飙车的时候就亲自现身,什么都护着满愿,人人都会觉得他俩在一起了,这下满愿“跳池”了,怎么会联想不到“为情自杀”“为爱而死”这种狗血情节呢?
唐小卡愣在那里,所有人都盯着唐小卡,过了一会儿,我们的满愿出来了,可这手里咋多出来个人呢?一个模样可人的小哥哥,像魅惑人心的男狐狸,更加令人流鼻血的是,这人啥都没穿,就喜欢这种直接的出现,特令人心动!
这表演大变活人的技术,可以养家糊口了。
“唐小卡,你家泳池咋还有人自杀呢?我把他捞出来了,是不是你要杀的啊?要是我就放下去了,不是就赶紧过来把他救活了,不然死了就麻烦了!”
众人唏嘘,自杀的不就是你吗?
而唐小卡笑了,笑的打滚儿,眼里含着泪水,心道:我家满愿真可爱,性感死了!
所以,我们满愿小姐的悲伤一下,也就只有一下而已,因为她没飙车,所以她又把侄子的小三轮抢来了,美其名曰:孝敬长辈。
侄子:脸上笑嘻嘻,心里map!
第二章:养个大型萨摩耶
“举左手。”
照做。
“抬左腿。”
照做。
“趴下。”
照做。
满愿歪头。
他也歪头。
满愿张开手,他就扑过去,趴在满愿怀里,满愿点了点头,笑了笑,吧唧一口亲到他脸上,他睁着眼睛,舔了舔满愿,“大型萨摩耶啊,就是比大萨要聪明多了,以后你想叫啥名啊?”
寂静无声。
满愿叹了口气,自从把他救起来,他就没说过话。
每晚七点必来的催眠曲来了。
“回收旧头发,旧手机,旧电脑,电冰箱,电饭锅,电磁炉,烤箱,回收人渣,绿茶婊,小偷,抢劫犯,一律七折处理,八折优惠,求各路老板给个活路,另外,绝对不收菜叶,水果,鸡蛋,那边那位阿姨,我要严肃申明,不回收菜叶,特别是胡萝卜!”
这个声音的源头是二锅街小巷出了名的回收头子,什么搞不定的地区就由他来出马,他令人厌恶的程度绝对比一坨屎还要高,不,他比一吨屎还要恶心,可是,这样一个穿着破烂,令人厌恶,几次三番推销回收的人渣却有一个极其令人喜欢的名字,晓鸽鸽,所以,你能想象要去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本正经的叫一句“小哥哥吗?”简直是比脱衣服跳广播体操更令人惊叹,但各位“小哥哥”,你们别急,咱马上就搬家了,马上离开这里。
是的,满愿再过不久就要搬家了,是她看中很久的藤阁众多名牌房子中的翘楚,有一好名字——家。满愿的家。
如今这个风一吹就跑,下个雨就洪水的屋子,是满愿侄子的,满愿刚到蓝城,就捡了个房子,还捡了个侄子,刚看到这个十岁的小男孩时,他满身伤痕,旁边是他爸爸妈妈的尸体,满愿把他抱在怀里,她摇了摇头,她不想做坏人,可这个破败的屋子对她来说是个好地方,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之后的事,你们所疑惑的很多事都由唐小卡来解决。
所以,满愿有了第一个家人。
对于搬家,满愿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所有人都会希望家人过得好,头条“大学毕业生第一个感恩礼物是送父母十套房”,那过得好,就是要让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被晓鸽鸽吵,不会在梦里哭泣,不会害怕这间屋子,对吧?
那就离开这里吧,就像那个时候一样,选择要走就不要有半点犹豫。
侄子:“你不想要我了吗?干什么搬家?”
满愿:“你跟我一起,去属于我们的家。”
侄子:“那你还是最爱我的吧,奥黛丽?”
满愿:“奥黛丽是谁啊?”
侄子:“我最重要的人。”
……
没办法,中二的少年,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原谅,他说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他说明天世界毁灭,奥特曼爱上小怪兽,那么就一定会发生,不容置疑,对吧梦露?
回到破屋子里,满愿摸了摸“萨摩耶”的头,“你以后姓啥呢?叫啥呢?”
“满愿满愿,开门啊,是我啊,唐小卡啊。”
唐小卡来了。
“事儿办完了,以后他就是你弟弟,十七岁,白空。”
“白空?”
“这小子以后跟了你肯定是新人生啊,他说他不想跟你姓,那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就想他从现在开始生活,什么都一片空白,就叫白空呗,后来仔细一叫这名字,还挺好听,感谢唐哥不?”
“挺好。”满愿点了点头。
“满愿,我想吃面。”
“好。”
白空盯着满愿,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可满愿啥也没说,专心给唐小卡煮面,唐小卡也看着满愿,并没有觉得新来的这只大萨闯入了他们的世界,他也不问白空任何我们想问的问题,满愿也不问,他们不好奇,不过问,不在意,什么都看的很淡,侄子的身世,父母的尸体,白空的身份,甚至最新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不想和我姓,”满愿都不会像我们一样询问,难受,她依然平淡,一句“挺好”似乎把一切能够引起波澜的浪花扼杀在大海里,没有缘由。
为什么不愿意和满愿一个姓呢?
我们想知道,但他们不愿意说。
可侄子不一样。
这是个十岁的中二男孩,有话不说。
“你怎么又到我家来了?我们家的米不要钱啊!”
“菲尔蒂安斯,这人你知道是谁吗?不跟我商量就养在家里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啊,我不是你最信赖的人吗?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会带来很多麻烦的,他如果是个杀人犯,抢劫犯,是个危险,那我去上学的时候谁保护你啊?”
“你!识相一点,赶快麻溜地走,你说我们家菲尔蒂安斯这么傻,你叫她养你她就养你,她对你多好啊,所以看在这份恩情上赶快走,别给我家菲尔蒂安斯找麻烦。你骗的了菲尔蒂安斯骗不了我,你说你一个大活人,谁信你是失足掉下泳池的啊,还偏偏在这臭小子的泳池里,肯定有什么阴谋!”
寂静无声。尴尬至极。
侄子冲进房间,碰的一声关上门。
三个人在客厅,一个人在卧室,都有自己的心事。
“满愿,再赏赐碗面呗!”唐小卡咧着嘴笑,就冲这贱样,真是谁看都会给一拳,可唐小卡笑了,唐小卡笑的时候,什么人都会没脾气了。
笑容,一个人表示开心的方式,也有可能含带虚假,愤怒,怨恨等一系列恶劣因素,笑容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最令人看不透的,这对满愿来说,太难,对每一个人都难。
唐小卡,一个拥有璀璨笑容的男孩,很耀眼。
满愿又开始忙碌,她最擅长的食物就是面条,在她遇见侄子的时候,给他做的食物就是一碗面条,清汤寡水,在她遇见唐小卡的时候,给他做的也是一碗面条,清汤寡水,日日如此,他们从不会说吃腻了,因为面条这东西,得自己找东西放进去才能丰富多彩。
白空缩着身子看着满愿,满愿摸了摸他的头,将面条递给他,他睁大眼睛,不确定的看着满愿。
“吃吧。”
一个少年开始狼吞虎咽,瘦弱的身躯透着苍白的颜色,自从满愿把他带回家,他就很乖,一个字不说,满愿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饿了不说,困了不说,怕了不说,冷了不说,把他救起来时,即便满身伤痕也不会说“痛”,连医生都说不一定会醒,但他醒了,很快恢复,离开医院,跟在满愿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一个像苍耳的孩子,苍耳,就地安生,坚强活着,默默无语。
唐小卡走了,白空捧着碗,一语不发。
“吃饱了吗?”
“你说话,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白空,你说话。”
“……”
满愿拿着碗又开始做面条了,做了很多,一大锅。
她拉着白空到饭桌边上。把面放在桌子上。
“坐。”
白空迟疑地坐下,面无表情。
“吃。”
狼吞虎咽的少年,注目少年的少女,还有,一整间屋子的月光。
接下来的时间,白空全在吃面。
一碗接一碗,不停。
白空在吃第七碗时,吐了,他捂着嘴,一阵一阵抖着身子,他极力遏制,想冲进卫生间,可来不及了,吐的地板到处都是,他握紧拳头,非常恐慌的看着满愿,可满愿就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他找到拖把,想尽快清理干净,可他没有力气,他的脚一软,摔在地上,头撞在桌子上,流血了,他没有力气爬起来。
满愿蹲在地上,抚摸着白空的脸,擦掉他额头上的血,可那血突然又溢出,满愿叹了口气,把他扶到沙发上,用纸巾擦拭伤口,取了一点酒精消毒,用一个特别可爱的哆啦A梦创可贴贴在伤口处。
“不痛了,白空,满愿在这里呢。”
“以后有什么就说出来吧,原谅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交流,我自己觉得有什么就说出来,这样最好,不用猜来猜去。”
“你休息吧,面不用你收拾,明天我们就走了。”
满愿找来一条羊毛毯盖在白空身上,“休息吧。”
“去哪里?”
满愿低头对上白空的眼神,悲伤的表情,他握着满愿的手。
“你们要去哪里?要把我丢下了吗?”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我以后不会再惹你不高兴了!我会做很多事,不会做我也会学,我会很乖的,真的,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好想待在你身边,别留下我一个人。”
“满满。”
满愿愣了一下,一个少年轻轻的唤她“满满”,希望自己可以待在她身边,语无伦次的说明自己的好,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着急的希望自己可以说出更好的理由,但他实在觉得没什么可以说,只是不停的希望可以待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一个少年,真傻。
满愿抱着白空,抹去他眼角的泪。
“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依赖的人,你可以信任的人。”
“空。”
白空躺在满愿的怀里睡着了,他的嘴边含着笑,当满愿说这句话时,白空琉璃般的眼睛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像晚霞,像风,像雨,像雾,像唐小卡的笑,像家人一样。
“你执意要留下他吗?”
“小息,多一个家人难道不好吗?”
“你有我不够吗?”
“他和我们一样,无依无靠。”
“街边的流浪汉也无依无靠,小巷里的乞丐也无依无靠,晓鸽鸽也无依无靠,那些杀人犯也无依无靠,你把他们都带回家啊!你去啊!你去找他们啊!”
“你的温柔真令人心碎。”
“可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他也不是!他也不是啊,为什么他就能待在家里,待在你身边?他原本会死,即便不会也不关你的事,你明明都明白,可还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大愿儿,我好怕他把你抢走,一个唐小卡就够烦了,我不想再来一个,我好怕,真的。”
“小息,如果我不管这些事,你也会死。”
一个孩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而旁边的两个人,是他的父母,是两具冰凉的尸体,散发着恶臭,他在那里被困住了,一个人,半个月。
他活下来了。
……
“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是啊,你多伟大啊,救了我,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才是。是我不对,管了不该管的。”
“小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别骗我了。”他吸了吸鼻子,满愿知道他哭了。
满愿把白空轻轻放在沙发上,拉着小息的手,盛了一碗面给他。
“饿了吧?吃吧。”
小息一语不发的吃面,眼泪掉进碗里,竭力阻止喘息。
满愿摸了摸小息的头,她指着白空说:“他在医院的时候,浑身是伤,医生说他可能会死,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我知道,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谁都明白,可我发现他和你一样,和小息一样,一直一直都渴望活下来,所以小息在这个屋子里生活的那半个月依然活着,白空即便瘦成一把骨头也依然活着,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你们当作家人的原因。”
“你说的对,那些流浪汉,乞丐,晓鸽鸽都无依无靠,可他们不像你们会如此渴望活着,流浪汉和乞丐因为自己的无能一直都靠别人的施舍活着,那他们会活到什么时候呢?晓鸽鸽到处逼迫别人去养活自己,我不讨厌这种不择手段,相反我还很喜欢,可这样的一个流氓痞子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当然不会把他视作我的家人。”
“能打败死亡的,才是我的家人。”
“小息,我真的很自私,我希望你们依赖我,陪着我,一辈子,所以当我的家人会很苦,真的会很苦,但别人可以给家人的,我一定也会不择手段的给你们,我想要你们好,都好。”
“我,很需要你们。”
“也想,被你们需要。”
……
“还记得我跟你和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记得。”
“我怕,雅典娜。”
“别怕,帕拉斯。”
帕拉斯·雅典娜。
白空醒了,小息瞪着他,一脸嫌弃的举着手,“我叫南息,以后我们就住一起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把满愿给你的,满愿还是我的,她最喜欢的也是我,不是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白空看着满愿,满愿笑着,他低着头,握着南息的手,不发一语,但在夜色中,似乎听到他的声音:满愿……南息……
新的一天。
太阳的光洒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小屋,三个人蜷缩成一团,没有什么能把它们分开。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第三章:担忧,为你
五年的生活,像是满愿做的清汤寡水面,平淡却真实。
日子和之前在小屋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家”这栋房子的设计极为简单,很像大自然,房里有一颗连接三层的大树,松柏,一年四季长青。有很多小设计像艺术喷泉,每时每刻都可以听到流水声。
所以,得加点料。
“南息……你……你最近看什么书啊?”
“《百样家常菜》”
“啊?是菜谱吗?”
“嗯。”
“那你喜欢吃什么啊?”
“水煮面。”
“你……我……我考不出好成绩,周末有时间吗?可以教我吗?”
“……”
“对不起,你要没时间的话……”
“好想吃水煮面。”
“啊?”
“南息,我喜欢你!”
刚刚那个女孩还没弄懂南息的意思,就有一个少女说出她迟迟说不出口的话。女孩甲打量了少女乙,心想:这个人从哪里跑出来的啊,嗯……眼睛也太大了吧,黑灯瞎火的时候肯定活像两个大洞。我去,腿细的跟麻秆一样,真够恐怖的,想想刚才那声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我去,这个人是十七岁吗?感觉像个少妇,那胸前两大馍肯定用纸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比不过人家啊,南息会答应吗?我要是他就会答应吧,毕竟没有人会放着肉不吃来啃她这个圆白菜,哎……等等!刚刚他说想吃水煮面的意思,不会是在暗示我邀请他去吃水煮面吧?会不会呢?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丢丢喜欢我呢?
所以,女人这样的生物,是一个幻想大,想的多的生物,别让她逮到你的小漏洞,因为这个小漏洞真的可以在女生的无穷想象下变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
就这样,南息人生的第一个告白来到了。
其实也不算,因为女生都喜欢矜持,这所谓的矜持让女生的告白方式基本都像女孩甲一样,还没开口呢,我们南息同学就回家吃水煮面了,可这样一个没有情书,面没见过的女孩就这样直接的告白了,南息这个缺一根筋的家伙脸红了,然后肚子叫了。
所有人都愣了,南息走了。
他得逃,步调急促,一只红着脸和脖子,想吃水煮面的活公鸡,大傻子。
南息回到家,吃了水煮面,坐在对面的白空默默吃着他自己那碗。
南息踢了踢白空的腿,“你被人告白过吗?”
“……”
“问你话呢。”
“没。”
“要是你被人告白了,你会怎么做?”
“那……我会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不?”
“啊?”
“那……为什么不接受呢?”
南息失神的看着碗里的面,为什么接受?为什么不接受?满愿,你能告诉我吗?
他也好想一天到晚都可以看到满愿,他看了看白空,有那么一瞬间,好羡慕白空。
白空没读书。满愿也没有。
白空以高中生的身份上学第一天,就被人欺负了。
浑身是伤,发了高烧,一天的时间就恢复到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原本有些开了小缝的心门瞬间关了起来,一点阳光都透不进去,甚至似乎这扇可以通往白空心的门正逐渐消失,那如果这门真的消失了的话,是不是证明什么东西……在失去?
白空总会在睡着的时候流许多汗,一个人咬着嘴唇浑身颤抖,没有声音,但他只要满愿在身边就会睡得很好,安安静静的。白天看不到满愿就会很慌张,不论任何人靠近他他都会颤抖流泪,除了满愿,他一刻都离不开满愿,他总盯着满愿,满愿会摸摸他的头,白空这时就会哭,哭的时候还是没声音。
唐小卡把那些人的资料交给了满愿,他说他会摆平这一切,但满愿只是摇摇头,说不必,她来就好。满愿找到他们后,并没有什么血腥场面,也没有什么惨叫声,她只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拉着白空,把他拉到那些人面前,他大口大口呼吸,身体不住的颤抖,流着泪想走,可满愿不许,她扇了白空一巴掌,“你以为我能保护你一辈子?”
她走了,留下白空一个人。
她不管白空正在发烧,不管白空有多怕,不管白空多想她能回头,不管白空会不会被欺负,她走了,头都不回,步伐没有一点犹豫。
满愿飙车,想往哪里开就往哪里开,她在荒凉的路上走了很久,久到她开始出现幻觉,她又想起那个少年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乞求自己能待在她身边,说自己不会添麻烦,小心翼翼,就像刚才他抓着她的衣摆,眼睛很红,颤抖着,眼神乞求的希望她带他走,但她没有,她把他丢下了,一点都不犹豫,并且打了他,他现在脸一定很痛吧,会不会冷呢?早知道让他多加一件衣了……
满愿就在路上睡着了,凌晨2:14分,三个小时,雨依然在下。
手机有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和爆满的信息,唐小卡,南息。
唐小卡一定会用定位火速赶到这里,满愿把手机扔了,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她去找白空了。
他缩在那里,黑乎乎的一团,全身是血,是伤,颤抖着,身上穿的并不是他的衣服,而那些人衣衫不整。他在闭着眼睛睡觉。
他的身边都是尸体,那些人的,他们死了。
满愿走到白空身边,白空睡得很浅,吓得一缩,但看到是满愿,立马抱住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以为你丢下我了。”
“你来的好迟啊,但没关系,因为是满满,白空可以等的,”
“你怎么不来早一点呢?”
“满满,他们再也欺负不了我了,我可以保护自己的,所以别丢下白空好不好。”
……
“这些人都死了,全都死了,满满,我会保护你的。”
满满,我会保护你的。
满愿挣脱了白空的怀抱,他的力气很大,身体很烫,他一定在害怕吧。
满愿吻了白空。
拼尽全力的,吻他。
“空,你不脏,不丢下你。”
白空睁大双眼,因为被雨淋湿,眼前一片模糊,他之前的回忆浮上脑海,他最害怕的事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不会丢下自己,不会因为以前脏,现在更脏而丢下自己,他好开心。
好开心。
他深深吻住了满愿,像只怪物,一刻不停的索取她,他好想占有她,把她变成自己的,但他还是怕了,他知道满愿的那个吻,是为了安慰自己,而不是出于爱他,他都明白,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奢求她的爱呢?
我不脏吗?
怎么可能?男公关中的头牌好吗?!睡了多少个人呢?不记得了。
为了钱和活着,似乎什么都做过,变态到极致也好,会死也好,只要能活着,就不怕了。
不丢下我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否则,我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留在我身边。
你要我保护自己吗?
那些人想要做,我自然不会有意见,可我好想看你担心我的样子,你只担心我的样子,很可爱,任由他们打骂,在你回来之前,把那些黏腻的东西扣掉,毕竟还不想让你知道,再泡进水里发烧,这样你会不会急的哭呢?会吗?最后我猜得不错,你不会。
既然这些人对我的伤害,不会再博取你的什么同情了,那么,就发挥最后一点作用吧……
让你明白,我能保护你,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是不是会重新让你回到我身边呢?
满满。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这样,最好。
泳池的事你知不知道呢?应该知道吧……毕竟唐小卡毕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的满满真是讨人喜欢啊。
那天和一个老男人做完后,回去路上遇到同行报复,果然头牌就有头牌的烦恼啊,可那死老头做得太狠了,我都没什么力气跑,就被暴打了一顿,轮了一场,被丢进这家店的泳池里,怎么会有人来救我呢?毕竟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可你来救我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救了我。
仔细一想,这是一个脱离组织的好机会,钱都还清了,也有了不少存款,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原本打算报答你,跟你做一场,可没想到,你会说我是你的家人,让我相信你,依赖你,你可真是一个妖精啊。
所以,我可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
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坏人,比坏人还要坏的软弱的人。
白空哭的很厉害,满愿扶着白空起来,“疼。”
“空,不哭了,回家了。”
唐小卡和南息来了。
在雨中,我们回家了。
好了,从悲伤中跳出来吧,回到正题上。
南息是遇到满愿后才去上学的,可那时南息都已经十岁了,唐小卡打点好后,南息考了试,发现这孩子天赋极好,六年级卷子满分,初一考试没通过,因为有物理实验,后来南息还是选了适龄的三年级,因为满愿告诉他“慢点长大”。
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只想快点长大,快点离开那个家,可他想,如今有了满愿,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吧,慢点长大,就是按部就班吧,可以让满愿开心吧,可以就好了。所以,他选了我们的路,不是小说里人物要么璀璨,要么悲惨的人生,而是最平淡的,最好的。
因为身边有同行的人,所以不孤单。
但同行的人突然说喜欢自己,那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南息得到了一个消息,令他五味杂陈。
女孩甲死了,少女乙也死了。
两人死的特奇葩,女孩甲路过银行,刚巧碰上银行抢劫的了,被当作人质,本来还能勉强捡回条命,可这少女乙偏偏作死,当旁观者不说,还脚下一滑扑到抢劫犯身上,她那两个馒头撞人脸上了,这另一个同伙吓着了,乱开枪,少女乙弄死了,女孩甲被带走了,然后警察一路追,在路旁边看到女孩甲的尸体,一枪打中头,脸着地,趴着。
“要我说这两人也挺有缘的,在同一天告白,还在同一天死了。”
“这叫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俩更牛,再加个同年同月同日告白。”
一片唏嘘声。
南息叹了口气,也许是上天不让自己接受她们吧。
第四章:我现在是只鬼
“我”现在是你们口中的女孩甲,如你所知,我死了。
确实是被抢劫犯给杀死的,而且是被一个超帅的抢劫犯,我在倒下的最后一刻,模模糊糊听到他的名字——辛明天。可我已经没有明天了,我现在是个鬼,头上的洞还在流血,面色苍白,我恐怖的像个鬼,哦,我忘了我就是个鬼。
我突然发现没有黑白无常来接我,我投不了胎,所以,我打算杀了辛明天,我是个鬼啊,怕什么?
我找到辛明天的家了,特华丽,啥东西都有,就是只有他一个人住,很冷清。
我在他洗澡的时候飘到他面前,我顺便看了看他的身材,还可以啊,六块腹肌,我红脸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男人身体,但我也有底线,赶紧做正事。把头发撩到前面,我觉得自己一定比贞子恐怖,伸直手,发出老恐怖的声音,飘到他面前,他竟然面无表情。
竟然面无表情?!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差点儿就跪下了,这么吓人他怎么没反应啊?
我还不够吓人?
他从浴缸里站起来了,我愣了一下,立马惊吓的跑了,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就在我这么一个妙龄少女面前全裸,我这么一个鬼,被人吓到了,我都不好意思对他说我是鬼了。
并且我在跑的时候,隐约听见他用嘲笑的语气说了句“还挺纯情”,纯情你妹!
我坐在他家沙发上,苦着脸,他坐在对面,冷静的喝了口水,我特别烦躁,他难道也不是人?不会啊,有影子啊。
“你刚刚喝的水被我吐过口水。”
“鬼有口水吗?”
“……”似乎我好像真的没有。
靠!
“你谁啊?”
“我是只鬼啊。”
“发现了,你没影子。”
“你这么快就相信了?”我可是准备了一百条吓的他信我是鬼的方法啊,还没用就报废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
“我想杀了你。”
“随便你。”
我到处拿东西往他身上扔,这人还总能避过去,那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动作片呢,我更气愤了,立马掐住他脖子,想着你死了我好解脱,可我怂了,毕竟杀人这种事我没有经验,特怕,怕着怕着我哭了。
“我没杀过人啊……”一边重复这句话,一边掉眼泪,哭的稀里哗啦。那天回家没成功向南息告白,心里郁闷得很,那个少女乙还找我,让我放弃南息,然后我俩就碰上抢劫犯了,本来那冰凉的枪口抵在我脑袋上的时候还没特别怕,但她突然一摔,之后死了的场面,我真的到现在都没忘,我总觉得她死了也有我的责任,因为当时我在吃一根香蕉,被挟持了后,香蕉就掉在地上了,她就是因为踩中了香蕉皮才摔的,是不是我的错呢?
“你哭个什么啊?”辛明天语气凶狠,他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要怎样你才能不哭啊?真的好吵啊!”
“除非你死!”
“那你来啊!”
他还伸开手,等着我,一脸轻松。
“你……我……你就不能自杀吗?”
“……”他翻了一白眼,“你神经病啊!”
“你丫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我看我就算不杀你,你也会被自己蠢死,杀个人磨磨叽叽的,你就一大傻子,吵着嚷着要杀我,给你机会不动手,大半夜偷看我洗澡,最后自己吓跑了,还在我家哭,我就是杀了你,又没强奸你!”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又打翻了很多东西,“再蠢我也想活着,可就被你杀死了,我爸妈每天都哭,我都不敢站在他们面前,你倒好,不觉得对我抱歉还骂我,有你这种人吗!”
我跑到了他房间把门重重一关,睡觉!
早上起来,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鬼,我可以抓到东西,可以蹦蹦跳跳,不喜欢阳光但可以在阳光下走,我还可以吃东西,睡觉,只是不会有这方面的需求,不吃也死不了,我觉得做鬼也并不是很坏。
那男人坐在桌子上吃早餐,他一看到我,脸上就露出嫌弃和厌恶的眼神,太好了,他越不痛快,我就越开心。
“你怎么还在我家?”
“我告诉你,我会住在这里,直到杀死你为止!”
“……”
我真的很想亲自杀了他,但我真的挺怕。
我有想过报警,可我发现这人家里什么通讯工具都没有,他自己的手机当着我的面捏碎了,并且给了我一个超大的笑容,我想亲自去警察局,可我这个样子,别说警察局了,恐怕连大门都出不去。
我想过附身这种东西,可我不会啊,我有一次尝试过,用力撞辛明天,怎么都没办法,后来有个同类告诉我,只有不知道谁杀死自己的鬼才可以附身,这样啊……
我想找个不知道谁杀死自己的鬼来帮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人情难还,鬼情更难还,再说吧,我一直坚信,迟早有一天我会杀死辛明天的。
一天早上,早餐是水煮面。
我想到了南息,我的初恋。
他过得好吗?
“辛明天,带我去找个人。”
“人?谁啊?”
“南息,我的同班同学。”
“你喜欢他?”
“……”
“切!不找,你自己去。”
“我怕他怕我。有你在,说不定他还会听我说几句话。”
“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
“你跟他说了没有?”
“……不知道。”
“我去!不去!”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不去!”
就这样,我俩依然处在互相怨恨的关系中。
可辛明天有天喝醉了,他对我说“我真的不想杀你,我只杀过你一个人。”
“对不起。”
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都对我说“对不起”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而且,似乎他也不是很坏。
我看电视剧看到睡着时,他会把我抱到床上,替我盖上被子。
我知道他有洁癖,不喜欢被人靠他太近,我就天天黏在他身上,把头上流出来的血蹭他衣服上,他总会揍我一顿,但力气不会很大。
他还挺重情义,什么人遇上危险他总会帮人一把,我把那些人吓跑的时候,他也不会骂我。
在我的饭里总会多一个鸡蛋,因为有一次我说“家里穷,平常早餐只喝白粥,从来没有鸡蛋。”
他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一天都不会说话,但总觉得他很寂寞,我也有那么一点点想陪着他。我一定只是可怜他,才会不停的和他讲话,逗他笑,陪他吃饭,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一定只是一个人睡太冷了,才会跟他睡一个床的。
他挺可怜的,挺孤单的,但也许,我才是那个孤单的人吧。
两个人的日子,总要比一个人好。
我真的好累,做鬼累了,不想杀他了。
放过他吧,也放过我自己。
我想把跟南息没说的那句“我喜欢你”说出来,然后投胎去。
我头一次觉得我好伟大。
我生日那天,他带我去南息家里了,南息家很漂亮,藤阁的房子我一辈子也买不起吧,关键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早说南息家就在辛明天家后面那一栋啊,是邻居的啊!
这个人,一点都不可怜,我到底为什么同情他啊,真是烦死了!
“谁叫你每天下午起床,当然没看见过他啊。”
还怪我喽?!
我装扮的像个球,包的紧紧的,头上戴个大帽子,戴个口罩,眼镜,鬼都认不出我来。
辛明天昨晚上抱着我,说“明天你生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见南息。”
他不说话了,像我一样打翻东西,走了。
神经病啊!
可突然发现,那个怀抱,好温暖。
我看了看这个大门,南息现在就在里面。我看了看辛明天,他就一直看着我,我对他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对辛明天说,“谢谢你照顾我,让我住你家,谢谢你没赶我走,谢谢你,明天。”
“还有,谢谢你昨天抱了我,很温暖。”
“杀人是不对的,抢劫也是不对的,你在女孩面前不穿衣服也是不对的,别总喝咖啡,多加件衣服,多看看电视剧,那里的男主角比你有人情多了,多……笑笑。”
“嗯。”
只这一个字,便是明天。
我按了门铃,我发现我哭了,但遮得严严实实的,别人看不到。
我和辛明天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男生,和南息的阳光不一样,他像是蔚蓝的海,深沉美丽,却又觉得靠近了就会被吞噬,我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她问是谁,这个男生摇摇头。
那个女生长得真好看啊,那双眼睛藏着银河星海,她和南息是什么关系呢?
“你们好,我们找南息。”
进门后,屋子的设计不同于辛明天房子的奢华,而是很安静,阳光照在屋内设计的水面上,好美丽。
我看到南息,他站在逆光的位置上,我睁不开眼,突然发现早餐桌子上的是水煮面,也许,这就是南息那句话的原因吧。
“一起吃吧,家里第一次来客人,不好意思。”
是那个女生。
五个人,气氛格外奇怪。
辛明天吃的倒挺开心,可能他从没和这么多人吃过饭吧。
南息:“你们?”
辛明天:“我女朋友找你告白。”
我:“啊?”
那个女生拉着那个男生走了。
我拉了拉辛明天的衣服,小声说:“你神经病啊?”
我看了看南息的脸色,他一脸疑惑,我捏了捏手,我现在只想让一切全部都结束,我太累了。
“南息,我……我觉得水煮面挺好吃的。”
我真想揍自己一顿。
“……”他点了点头,“满愿做的,一直很好吃。”
我看着南息的脸,他的神色不一样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难过,可那句“我喜欢你”就是说不出口,少女乙是怎么做到的呢?想起那时才刚成为孤魂野鬼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鬼就是她,她哭着抱了抱我,我知道她要去投胎了,她没有遗憾了,她还没对我说一句话,她就消失了,然后我就到辛明天的家门口了,那时我好想跟她一起走,可如今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走。
走了,就遇不见辛明天了,我的明天,就在我身边。
他的满愿,也就在那里。
我也许已经没有遗憾了吧。
我拉着辛明天跑了,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抱着他,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明天……明天会是怎样的呢?”
“我们一起看,好吗?”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别啊,我……我在家里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披萨哦,这次我点最大的,我们一起吃到明天,好不好?”
“明天,好遗憾,为什么不死在明天呢?”
“……”
“明天我再爱你吧……明天,我爱你,明天,谢谢你。”
这个男人叫辛明天,我好想陪他走到明天,走过每一个明天。
他看着我逐渐消失的身躯,紧紧抱住我,“求你,别走,求你……”
“也许我并不是想对南息说我喜欢他,而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说不出那句话。”
“现在我明白了。”
“明天,一起回家吧。”
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我最后看到那个叫满愿的女孩随风飘扬的发,和明天的泪水。
“一起回家吧……我的……”
你们好,我跟你们说哦,我上一世做了挺长时间的鬼,还爱上了一个男孩,他叫辛明天,他是我的明天,但他是个抢劫犯,所以离他远一点,别去招惹他,等我投了胎再来找他,所以在我找到他前,可千万不要靠近他啊,请记住哦,事成之后,我会好好感谢你的,我的名字是……是什么呢?哦,有个同类告诉我,做了鬼后会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记得我告诉过辛明天我的名字,因为在死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某某(我的名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他好像在我消失前还叫了我的名字,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第六章:新的开始
下雨了,很大。
豆大的雨滴落在残破的树叶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时不时会有闷闷的雷声,时间从缝隙里流过,悄悄地,我们知道他不会回来。叶脉输送生命所必备的能量,在我的想象中,他发着绿色的光,闪耀的,只有神明和看不见的人才会看到,这是对身处黑暗中的人唯一的慰藉,可有些人是不需要的,他们早已被拖入无间地狱,这样的光,仿佛是对他们的嘲笑,他们不会想抓住,一点点念头都没有。
都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还会在乎吗?还有人在乎吗?
有没有人想抓住光呢?
有。
一个叫蓦然的男人。
逃亡者身上带着厄运的气息,任何靠近他们的人都会染上,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一瞬间的犹豫都存在致命的危险,但这些逃亡者有一样东西让很多怀有好奇心的人收留他们,鲜血,身世,以及小说情节。
会不会其实这个人很有钱?这个人好帅啊,他会不会爱上我?之后,这个人会不会报答我呢?他会不会死呢?死了怎么办?这个人好可怜啊。
总之,我们总会有千百种方法将我们推入深渊,至于那深渊里的是什么,就看你的运气,也许是你想要的金钱,权利,爱情,也有可能是死亡,但我说过,任何靠近他们的人都会染上厄运,所以,你能得到的所谓的“回报”,好坏比例是1%:99%,大约。
我们得有基本的资本来阻止未来的厄运。
我们人是最贪婪自私,最渴望一步登天的最高级物种,欲望编织的网把我们禁锢,我们却甘之若饴,也许我们从一出生开始,就不是人了。
蓦然躲在一个小巷里,他就像一个刚从监狱里逃脱出来的人,他与这个社会脱离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法律是什么,他该怎么做,他饿就用自己完美的方法去“拿”,没人会发现,他困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小憩,但只是一会儿他就会马上离开,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快走,再快点,但别奔跑,别引人注意,他就一直往前走,不回头,他其实很害怕,害怕再回到之前那样的生活,除了杀人,吃饭,睡觉,被那个人打,睡之外,生活乏味枯燥,他一天的时间,有一半以上在发呆,他喜欢闭上眼睛,闭上眼后并不是黑暗,而是黑色的东西在闪烁,那是不是那样东西?是……光吗?他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想,一直想到那时,他有了机会离开那里。
蓦然几乎没有犹豫,他并没有计划,也没有人在外面照应,没有朋友,仇人,爱人,亲人,但他如今逃出来了,他要干什么呢?寻找光吗?
他看到了,从逃出来的那天,凌晨,日出好美,他觉得刺眼,闭上双眼的那刻,他觉得脸上很温暖,有光从眼缝中透过来,闪烁的黑色东西变得越来越多,他睁开眼时,太阳已经整个出来了,小小的一个,耀眼得很。
他没有开心,甚至连笑一下都没有,他早已经忘记笑了。
他现在孤身一人,也许今天能看见,明天就再也看不见了。
整日在那个地方,一点光都没有的他,整日出去杀人,一直都身处黑夜,一点光都没有的他,如今,他看见了整个太阳,但他不适应,他不明白,活着看到了光,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光呢?
现在,已经是蓦然逃出来的第七天。
他闭上眼睛,立刻就有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顺着鼻梁滑下,剩下的雨水垂在鼻尖,慢慢的变成一滴豆大的水珠滴下,他从小巷的墙顶跳下来,甩了甩头,像是狼狈的小猫,他看着外面撑着伞的行人,似乎自己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想: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世界还是不想接纳他吗?该继续走吗?又该去哪儿呢?
好想有一个这个世界的容身之所。
很小也没关系,但你得告诉我它在哪里,多少钱也没关系,但它必须存在,存在在这个世界,属于我的地方,属于我的……家。
我想去的地方,是我的家,你能告诉它在哪里吗?我得去找它,得快点。
……
几个非主流社会小青年蹲在一条街的转角,那快地方不算小,但很少有人来。墙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骷髅,英文字母,中文,歌名,鸟,男人头,女人头,枪,刀,很多狠毒血腥的东西都被绘在了这面墙上。
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了,他们用手上的刀敲了敲墙,看清来的人后,他们笑了,脸上有大大的两个字——极端猥琐。
“可把我们等久了呢,你说要怎么惩罚你呢?”其中一个青年摸了摸穿有鼻环的鼻子,那个鼻环在微亮的光照下发出小小的光,总觉得十分讥讽。
来的是个男子,穿着校服,套了件外套,背着有些破烂的包,额头上有伤,他颤抖着低着头,发出嘶哑的声音:“求你们,别再这样了,我真的没钱了,别再逼我了……求你们……求你们……”
周围一阵嘲笑声,“没钱自然可以啊,那就乖点,别再像上次那样了,像发了狂的疯狗,你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摸着男子的头,“都破相了,我告诉你,哥几个喜欢的就是你这水灵灵的脸蛋,还有这……光滑细腻的皮肤,啧啧,真是个尤物啊……贱货,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还是说你假扮男的来勾引我们呢?”
一片哄笑,那个青年皱着眉,看他没什么反应,一巴掌扇了过去,“就他妈最不爽看你这样,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上次你自己那副贱样子忘了是吧?哥几个让你回忆回忆!”说完,他开始撕扯男子的衣服,男子拼命挣扎,但另外几个青年直接踢了他好几脚,加上刚刚的那一巴掌和男子满身的新旧伤,他立马没了力气,只有抱住自己,流着汗,颤抖着。
有人把手机打开,拍照,视频,其中一个胖胖的青年从手机里翻出了一个视频,放出了最大声音,是一些恶心的话,打骂声,呻吟声,嘲笑声,似乎是在一个小巷,男子就像视频里那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男子看着天,在心里问自己,“都过去了吗?”……“不,还没有,这些人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那我自己呢?我自己就这样下去吗?一辈子吗?”
他握着拳,但却没有力气捏紧,他挣扎着爬起来,他想着:还不能就这样倒下去,妈妈还在家里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倒下,妈妈就只有我了。
男子低头捡起衣服,掏出纸巾,胡乱的擦着下身,有血,有那些人恶心的液体,他笑了笑,又掏出纸巾擦拭,他擦了很久,总觉得怎样都不干净,他觉得自己好脏,但他累了,不想再纠结在这些问题上。他穿上破烂的衣服,狼狈不堪的自己看着地上水洼映射出的狼狈不堪的人,他真的好想划烂这个人的脸,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有这种人生了。
但他做不到。
他还有妈妈要照顾,那个笨母亲总会把好东西都给他,仅有的全给他,她一个人养育自己,一定比刚刚被他们玩弄还要累吧,那这点痛就不算什么了。那些人用母亲来威胁他,无异于是最好的办法,他妥协了,从此走的路里光越来越远,他总是小心翼翼,怕跌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他想,他还是个高中生,等到考上大学,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他要带妈妈离开这个城市,远远的,去最远最远的地方。
他用袖子擦了泪水,揉了揉脸,那些人也没有那么笨,不会朝他的脸下太重的手,他也觉得挺好,至少不用想怎么瞒着他那个笨母亲。
只是身体其他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好了,青一块紫一块,带血的刀伤,殴打,愈合又被打伤,打伤又愈合的疤痕,他的身体就像在展示伤痕一样,触目惊心,令人伤心,但没人会救他,如果问你,你愿意吗?没人喜欢麻烦。
他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已经是凌晨了,他得赶紧回家,休息一会儿,然后准备早餐。
他要回家了。
……
噩耗总是不断的,从学校里开始疯言疯语,到被校长问话,再到如今是他最崩溃的情况。
他需要钱,五十万,他妈妈的手术。
他求了很多人,但他们母子两个,只有彼此,没有其他亲人。
他为此还求了那些人,可他们那厌恶的眼神让他明白,他没办法了。
回到医院,手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他妈妈悄悄拔了呼吸器,然后离开了,跟她的一生一样,悄无声息地开始,又悄无声息的结束。
他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女人,没了生命力的一具尸体,这是他的妈妈,他记得这个女人在病倒期间一共醒了两次,一次是在一个早晨,她用很大的力气挤出了一个笑容,什么也没说,但她哭了,那个时候,这个男子也许就知道了,这一天快到了。
第二次她就拔了呼吸器,一句话都没留,也没撑到他回来,她丢下他了。
他觉得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最后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笨母亲。”
几日后。
火葬场外,闷热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没钱。
摸了一下口袋,“二十五块二毛。”
男子坐在一棵树上,被学校开除,身上只有二十五块二毛,他想自己得先找份工作,然后凑够火车票的钱,去别的地方,最后打工,活下来。
“你准备怎么做?”
男子抬头看了一下比自己还要狼狈的这个男人,回忆了一下,记忆告诉他,他没见过这个人,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他眨了眨眼,“活下来。”
“怎么活?”
“找工作,赚钱,然后离开,再赚钱。”
“你有住的地方吗?”
“有个二十五平方的房子。”
“……让我住。”
“凭什么?”
“我帮你杀了那些人,你给我住的地方,怎么样?”
“……”
“有他们,你别想活得安生。”男人看着男子的眼睛,又说:“别的不用担心,交给我。”
“……杀了他们你就会有两个选择。”
“什么?”
“住监狱或者住我家。我倒觉得监狱更好,至少吃喝不愁……能活着。”
“监狱里……没有光。”
“……好。”他顿了顿,问:“名字?”
“蓦然。”
“步回。”
这一天,两个男人,蓦然和步回,从此相依为命。
也许这就是满愿所说的,家人。
第七章:蓦然回首
蓦然和步回的日子是安静的。
关于活着。
他们的工作是搬砖工,每天累得半死不活,但他们却还是拼命工作,他们需要钱。蓦然帮着步回,当他知道步回准备存钱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他和步回,很像,都想离开。
他们一点话都没有,两个人都默默无声。
关于约定。
步回惊讶蓦然动作的快,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那些人都死了,没有落下一个,并且蓦然没问步回那些人的样子,名字,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问蓦然,他说,下雨的那天,小巷里,他就在墙顶上,他看到了,所有,人,事,物。
步回笑了笑,点了点头。
蓦然皱着眉,他觉得自己好想说错什么了,他问步回,步回只是在床上转了转身子,背对着蓦然,说了句“睡吧”。
如约,两个人住在了一起。
蓦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桌子,椅子,床,柜子,小的施展不了的厨房,没有厕所,需要的话,得下楼到一层,那里有个公厕,之前,步回的妈妈一般都是用盆。
蓦然没说什么,他觉得至少这是他进入这个世界的证明,他的容身之所。
他似乎还有一个人陪着他,两个人一起起床,工作,睡觉,形影不离。
……
半年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无声无息,像那时的雨。
步回凑到了去往蓝城的火车票和到那里后能维持较长一段时间的钱,他觉得他该走了,他想尽快离开,即便那些人都死了,他也不想留在这个镇子,他得走。
步回跟蓦然说了,蓦然很平淡,点了点头。
步回看着蓦然一个人的影子,他突然想起每天夜里,回家的路上,总会有两个人的影子,左边的是蓦然,右边的是自己,两个人,两个影子,绝不会孤单。
他其实舍不得他,他是第一个会跟他一起承担事情的人,他不会丢下自己。
虽然你我互不相知,但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步回抓住了蓦然,“等等吧,马上镇子就要有庆典了,还挺热闹的,会有唱戏的来,到时候一起去吧。”
蓦然看了看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好。”
庆典是以前的人留下的,是祈祷妖魔鬼怪远离,福运到来的老习惯,会放烟花,请唱戏的,那时,会有很多小贩来卖各种东西,是这个小镇没有的,那时,所有人都要带上面具,穿白色的衣服,说不这样做会被妖怪认出抓走吃掉,呵呵。
在步回的记忆里,十年一次的庆典,整个夜里,灯火通明,好看极了。
小的时候,妈妈会带自己和一个小男孩一起玩,现在,那个小男孩过的还好吗?
他还记得,小男孩的耳朵后面有一道疤,那是他抓的,后来,他就不见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搬走了,真好,那么早就能离开这里……
蓦然换上白色的衣服时,他有点不习惯,因为他没有白色的衣服,只有黑色,白色在黑夜里,是活靶子的象征,没人会傻到穿白衣服去杀人。
但步回不一样,他经常穿白色的衣服,他总穿他那件白色的校服,扯掉校牌,一件样式比较特别的白衬衫,然后套一件外套,基本上,这半年他一直这么穿,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很少。
面具,蓦然是黑猫脸,步回是白猫脸。
他们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
步回拉着蓦然到了一个小摊前,风铃,很复古的设计,被风吹响的声音,很好听。
下面写的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步回。
步回眼睛雾蒙蒙的,他蒙上了蓦然面具露出的两个眼睛孔,在面具的猫嘴上,亲了下去。
他们回家了,因为很吵。
步回不知道蓦然有没有感觉到,蓦然也不说话。
“蓦然,我走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住在这里。”
“……那我给你买个手机,再把房东的电话给你。”
“房东。”
“……嗯……这个房子是那个房东的,你每个月给她一千块就行了,电费水费的就不用管了,就是煤气没了你要自己去店里买,你要小心点。一个人生活照顾好自己,别总不说话。”
“这里也不是吗?”
“什么?”
“这里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吗?我以为我已经进入这个世界了。”
“……蓦然?”
“也许这里一开始这里就不是属于我的。”
他只想要一个可以永远拥有的地方,一辈子不被别人踏足,不被他人触碰,那是专属于他的容身之所。
这半年,也许只是一个笑话。
“睡吧。”蓦然丢下这句话,躺在床上。
步回看着蓦然的背影,渐渐进入梦乡。
第一个梦。
他小的时候,和妈妈,小男孩一起玩,烟花的声音好吵,但真的好美。
第二个梦。
他再次回到妈妈离开的那一天,他看着自己在妈妈的床边,然后,和那个以前的自己一起说了那句话。
“笨母亲。”
第三个梦。
他和蓦然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两个影子靠的很近,两个影子,两个人,不孤单。
第四个梦。
他亲了蓦然,蓦然摘下面具,然后……
步回醒了,但蓦然不见了。
蓦然没有别的地方去的,他能去哪里呢?
这个时间,步回该去火车站了。
他一步一回头,希望那个人来送送自己,是不是自己骗了他,他生气呢?
可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蓦然想要的其实不是住的地方,而是一个家,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告诉他的,告诉他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可一切都太晚了。
上了火车前,有个小女孩看步回生的好看,就举着两支糖,问他:“牛奶味和草莓味,大哥哥选哪一个?”
步回刚想摇摇头,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猛的跑了。
小女孩问妈妈:“大哥哥怎么走了?”
“可能,有很重要的事忘了做吧。”
“什么是很重要?”
“就是放在心里的人,事。”
步回一直跑,逆着光跑,刺了眼睛也不敢停下来,他突然记起来,在火葬场他们的对话。
“住监狱或者住我家。我倒觉得监狱更好,至少吃喝不愁……能活着。”
不会的,他不会去那里的,他说过,那里没有光,他不会去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步回找到蓦然了,他在警察局外。
“我在想,光和活着谁更重要,或是,活着是为了光,想要光是为了活着。”
“……想出来了吗?”
“没有。”
“那你……你想怎么做?”
“你要去哪里?”
“蓝城。”
蓦然摇摇头,“可我想去的地方,叫远方。”
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就像是光和暗,两者并存,可两者永不接触,你死我亡。
我们,就此别过了。
风铃被风吹响,奏出的不是哀乐,是你对我的甜言蜜语,我不知道什么才算甜言蜜语,我只知道你对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终究有这么一天,你我迟早要分开的,你说我们不是一类人,我说那挺好,风和风铃也不是一类,在一起却最是悦耳的声音,可你说你要走了,去一个叫远方的地方。
远方?在哪里?
容身之所?在哪里?
家?在哪里?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我心里。
你已经到达,住下,一辈子,囚在里面。
可你说,你要活着,你要光,我让你走了,但我也没有告诉你,其实你要的只是自由而已。
自由,也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让你走,我也走,我们谁都不要回头,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步回。
最后,我留给你的吻,请你记下,因为有个叫步回的男子爱过你,这个秘密都藏在了这个吻里,我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你是个杀手,笨杀手,怎么会懂我的甜言蜜语呢?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别动他。”
“行,但天色不早了,该回牢笼了,我的蓦然。”
挂在门外的风铃响着,淡蓝色的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