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警官在送我去看守所的路上，对我说：“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你参与了其中，而且是主谋。你家人找了关系，也打了招呼，但是过年前你想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我问道：“能抓住蒋杰吗？如果抓住了他，我是不是就没事了？”
杨警官笑了：“蒋杰我们已经展开网上追逃了，但是，就算抓住了他，他会承认吗？他肯定说都是你指使的，你有证据证明你没有参与吗？钱是打到你账户上的，你怎么解释？”
是啊，我怎么解释？当初那些退款，为了给蒋杰留下一点脸面，都是我私底下处理的，没人知道。有一部分的客户保证金，我是拿了现金给蒋杰，让蒋杰自己去退还给客户的，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警官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上面已经打了招呼，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目前我们手上掌握的资料，你非法代客理财签订的合同涉及一百多人，涉案金额几千万，这个罪名有多大你心里有数。当然，愿意指证你的，也就几个人而已，但是金额也不小了，你赶紧让家人想办法先把钱给退了。律师已经替你找了，接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我知道律师是我的伯父，当然，不是亲伯父。他自小就是我奶奶带大的，与我父亲情同家人。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被人推醒。一天的看守所生活开始了。
进到看守的时候，警察给我发了一套洗漱用品，一个手指长的圆筒牙刷，一个塑料杯，一块毛巾和一盒牙膏。洗漱完毕，我走到昨晚发烟给我抽的那人旁边问道：“兄弟，什么时候吃早餐？”
那人又拿出一根烟递给我：“我姓崔，叫我小崔就行。我是这里的管事，你先坐一会，马上就吃饭了，吃完饭做事。”
我点头谢过，一边抽烟，一边观察着这个号子。
看守所的号子高约3米，分为两间，一间是睡觉的地方，大概15平米左右。房间内一个木板做的大通铺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厕所就在大通铺旁边，没有任何遮挡。一间是活动的地方，也就是“放风”的场地，差不多也是15平米，中间是一道铁门。放风间早上起床后打开，中午吃完饭关上，下午2点之后再次打开，晚上7点左右关上。
在这间15平米左右的空间里，住了差不多二十个人，年龄小到二十出头，大到六十花甲的都有。小崔是这间号子的管事，也就是警察安排管理这间号子的人。我还注意到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身运动服，在地上做俯卧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东洲市某事业单位的一个领导，犯了贪污罪，他才是这间号子真正的管事，小崔只是协助他而已。
让我意外的，是一个老外，看上去已经快六十岁了吧。见人就喊“朋友”，是半生不熟的、明显带着外国人腔调的普通话。我问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这个老外是干嘛的。小伙子看了他一眼，说：“墨不多国的（虚构国家），制毒，大案，国际性的，还有韩国和香港人参与，都在这个看守所，估计会毙几个。”
我正准备多问几句，小崔把我叫了过去，指了指地上的一块抹布对我说：“你是新来的，先开几天车吧，这辆宝马就交给你了。”
见我一头雾水，小崔笑了：“擦地。在这里，擦地叫开车，抹布叫宝马。”
我也笑了，想不到在这个地方可以把擦地叫得这么高级，开宝马！
把地擦完，早餐来了。
外面推来一辆车，车上是两个半人高的不锈钢桶。号子里的人拿了两个塑料盆摆在门口，外面的人从一个桶里舀了几瓢饭在盆里，然后又从另外一个桶里舀了一瓢榨菜。
我看见推车的人穿着红色马甲（在看守所，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要穿上背心，也就是马甲，一般是绿色，死刑犯是黄色，还有一种是红色），便好奇的问小崔：“为什么他们也穿着马甲？”
小崔告诉我，那些人叫“外劳”，也就是在号子外面劳动的，主要负责我们的饭菜、购物发货、打扫卫生的，他们都是已经下了判决书，剩余刑期不到三个月的人。
早餐就是这么简单，一人一口饭，一两根榨菜。我完全吃不下。在外面我早上从来不吃饭，都是吃粉面或者点心之类的。开始坐我旁边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见我端着塑料碗不吃，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包撕开，往我碗里倒了一些。
我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小伙子笑了笑：“泡面里面的盐包。你刚来，肯定吃不下东西，放点这个有味道，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做事？”
我道了声“谢谢”，尝了一口，嗯，味道确实不错——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什么好东西了，在关州被羁押的时候，每天三餐都是一个大馒头，一碗白菜汤，我是南方人，根本吃不惯。
小伙子告诉我他姓李，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他说：“我家里给我找了关系，估计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我看你挺斯文的，不像个坏人啊，你犯了什么事？”
我摇头苦笑了一下：“可能是诈骗吧。”
小李点了点头，又对我说：“不用怕，这是过渡号，文明号，不会打人的。但是一个星期以后，你就要调到死号子去了，没有熟人照顾，会很吃亏的。”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没被抓之前，在网上或者电视上，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关于看守所的一些事情，说真的，刚进来的时候，心里确实害怕，担心被打。但是进来之后，却发现并不是那么的恐怖，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挨打。但是很快，我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看守所。
g众h：查马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