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张扬赶回了省城的住所，因为昨晚白露将那件礼物交到了小芳手里，她发来消息说希望张扬能够在较为清净点的环境下打开。为防止被别人偷窥，她还特意在包装盒上加了一层密码锁和两张易碎贴纸，当然，只要小芳没有擅自拆封更外层的小纸箱，这两道防护自然就不会被发现，可见，白露对此有多么地重视。

里面装着的是笔记本，封面印有一个身穿白色宇航服的小男孩坐在土黄色的星球上，男孩对面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正抬头与他对视着。张扬猜测，这应该是白露的日记本了，因为这三个白色楷体字就印在上面，她总不会拿这来记账吧。

翻过封面，扉页是纯白的纸张，没有分割线，页面顶部也没有日期和天气的表头，正中央工整地写着一行字：‘题记——这是一本爱情日记，终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写下它，从此记录我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它将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的真心也只有一颗，不可能给来给去。但是张扬，我却不知道它最终能否交到你手里。’

第二页的纸张开始就都是有分割线的，右上角用来填写日期与天气。从第一篇的日期看来，这居然是在二人相识第一年的时候便开始记录的。

“能够下定这个决心，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你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太多太多，不过比起这些，作为开篇，我还是想要先告诉你两个秘密，最初在图书馆的偶遇，其实并不是真的偶遇，是我从卫婷那里听说了你周末有去图书馆的习惯；另外副总安排我和你一起做事，也是我刻意促成的，公司的物料和供应商管理混乱是事实，为此我拟定出了方案，会议讨论通过时领导们并没有指定合适人选，我就借着这个机会主动接手了，并申请由你来提供技术支持。

在那之前，我对你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一般的认可而已，你开朗、健谈又热心，常常帮助新来的员工适应环境和学习公司产品的基础知识，这些我大多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时你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公司团建的时候，你简单的两句吐槽就同时关联了卫婷和章文强的玩笑，整个团队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呀！

而真正使我想要主动接近你的，是源于你跟一群人吵起来的那次事件，你说出了我一直以来想说却没敢说的话，只因为我是一个柔弱的女儿身，特别惧怕发生这种以一敌众的争吵。那一刻，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正直、勇敢，刚刚通过试用期不久的你，就毫不避讳地指责老同事，说他二姑吃空饷的行为是社会的蛀虫，然后你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人冷嘲热讽，有人笑你幼稚，有人骂你傻逼，但你依旧据理力争，差点没跟人家打起来。

我认识过的人没有一个像你，也许是我本身接触的人就比较少吧。我爸妈托媒人给我介绍相亲，对于男方的要求，我只提出一点，就是要具备‘基础良知’，我原以为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要求，结果给人的理解却是，我会不会是有什么暗病之类的？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竟然提了这么一个形同虚设的条件。在跟一些人的接触中，我有意无意地聊到那些吃空饷、走后台之类的潜规则，以及关于养老金双轨制，转业分配时毫无从业经历的人却分配给领导岗位，导致外行指挥内行等诸多由国家制度化造成的畸形与不公，然而他们给我的回应却全都是羡慕或着洋洋得意的，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我开始自我质疑起来，究竟是我的问题还是整个社会都病态了，为什么在我脑中天经地义的道理，却与现实社会完全格格不入？为什么这世上大多数人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了？难道在他们眼中，只要自己没有杀人放火就可以称之为具备了‘基础良知’吗？不，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绝不能妥协，也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否则我将失去灵魂，彻底沦为豺狼恶犬们的一份子，在无尽的贪欲下不分青红皂白地撕咬、抢夺。

关于爱情，世上并没有所谓全球爱情研究管理委员会之类的组织，任何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感受和理解为它下定义，并且人们在这件事上确实还都蛮踊跃的，有人说爱是妒忌爱是怀疑，有人说爱是种责任，有人说爱是永恒，有人说爱是忠贞不渝，爱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而对我来说，拥有‘基础良知’才是真爱的大前提，连是非都不分的人，眼中只有利益盈亏，谈情说爱时满脑子里一直在掂量，权衡对方的家境、财产、工作和前景、相貌身材等等，心里想的是选择了面前的这个人，我是不是吃亏或委屈了？这就是我所看到的这个时代人们择偶的真相，早已忘记了我们要寻找的是一个活生生人，可人性才是分辨一个人最基本、最重要的属性啊。

记得第一次和你从图书馆出来，你把口香糖的包装纸揣了一路，还没皮没脸地威胁说，我的包装纸落在了你手里，就得老老实实地跟你走。我还从没见过哪个男生像你这么温柔、细心，会把嚼过的口香糖先吐回包装纸里，重新包起来才丢进垃圾桶，即使那些稍微有教养点的，他们顶多也就是没有直接吐在路边而已，根本不会考虑清洁工们的困扰。你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人情味儿，安抚了我的内心，是那些一心追求功利或者秀优越感的人们远远不能相比的。

第一篇就写了这么啰嗦，张扬你就耐心点读吧，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平时可真没这么多话。以后就基本只会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了，大概会写得简练一些吧。

今天你又一次拒绝了卫婷的勾引，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呵斥她别再用那种近乎发情般的长声调来叫你‘哥’了，你说最好连‘哥’都不要叫。那一刻，你的形象实在是太光辉耀眼了，我简直是对你都痴迷了！希望你可以一直谨守本心，不是对的人，送上门来也坚决不去占有。”

刚读完第一篇，张扬就有点羞愧难当了，白露把自己想象得有点过于完美了，其实当年他心里还是动摇过的，险些就被卫婷给睡了。尤其那时候他脑子里也尽是些歪心思，也是有些寂寞难耐的，只是出于各种顾虑和不耻，才没有真正实施。

至于白露强调的‘基础良知’，张扬也是感慨颇深的，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他深知人性是何等的复杂。王红艳在出轨时撒谎成性、机关算尽，对多年相依为命的恋人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但她也曾对可怜的小刺猬展现出了心地善良的一面，那份悉心照顾无疑散发着女性耀眼的光辉，所以也不能片面的说王红艳就是一个纯粹铁石心肠的女人。所以满足‘基础良知’的门槛其实是很高很高的，这进一步证明了倘若真爱只可能出现在具备‘基础良知’的人身上时，直接就会过滤掉世间大部分名不副实、滥竽充数的爱情，真爱也将重新变回人类极为珍贵罕有的品格。

手中这厚厚的一本日记，看上去足有两百篇开外，居然全部都是关于张扬的回忆，这可真教他有点受宠若惊了。也幸好并不是每篇都那么长，不然读到第二天民政局上班恐怕他也读不完。

日记中记录着很多往事，满怀她难言的女儿心事。有迷惘、有感激、有欢喜、有委屈、也有激励。

“没有名分，连吃醋都要顾虑分寸”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她常常听到同事们议论张扬和卫婷的亲密关系，吵吵闹闹像一对活宝，卫婷开朗活泼，玩笑开深了也不恼，张扬巧舌如簧，总是把卫婷噎得说不出话来，从斗嘴升级到动手动脚。听着同事们用各种各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俩人的绝配，她心里很是嫉妒，在日记中不甘地问，莫非只有性情中人才能轰轰烈烈爱一场吗？内向的女孩也不是寡情人啊，内心也是激烈澎湃的。自己何以总会吸引来那么多猥琐无耻却还自诩不凡的粗俗之辈，明明跟张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比卫婷少啊，却从没有同事产生过类似的念头，反倒总想着把自己介绍给一些花花公子们。

这一篇的困扰后来她自己想通了，认为爱情是否轰轰烈烈不应该取决于旁人的点评，本质还是俩人的真心。她原本想过在这一篇下面用红字追加注解，又因为不想破坏文本的工整度而放弃了，所以这类的情况往往是在后面的篇幅会适时进行补充。

她也曾有过斗气的冲动，在常舒婚礼上，听着他那不可一世的言辞，看他那高高在上的嘴脸，就很想反击回去，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完美的心上人，远比他优雅风度、善良体贴，是他这种低俗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品格。

日记中的很多回忆，字里行间那若隐若现的情绪，无不令人感到，向来性格坚定倔强的白露，人前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内心却是那么的柔弱与自卑，处变不惊只是她的表象，与情感丰富的卫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卫婷的话哪怕只是受了丁点委屈，分分钟都会嘤嘤而泣，而她却总是在要求自己千万克制住情绪，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可真是柔弱的女孩装坚强，泼辣的女孩装柔弱了。张扬心里一直都清楚白露的为人，可当他现在真正读到了白露的感受，仍教他心疼不已。

原来卫婷早就看出了她对张扬的好感，私下里跟她讲了很多刻薄的话，从性格、处事与年龄等多方面打击白露，劝她趁早死了那份心。她开始感到焦虑和自卑了，觉得自己除了相貌之外一无是处，然而岁月无情，容颜易逝，正如卫婷所言，今后她只会越来越贬值，越来越配不上潜力无限、后劲十足的张扬。而且她俩性格完全就不搭，一个是调皮捣蛋，另一个则是沉默寡言，就算卫婷把张扬让给她，未来的生活也只会让张杨感到枯燥无趣吧。

然后日记中就出现了十分矛盾的两种情绪，当张扬出现一些失言失态、较为难堪的糗事时，她便记录下来，以此证明张扬也同样是个普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都能处理得当，她完全是配得上张扬的。同时又记录了一些关于张扬独具风格的事迹，他从不人云亦云且控场力十足，面对恶意颠倒黑白、居心不良的奸诈小人或胡搅蛮缠、食古不化的泼皮无赖，无论是选择据理力争，还是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张扬常常能够以最巧妙恰当的方式挺身而出为公理发声。由此得出，她的心上人绝不是一个庸俗之辈，不然她还瞧不上眼呢。

有时她还会在日记中自言自语般数落张扬几句，叫他别不识好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她能够洁身自爱、独善其身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格，理应是珍贵的，是可以令张扬为之骄傲的，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到这篇，张扬心里瞬间就乐开了花，相处多年，他可从没见过白露还有这撒娇又嗔怪的一面呢。

有时她又显得很多心，把张扬说过的话都记在了心里，然后结合起来揣摩其中深意。比如张扬曾说过，他调戏遍了几乎所以认识过的女孩，并非是看上了她们，恰恰相反，真正令他喜欢的女孩，他是绝不会舍得当众调戏的，那其实多少带了点羞辱成分。后来白露就在日记中问道，“今天你一本正经的向我保证说，今后再也不会调戏我了，是不是代表你开始有点喜欢我了呢？”

关于在杨佳婚礼那天发生的事，日记中是这样写的：“昨天你当着大家的面把卫婷带走，我担心了一整夜。今天得到了你的答案，我这七上八下的心也总算是落地了，因为我真的没办法狠下心来把这本日记给烧掉。

你们走后，大家都七嘴八舌的，有说她讲话不分场合的，也有说她不懂羞耻的，还有说她行事不计后果的，更多的是在嘲讽她当众出了洋相，如何如何的丢脸。尽管她们都在看卫婷的笑话，但我从那些语气的酸味中听到的却都是嫉妒，嫉妒她那敢爱敢当的勇气，包括我自己在内，看到那一幕，也是羞愧地抬不起头来，抛开卫婷的为人不谈，单论这份勇气真的教我感到无地自容了。那一刻，我甚至有点觉得就算你真的选择了她，我也败得心服口服了。然而你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也重新给了我一次生机，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卫婷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你告白，但我将来一定要亲口在你耳边说出‘我爱你！我只爱你！’这份感情绝对比任何人的都要更真挚，因为我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这件事，绝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晚安，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你这个偷心的木头人。”

日记本翻阅近半，张扬才恍然间发现，似乎所有纸张都是新崭崭的，字迹工整地简直像是印刷上去似的，更没有任何一点涂改的痕迹，远比平常白露在图书馆学习时做笔记的字迹要工整得多。他迅速确认了一遍，果真如此，而且一些页面的空白处还存在着若隐若现的字迹压痕，显然白露是先在草纸上写完，检查没问题后才誊上去的，她真的是太用心了，这份礼物也实在是太珍贵了啊。

然后张扬读着读着就感觉有点串味了，若是把里面白露的个人情感全都剔除的话，这简直就成了一部以第三人称视角书写的人物传记嘛，如此谬赞他可真是受之有愧啊。比如，两人对影视、文学等的分歧，有些时候张扬也只是在和她抬杠，却被她描述为有独到见解、不盲从，有时她甚至还能在过程中衍生出些新的领悟。

她听着张扬竟敢批评《骆驼祥子》，很是气愤，但是她又转念一想，如果张扬的观点是错误的，那她理应可以为作者辩护，而倘若她无能为力却只会发脾气，那根本就不是在维护偶像，而是在抹黑偶像，因为那些了不起的人们之所以伟大，恰恰他们是经得起世人的评价和时间的考验的，而那些只接受赞扬，听不得异议，甚至还会进行人身报复的人们，别说伟大了，但愿他们能少造些孽都谢天谢地了。

再比如，张扬曾表示向暴雪谏言，当时确实也只是说说而已，这种事看似不着边际，然而他却干了另外一件类似的事情，他真的给NBA高层写了一封信，建议篮球竞技也应该像拳击比赛划分不同的重量级一样，按照身高划分赛场，让那些思维敏捷、预判强烈、动态视力惊人或投掷精准的，同样热爱篮球运动的小矮子们，也可以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展现他们的风采。这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甚至有点童言无忌的事，可在白露眼中却成了脑洞大开，总能一语道破玄机的不世天才。纵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白露的褒奖也实在是过于个人崇拜了。尤其这封信还是在白露的鼓励下，或者说是怂恿下，张扬才硬着头皮寄出去的。

就连张扬那句‘抑郁症出现的自杀现象，会不会未来被科学证实，它恰恰是求生欲极强的一种精神状态呢？’也被收录在了白露的日记里，她居然连这种无稽之谈都能当做是金玉良言来看待，让张扬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难道白露对他的痴迷，已经到了如此盲目的程度了吗？在白露笔下，无论趣事糗事，张扬呈现出的都是一颗生动的灵魂。

白露说她自己就有轻度抑郁症，过去也时常会冒出轻生的念头，自从有了张扬的陪伴，她再也不会感到孤独，尤其是张扬唱的那些歌词‘我把照片也销毁了’和‘若无其事，原来是最好的保护’，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真是逗得她人仰马翻。是张扬的乐观开朗改变了她，也成就了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谋生，原本十分消极厌世的她，如今再面对那些生活中的难题和琐事，也终于可以像张扬一样，以一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去克服了。

不知不觉间，张扬的鼻头已经变酸了，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重演着，才发现原来他俩人早就已经无分彼此了啊。

白露说，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和张扬步入婚姻的殿堂啊，眼看着青春一天天逝去，她早已焦急如焚，可她又是那么的胆怯，生怕冒失地迈出这艰难的一步，张扬就会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这种代价是万万不能允许的，她太依赖张扬了，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了。是的，她也如此的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跟张扬完全有的一拼，用云飞的话讲，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在日记中讲述，这些年的生活里全都是张扬的身影，她前半生跟异性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及张扬一个人多，她远比自己口中所表达的还要更爱他，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早已完全被他所左右了，比如那年冬至包饺子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情绪失控，居然会对着厨房阿姨发怒，只因在心爱之人面前丢了脸，才令她失态到惊慌失措，甚至是气急败坏，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张扬绝对是她命中注定的冤家了。

另外，关于那个令张扬自责多年的女孩，白露也写下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她认为，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收到太多的呵护和善待，只因她们的俏皮可爱是与生俱来的，而有的人却会莫名其妙遭受很多敌意与攻击，甚至是来自于根本无冤无仇的陌生人，这简直就没道理可讲。人们身在其中，又无法改变周遭环境，那就唯有自己变得更坚强，女孩的悲剧非要说张扬负有一点责任的话，勉强说也有那么一点，但主因还在于她自己的心态没能走出牛角尖，弱小的兔子都懂得给自己的窝多挖几个逃生的洞，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被捕杀的危险，人生在世，遭遇困境时只会怨天尤人是毫无用处的。就拿卫婷来举例吧，人家既有活泼可爱的一面，也有泼辣刁蛮的一面，受到多少青睐和善待，都是人家自己争取来的，每个人的出身、形象、嗓音和讲话习惯都不同，想要得到同等的善待，自己理应付出更多的努力，卫婷那么招人喜欢的个性究竟是天赋还是人家在背后训练出来的，谁能说人家没有付出努力呢。女孩的不幸令人心碎，而且她也确实表现出了接近张扬的意图，但许多事情往往做起来并不会完全和自己设想的一样顺利，出现偏差在所难免，稍有碰壁就自暴自弃的缩回头去，内心这样脆弱，怕是往后在社会上她也难以立足吧。谁也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像张扬一样温柔，愿意花很多心思去体谅别人的心境吧。

这份观点是白露有心替张扬开脱的说辞，希望张扬将来看到这本日记之后，心里能少一点内疚。后来她又写过另外一篇，是对前面这篇的补充，因为白露也已不是当年那个白露了，经过与张扬数年来存异求同的辩证和探讨，两人的思想在不断地进阶与融合，越发的心有灵犀了。所以后面这篇，她首先反思了过去的狭隘，自己并非当事人，怎知女孩遭受了何等的伤害，她又有什么品头论足的资格呢。一个长期饱受心灵摧残的小女孩，能坚持走到向张扬伸手求援的那一步，谁能说她不是拼尽了全力呢，若是换了别人，也保不齐早就精神崩溃了吧。这是人类社会，又不是原始森林，用兔子的求生方式来形容人类社会那也太可悲了，她理应享受到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任何人都不能把她当做猎物看待，她没有错，一丁点都没有，错的是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人们和本应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维护人类基本权利的职能者们。同时，她也认可了张扬的观点，每一个人都有罪，在高度文明的未来，每个人都应该先接受彻底的审判，假设人类罪行有统一的计量单位累加和汇总，伤害女孩的直接责任人为1000点，间接导致女孩更加绝望的张扬为10点，以及其他诸如说风凉话颠倒黑白的、失职失能的、协助犯罪的人们都该受到对应追诉判定，当然这一切必须建立在高度的科技文明前提下，才能将人类的过错细化到牛毛般明察秋毫，同样的，届时想要享受新时代的福音，人们也理应把旧时代的罪过都偿还了先。用张扬的原话来说，‘即便人类的过错可以有一万亿个种类、级别和组合方式，未来的人工智能也可以轻易将它们精准匹配。’

读到第一百篇时，张扬才知道原来这本日记是开过新本的，前面的篇章也不得不重新复写一遍，白露起初购买的那本较薄，大约有120页左右，她原以为满足记录两三年的就足够了，又不是每天都有新鲜事可写，张扬就是再木讷，也总不至于真的需要她苦等两三年吧，然而事与愿违，当她的这份感情逐渐演化成了无法割舍的牵挂之后，她就越发变得畏首畏尾了，每一次想要试探对方心思的冲动往往都会被患得患失的恐惧所吓退，最终拖到了离开公司的那天。‘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白露在日记中如此感慨道。用风华正茂的两三年青春来赢得爱人的一颗真心，她原本以为预留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同样的，她刻意在记录过程中不断调整节奏进度，以实现恰好在第99篇时完结，寓意着长长久久，也算是一点美好的祈盼，纸张数量上也是足够富余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任她再如何的精心安排，被张扬拒绝之后，那巧妙的设计也终究只是徒劳。

“昨晚我哭了一夜，在明确被你拒绝后，我的世界崩塌了，当然这一切你并不知情。你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付出了同样的温柔，而我却总是隐约感到自己应该是那个特殊的例外，我们之间没有生分，从不见外，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把你当作了亲人，甚至都超越了父母那样的存在，这种感觉是没来由的，如同我的手指牙齿，都是自然而然出现在我身上的，你也会同样伴随着我，也就是理所应当的。

我很难过，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不敢相信，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吗？但是我意识到，现在也根本来不及难过，因为比起难过来说，更紧急的是我必须赶快止损。我知道昨天你也在强装镇定，我太了解你了，虽然表情语气上看不出丝毫变化，但你昨晚做打卤面时手脚忙乱的速度，很明显就不是你那慢性子的风格。我很自责，也很害怕，不该冒失地跨出那最危险的一步，我现在只想尽最大可能挽回我们之前的关系，相信你也会很默契的配合吧，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害怕失去彼此的话。

老实说，我不是在明知你心里有人的情况下，依然不管不顾要横刀夺爱的。我只爱你，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即便你已表明了心有所属，我也根本就没得选，只能是默默等待。但那时我依然还在鼓励自己，说来可笑，甚至还有点信心十足，因为我觉得你们之间存在的变数还很多，我不认为两颗完美契合的灵魂是那么容易相遇的，你的好，她不见得就懂得欣赏，即便你俩真的开始交往了，我也不觉得你俩的思想观念能够达到如我们这样的默契。尤其是当我发现，你的生活始终如一，并没有出现她的身影，你的每一个异性来电我都知道是谁，当然，我可没有监视你的生活，这可都是你自己主动说的。所以我就当做了你是追求失败，至少在我表白的那一刻为止，你确实是单身状态，我那时甚至都在幻想，你所谓的那个心上人，莫非是杜撰出来的？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人说，最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想来也是，活到了现在心如止水的你我，也唯有最爱的你才能真正伤得到我啊。我的心好痛，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那种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痛得我整夜趴在床上直打滚、直抽搐，感情可真是这世上最有威力的东西啊，想要触碰它，还真得有足够的觉悟才行。

不过你放心好了，今早我又生龙活虎起来了，刚刚升起的太阳照进我心里，简直就是曙光。受了你的熏陶，我也成了一个不屈不挠的人，然后再用你教给我的顽强来跟你纠缠不休，你看看，是不是感觉有点自作自受了？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你那没羞没臊的样我可学不来。

还是那句话，我可就只栽种了你这一株葡萄，只能是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也始终要守。这可不是嘴上的逞能，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因为你我拒绝了多少追求者，不过你也不用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真爱要是那么容易找个人代替，那真爱也就太不值钱了，这些痛苦与坚持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想，你既然没有追到她，大概是处境和我一样吧，不肯放弃那唯一的一株葡萄？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还是我的胜算更大，因为我很了解，你更在乎一个人的灵魂，在思想默契方面我应该是遥遥领先的才对。

那无数次心意相通的瞬间，我决不相信是我在一厢情愿，直到现在我甚至还在幻想，你所谓的那个心上人，依然是有杜撰的可能。从小到大，我都是骄傲的，这种侥幸情绪不该出现在我的身上，我可是白露啊，怎么可以这么卑微，但那又是无法自持的情绪，我真的控制不了。

时候不早了，先写到这里吧。我得赶紧去洗把脸，眼圈周围也需要粉饰一下，待会儿准时在图书馆跟你汇合。

我们不见不散。”

读完这篇，日记从张扬手中慢慢滑落，在书桌上一页页自动闭合着，他整个人也瘫软在了椅子上。白露坚强得令人心疼，而伤害她的人却又是自己，更教他感到心如刀割。

他想，白露把他抬举得可太高太高了，不庸俗肤浅？注重灵魂？但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更重要的一点，若没有她这些年的陪伴，张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张扬了，就算是成为第二个杨佳也不无可能啊，毕竟与白露相识相知之前，张扬可满脑子都还是左拥右抱的念头呢。

当他的余光再次落回到日记上时，纸张已经停在了没有分割线的尾页，他隐隐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凑近去看，才发现那竟然是印刷上去的楷体字。

第一行写，《定情日记》终生唯一限定版

第二行写，作者：Freeboat（这是白露保留的昵称，并不常在公开场合出现）

第三行写，字数：217千字（也就意味着尾页这些字是在昨天才印刷上去的）

第四行写，定价：赠品

在张扬创业的近两年间，白露写日记的习惯变得更加频繁了，字里行间的情绪也比前几年焦躁了许多。

她甚至产生过一个念头，可不可以挑选一个外形较好的追求者出来，让他故意出现在张扬眼前，试探一下张扬的反应？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一来是她从未将那些人当做备选，拒绝后就再无联络，偶尔发布在自己社交软件的动态下面看到他们的评论，自己也从未回复过，现在贸然找人家帮这种忙，实在太侮辱人了；二来是卫婷以前就用过这种花招，只会招致张扬的反感，他讨厌耍小聪明的女人，更讨厌殃及无辜的自私自利。结果她写着写着，这篇日记的情绪就莫名其妙从焦躁变成了感激，使她收获了新的人生启示，并且今后还将举一反三，杜绝此类伤害无辜的行为。

“张扬，你个混蛋，知道我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吗！这糟心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太煎熬了！

单位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们越来越过分了，他们觉着我年纪越来越大，不值钱了！以前找来女同事帮他们说合，好歹还有着几分尊重，现在可倒好，也太侮辱人了！那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不可一世、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人家作为社会精英都没嫌弃你人老珠黄，你有什么资格总端着个臭架子！给脸不要脸！’

我现在每天面对着那群人，简直比坐牢还要痛苦！还记得你在第一次看到萨博说‘我为自己身为一个贵族而感到羞耻’的画面时，居然会抽泣起来，而我现在就是那样的心情！我以与他们为伍而感到羞耻。

我真的快要扛不住了，求求你了张扬，给我点力量吧，这个牢笼我真的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可是我手里还有六件案子没处理完，我答应过那些人们要给他们一个公道的，帮帮我啊，孤军奋战的日子真的不好扛，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

你常常借用唐僧的话说，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我们别无选择。的确，那些需要我提供帮助的人们，在我面前一个个都点头哈腰，在他们下属面前却又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你说的没错，阶层无处不在。所有人都在挖空心思地想要提升阶层、跨越阶层，只有你我在渴望消除阶层、没有阶层，可我们实在太势单力薄了啊！

我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不过我也下定决心了，处理完这些案子就立即抽身离开，绝不会再接手其他案子了。”

这篇日记张扬是有印象的，同事说媒这件事白露倒没提过，但那些案子张扬都知道，每一件白露都曾找他商量过多次。不过遗憾的是，那六件已经做完了，可她现在手里还又压了两件，恐怕还得再坚持一段时间。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年来白露的委屈和苦楚，无法言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在承受，这本日记也就成了她唯一的宣泄口。她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承诺，甚至还遭到了明确的拒绝，对爱情的执着却始终那么坚定，她是个女人，青春容颜是短暂且珍贵的本钱，这与男人可有着本质的生理区别，她把自己人生中最好的一段年华全部押在了张扬身上，这样的赌注未免也太破釜沉舟了，而整个过程她甚至都没让操盘者本人知晓，只是把她全部的心路历程写进了这本可能永远无法送出的日记里。

“你不是总说聪明就是笨，笨就是聪明嘛。我可聪明着呢，你是这样做人的，我也学到了精髓。

别人不愿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我偏要孤注一掷，全都放进你这一个篮子里。因为爱情就是这样，无论有多少篮子做保障，最终能带走的只有一个。我把全部心思都投到你身上，将来得到的也理应是你的全心全意，卫婷把心思分配给了很多男人，相对的，她最终选择的那个男人自然也可以三心二意了，看似狡兔三窟的保险策略，其实注定会损失掉大部分鸡蛋。所以聪明就是笨，笨就是聪明，她们不过都是在耍些小聪明罢了，我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好吗！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基础良知’的大前提上，没有良心的男人无论为他付出多少也只会是白搭。幸好，我的心上人是那么的善良，而这又是必然的，我最爱的不就是你的人格嘛，你的人格又恰恰不可能辜负我的爱。

所以张扬你给我听好了，将来我的鸡蛋一颗都不能少！我向往的爱情就是这么极端，要么空手而归，要么满载而归，没有什么分散投资、保险起见的退路。

今天先写到这里吧，晚安了，你这个总是替别人杞人忧天的笨蛋，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

这篇日记写在被同事说媒、挖苦之后，其实是她在自我宽慰，张扬并不知情，毕竟平日里她俩都会尽量回避情感话题。

‘谁说日记本就不能用来记账了，这不就是一本情感账本嘛！欠下你的情，这后半辈子怕是都不够还的了！说好的礼物呢？你这不是在要账嘛！’张扬心说着，脸上却流露出了难言的喜悦，随后想到自己刚取出日记本时还在调侃这不可能用来记账，又不禁苦笑起来。

白露要账不明说，但诉求都隐含在了整部日记当中，那张扬还账也就只好默默进行了。这样糊里糊涂的形式有个好处，无论张扬能还到什么程度，甚至是索性赖账，她都不会怪罪；也有个坏处，就是这账永远也还不完。

首先，余生绝不能碰除白露之外的任何女人，白露不明说，这也是最基本的，因为这本日记都替她说了嘛，为了真爱，她几乎是拼上命了，都牺牲到这个份上了，张扬若还能对别人见色起意，那可就是狼心狗肺、禽兽也不如了。

除此之外，白露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也就是张扬后半生还账需要努力的方向了。她不恋权势，不图富贵，不贪虚名，唯独柔软的内心看不得人间疾苦。当那句野心勃勃的‘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改变银行’真的成为了现实，她俩对马云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是要她们跪在马云面前唱《征服》也甘愿，因为人家确实给了受尽剥削的劳苦大众一个公道。张扬倒是不敢大言不惭地认为，自己能够强大到马云的程度，但来日方长嘛，只要自己余生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总是能做出一些贡献的，明辨是非、拨乱反正，纠正那些被扭曲的公理秩序和畸形的分配制度，这也是白露最大的心愿了。

关于日记中提到张扬看到萨博那段情节时的反应，他觉得有必要回头向白露说明一下。其中很多的对话勾起了他现实中的回忆，城里的人要把城外的人当做垃圾一样全部烧掉，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竟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漫画中那句‘我们所有人都决定保持沉默，如果你也是贵族家的孩子，你应该可以理解。我们是特殊的。’把萨博吓得摔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冷汗直流，张扬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

记得前公司曾发生的一起交通死亡事故，事后他听到了同事们各种各样的议论，也是让他流了一身冷汗。

有人说‘真是便宜他们了。按照他农民的身份，最多赔他家20W，结果老板却按照市民标准赔了他70W。也就咱们公司家大业大的，要换成是那些个体户，直接就宣布破产跑路了，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有人回道‘就这人家还不知足呢！这就是人心啊，无论你给他开出多高的价钱，人家都觉得你肯定还有所保留，还能再讨价还价、争取更多。这种得理不让人的无赖贱民，活该他们家世代为农，穷一辈子。’

又有人道‘是啊，还是那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呐！’

萨博无法理解为何整个国家的人都成了疯子，张扬可以给出他答案，现实中，北上广深的居民瞧不起其他城市的人，省会城市的歧视地市的，本地人说外地人是下贱的，社会身份高低贵贱越来越清晰、直白、露骨，大体依次为，官＞公职＞编制＞平民，其中每种身份还有更多层次的划分，即便是最底层的平民，从出生时就接受着这些思想的洗礼，他们之间也都存在着诸多的身份歧视。主张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人们深信不疑的真谛，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生活动力。以前张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究竟要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会把人命区别出如此贵贱分明的差距，人心究竟要多么麻木不仁，才会把这种不平等当做理所应当的事，但通过这起交通事故的赔偿他找到了原因，因为城里人比农民高贵得多，原来是有法律依据的，并且这种依据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社会身份得到的医疗、养老等等待遇也是层次分明、天差地别的，有了这些法律依据做后盾，那全社会自然而然形成这样的共识也就不足为奇了。比起质问人心，他更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丧心病狂的官老爷们设计出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社会制度，他很想说，操他们八辈祖宗。所以当萨博说以身为贵族而感到羞耻时，张扬脑海中立即就回荡起了同事说的那句，‘真是便宜他了！’顿时感到心头一颤，湿了眼眶，死者家属不过是拿到了跟城市户口相同的赔偿金额而已啊，怎么在世人眼中却像是拿了什么不义之财，占了天大的便宜，与这些人为伍，张扬也同样感到很羞耻。

......

犹记得当年张扬向她讲述有过同居女友的经历时，白露当下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不过日记里却有着一些感慨，她很好奇，想必对方是有着崇高的人格魅力，才能俘获张扬的心，付出了人生宝贵的初体验，她更想知道，相比之下，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这个疑问同样出自于白露那段焦躁不安的时期。

看到这里，张扬是既心疼又羞愧，他该如何告诉白露，前女友是那种会把假钞花给路边摆摊老人的人品，根本就不值得她自卑。是张扬犯了错，辜负了她人，作践了自己，更侮辱了白露，这将是他一生都无法抹除的污点，尤其是从日记中看出，白露是较为在意伴侣的初夜的，真要是给了一个值得白露钦佩的女人也还勉强能让她找回点心理平衡，可事实只会是对白露极大地贬低。

想到这里，张扬又不自觉地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尤其是一想到这件事只能够装聋作哑、不了了之，他下手就越使劲了。因为没法用言语表达啊，藏在心里它是自我折磨的心病，可一旦转换成语言的形式，在白露只能被迫接受的前提下，那不成了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显摆嘛。

白露的日记中还记载了对张扬公司名称的猜想，隐隐觉得‘路明扬电子’似乎是带有一些暗示的，这让张扬感到自己很卑鄙，尤其白露的直觉是正确的，即便张扬已经刻意回避了‘思路电子’的直接表达，但也不得不承认‘路明扬’确实是他耍了小手段，如今看来，也确实对白露起到了一些牵制作用。

白露说，倘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段爱恋可就太虐心了，突然发现，当年张扬唱错的那句歌词居然还歪打正着了，‘若无其事，原来是最好的保护’，她们谈美食聊时事，互相督促、进步，唯独不说爱，不就是在保护这段关系嘛。

……

终于在天亮前，张扬读完了整部日记。那些数不清的共同回忆，白露将它们浓缩成了这20多万字，任何时候再翻阅起来，每一段都可以勾勒出昔日的画面。

她在最后一篇写道，“没想到我会那么没骨气，原本在这个时候应该刁难抱怨你的，结果到了节骨眼上，直接就破了防，连点女孩子受了委屈该有的腔调和矜持都守不住，可真是丢脸呐。

最后，我想说，我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这个单线程的白痴。张扬，我爱你，余生请多关照。”

......

他缓缓合上日记，将它放回密码箱中，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以免惊扰到小芳安睡。

“单线程的白痴吗？哈，跟你相比，我可是望尘莫及啊！人生呐，简直太美好了，我才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嘛！一个心有灵犀的完美爱人呐，嘿嘿，做梦都能笑醒。”张扬走下楼喃喃自语道。

他骑上自行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朝着爱人的方向而去，半路突然来了灵感，何不借鉴一下云飞的创意呢？恰巧此时脑中就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个新字，是用‘侣’字替换掉‘爱’下面的‘友’字，上半部分保留，读音为nài，以后这个字就是自己和白露的专属了，既然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对原来那个字情有独钟，他们也就别跟着掺和了，以后就关起门来偷偷对白露说，‘我最心nài的人儿，我真的好nài好nài你呀！’，心想着，这样的发音会不会害得白露起一身鸡皮疙瘩呢？于是对着空气小声试了一下，果然是太难为情了，听感上还颇有些吞吞吐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感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