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情人节,而爱情是诗歌的母题。
古往今来的诗人多写爱情,三千年前的中国便有 “关关雎鸠” 的妙行,西方亦如是。从古罗马时期萨福的 “开花的树林”,到 2011 年诺奖得主特朗斯特罗姆的 “偷挤宇宙的奶汁而幸存”,爱情永远写不完,每一位诗人都在这面诗墙上留下自己的涂鸦。
而有一位诗人,他的一生与爱情不能分而论之,他的作品,同样被爱情所贯穿。他就是威廉·叶芝(Willims Yeats,1865~1939),那首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歌曲《当你老了》,就是从他的诗改编而来。
他是 1923 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理由是 “那永远富有灵感的诗歌,以一种高度艺术的形式,表现了整个民族的精神”。叶芝的同行,现代派诗歌领袖艾略特则称他为 “我们时代最伟大的诗人”。
而让叶芝追求了一生却终未如愿的女子茅德·冈(Maud Gonne,1866~1953)对叶芝的评价却是 “他是一个像女人一样的男子,我拒绝了他,将他还给了世界”。写了一辈子的情诗,未能感动他所爱慕的女子,却成了对世界最惊艳的馈赠——不知对此,叶芝是该感到欣慰还是尴尬。
无论如何,叶芝的那些诗作流传下去,他的名字也注定不朽。不光为他的开辟了诗歌现代化的诗歌造诣,也为他的痴情。
1、爱在黎明破晓前(1883~1899):
《十字路口》、《玫瑰》、《苇间风》
我们从何来到这个世界?或许这一问题是每一个小孩子的困扰。
童年时期的叶芝曾幻想自己被上帝包裹在云层里,然后通过闪电送到人间。这一幻想很快就破灭了,一位大一些的男孩向他透露了 “性” 的秘密,叶芝认为这是自己 “童年梦幻的第一次磨灭”。
逐渐,性的觉醒唤醒了对异性的渴求与煎熬,这驱使着叶芝诉诸笔端——诗歌与爱情有一个共性,就是一样能直抵人类最深处的心灵。
年轻的叶芝生活在田园山色之中,爱尔兰的风光与歌谣一并沁润着他的才华。在叶芝的早期情诗里,唯美、细腻、以及萦绕始终的忧郁成为基调。文学上称浪漫主义的抒情与忧伤,用今天的话说,差不多相当于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泪流满面。
他冀求天国的锦缎
假如我有天国的锦绣绸缎,
那用金色银色的光线织就,
黑夜、白天、黎明和傍晚,
湛蓝、灰暗和漆黑的锦缎,
我就把那锦缎铺在你脚下;
可我,一贫如洗,只有梦;
我把我的梦铺在了你脚下;
轻点,因为你踏着我的梦。
1889年,二十三岁的叶芝第一次遇见了二十二岁的女演员茅德·冈,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为眼前的女子付出一生。叶芝对美丽的茅德·冈一见钟情,并一往情深,却因自己无名无望又不成熟而自卑羞怯,将爱情埋藏在心里,倾泻在笔下
这些诗歌征服了世界。其中最为人称道的,自然要数那首《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两鬓斑白,睡意沉沉
依偎着炉火打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低颂,追忆当年双眸中,
那柔美的光芒与清幽的晕影。
多少人曾爱慕你青春抚媚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出自真情,
而唯独一个人爱你灵魂的志诚,
爱你日渐衰老的满面风霜。
你弯下腰,在炽热的炉边,
在浅浅忧伤中沉吟:爱情如何逝去,
向山峦之巅峰独行,
将他的面容隐没在群星之间。
歌手李健在根据这首情诗改编的歌曲里,多唱了一段中文歌词,极妙。叶芝对茅德·冈小姐的情愫,想必更甚吧。
“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岁月却留住我;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却是我的春天。”
2、爱在日落黄昏后(1899~1917)
《七片树林》、《绿盔及其他》、《科尔的野天鹅》
茅德·冈之于叶芝,就仿佛是阿特丽彩之于但丁,劳拉之于彼得拉克,玛丽·安妮之于拜伦,仿佛诗人生命里的一座泉,无时无刻不在喷涌,泉水却分外苦涩。
1889 年,叶芝向茅德·冈求婚,遭到拒绝;
1900 年,叶芝第二次求婚,遭到拒绝;
1901 年,叶芝第三次求婚,仍旧遭到拒绝。
茅德·冈在 1903 年与一位爱尔兰政治家结婚。叶芝得知后,写下一首四行的小诗
祝酒歌
美酒入口中,
爱情含在眼;
那是我们所知的真理,
在我们老去或死亡之前。
将杯举至唇边,
看着你,我叹息
这首诗的翻译还有一个版本:
美酒自口入,
爱意眸中来;
此理须明悟,
莫等青丝白。
把盏欲将饮,
相视惟叹哀。
茅德·冈让叶芝苦头尽吃,但即使在茅德·冈结婚以后,叶芝却从未断绝对她的念想。
爱情的枯萎带来了一段时期里创作的荒芜,叶芝接近五年不再提笔。
岁月的痕迹给叶芝以思索,在诗作上,早年的浮华已然褪去,变得洗炼,沉稳,题材也极为丰富。1923 年叶芝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即使最好的明证。评审对叶芝的赞美可谓毫不吝啬:
“他成功地保持了与本族人民的联系,同时又坚持最具贵族气派的艺术技巧……用 ‘伟大’ 一词来概括如此一生的工作,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因爱尔兰复活节起义,茅德·冈于 1916 年失去丈夫。时隔十四年,叶芝又有了与茅德·冈重修旧好的机会。叶芝在巴黎与茅德·冈共度了三个月的时光,之后,叶芝再一次向茅德·冈求婚。同样,再一次遭到了拒绝。
他与他的意中人都已年过半百。
3、爱在午夜降临时(1917~1939)
《十字路口》、《玫瑰》、《苇间风》
很难去给叶芝人生最后二十年的诗加上一个定义。哲理诗、爱情诗、或是其他的什么称谓,似乎都不尽然。
功名,已如浮云,爱情,飘然如烟。
那些诗直白如话,字里行间,却都是禅意:
美人鱼
美人鱼看见一个游泳的少年,
捉他来做自己的情郎,
她把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笑声朗朗,潜入水底,
残酷的幸福里,
忘了有情人也会溺亡
而在某些电光火石的刹那,衰老的眼睑里,仍然有当年的脉脉含情。他对茅德·冈的爱,从未停止过:
初恋
虽然像滑润的月亮一样
她在美丽的残酷中孕育,
而她有时漫步,有时害羞,
久久地驻足在我的小路上,
直至我认为她体内藏有一颗
有血有肉的心。
然而当我伸手到那里
发现的却是铁石心肠,
从此我的事情,
再没有一件顺利如初,
因为若伸手到月亮上抚摸,
定然神经出了差错。
她的微笑改变了我的脸庞,
她离我而去,我便如戏中小丑
这边走走,那边停停,
头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想
倒不如月亮驶离之后,
繁星留在夜空中的轨迹。
再一次遭到茅德·冈的拒绝后,叶芝与英国女子乔治·海德里斯成婚,了结一生的漂泊。
就要到达尽头,停下吧。
1939 年,叶芝去世。茅德·冈拒绝出席叶芝的葬礼,尽管在最后,叶芝向她表达了她能来参加葬礼的希望。
其实在我看来,叶芝的爱情诗里最令人动容的,不是《当你老了》,亦不是《初恋》,而是那首《拟刻在巴利里塔畔石上的铭文》:
拟刻在巴利里塔畔石上的铭文
我,诗人威廉·叶芝
用旧磨板盒海青色的石条,
还有郭特铁厂的铸造钢材,
为我妻乔治重修这座塔堡。
愿一切再毁后,此文犹存。
4、最后的归宿(Till Forever)
叶芝墓志铭
本部尔山下的故乡小镇,叶芝长眠于此。爱尔兰的田园与山野,是诗人最初的精神之园,也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叶芝的墓碑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到了单调的程度。若不是靠着那块被奉为圣物的墓碑,能否找到都是问题。
墓碑上刻着三行字,节选自叶芝晚年的《本部尔山下》:
Cast a cold eye
On life, on death.
Horseman, pass by!
对生活,对死亡
投上冷冷的一眼
骑士啊,向前!
-END-
-REFERENCE-
《叶芝诗集》《叶芝爱情诗研究》《叶芝在中国:译介与研究》《论叶芝个人经历对其诗歌创作的影响》《叶芝中晚期诗歌中的身体转向》
-翻译来自-
傅浩《叶芝诗集》
部分来自网络
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翻的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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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you stay Forever Yo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