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遇到周煜,苏沫想,自己也许会拼死一逃。她会恳求邱胜海的掩护,送她悄悄离开西南,返回京城。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邱胜海临别之时,苏沫请求他安排了一艘隐秘的快船。她要回到王府。
原本从多日的水路,邱胜海安排的快船仅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就将苏沫送了回来。此刻,正是旭日东升,周寅有清晨射猎的习惯。苏沫只身走进王府里的骑射练场。
“沫儿!”周寅惊得手指一松,原本箭无虚发的银箭却谬以千里地插在了靶子百米开外的草地上。他将“震天弓”轻轻一抛,稳稳挂在弓架上。然而,这股突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却打得碗口粗的弓架子来回晃动,几个仆役见了忙合力顶住,以防倾倒。
“沫儿!”周寅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心中就会无比雀跃。他已经日夜叮嘱自己,一定要放下。但此刻幸喜的满足和温暖的爱恋还是充斥胸膛。他毫无意识地快步奔走向她,扶住她因为仓促而有些趔趄的身子,紧紧将她冰凉的柔荑揉进手心,“你回来了!”
“王爷,快走,离开西南。”对于周寅的亲密,苏沫毫无挣扎。她紧蹙着眉心,只想尽快劝离周寅。“离开西南,哪怕重新回到胡匈!只要是南周皇帝无法找到你的地方就可以。”
“沫儿!”周寅眉尾一跳——他没有想到,苏沫千急万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心头一阵温暖,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离开,而是回到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快走。
“王爷?”苏沫不解地看着周寅脸上欣喜——却不懂他为何没有诧异自己莫名地劝离。
“你千辛万苦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周寅深情含笑,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苏沫的肩头,将她拦进自己厚实的胸口,“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苏沫的脑子像被炸开了一个响雷一样。她怔怔地听着周寅如雷的心跳,恍然明白自己的蠢钝。是了,自己被路劫的事情,穆戈尔早应该告知周寅。但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他只有惊讶,却没有担忧。可见,她费尽心思隐瞒的踪迹,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沫推开周寅的怀抱,“你是故意要我去找邱胜海的?”
“我,”周寅歉疚地垂头,“沫儿,对不起——”
“彭长城也没有起兵造反对不对?”苏沫只觉得自己蠢得可笑,一心以为自己有责任保全身边的人——到头来,不过是被人耍捏的棋子。
“沫儿——彭长城确实意图造反。只是让你去找邱胜海援助只是其一。”周寅走近一步,牵住她的手,“我和周煜之间,已经到了必须兵刃相见的地步。母后的来得私信告诉我,周煜手下尹魏胜的场工在四处收集对我不利的证据,甚至散播我造反的谣言。如果我不为自己想办法,他就会先行一步,置我死地。”
苏沫摇着头,“不,你的用意不是要我求助邱胜海,你知道,皇上早已安排其余细作监视西南,你是为了让我配合你演这场戏,给皇上看?”
“沫儿,你为什么要怪我?”周寅道,“如果周煜不对我用心险恶,又怎会亲自来西南,对你授意,让你联合鲲沙帮陷害我?”
“可是我没有——”苏沫愤然道。
“我知道你没有。”周寅企图捧起她的面颊,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是我的好沫儿,你心里还有我的安慰。所以即使有一个逃脱的机会,你还是没有不顾一切,远走高飞。看到你现在,不惜一切回来叫我离开。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的感激——我的感动——”周寅眼睛一眨,不仅落下一颗泪珠,“沫儿,这个结局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我不仅可以扳倒周煜,我甚至还赢回了你。”
“周寅,你错了。”她冷冷别过脸庞。“我只是见过太多的人因为算计阴谋而事枉死。”
“沫儿!”周寅松开了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想去给周煜通风报信?”他冷哼了几声,“可惜,我早已下杀手,去行刺周煜!”
“你算准了皇上会路劫我,所以才安排刺客跟踪我的行踪?”苏沫不明白,她总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但他们却总会因为自己而陷入死亡的威胁。
“不错,这次是我和母后的里应外合。她在宫内,打探到周煜私服出巡的时间,而我也算准了他一路西行的计划。只是周煜隐蔽的太好。我确实没有办法打探到他的下落。但是,他不会算到,路劫你是一招致命的败棋。我故意让穆戈尔找邱胜海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打探你的下落,其实你的何去何从,我早已了如指掌。对于周煜的心计,我也太过明白。”
苏沫苦笑着点头:“如此说来你也随时准备在行刺皇上以后造反,与太后联手夺取金曌宫,夺取南周?”
“沫儿,也许是你和周煜都太小看我。我既然有能力当日一手扼住胡匈皇族的咽喉,如今又怎么会无法牵制一个小小的彭长城?”周煜眼中倏然闪现一道冷厉的光,“我在来到西南之前,早已打探好彭长城和西南的兵力部署,我招募李义勇进军队,也不过是表面上故作为难。暗中,我早已离间了他的部队,并且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这些日子以来我故作软弱。为的不只是让彭长城自己相信他有造反的能力,更为了让周煜相信,他安排彭长城钳制我的决定是绝对无误的。这次彭长城的造反确实有点突如其来,我部署的军力还没有完全的准备。但这也给了我使一招反间计的机会。我要你去鲲沙帮求救,一来是真的想得到这西南大帮的一臂之力,二来我确实怀疑过你,是否会真心助我。只要周煜相信我确实利用你去求救势必会劫走你,为他办事,如此,我变查到他的下落,也算是一石二鸟。”
“是吗,王爷你确实足智多谋。而我确实蠢钝不堪。”苏沫冷然相对,“周寅,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遇到你。”
“沫儿!”冷若冰霜的表情像一把冰刀直接刺入他热情似火的心脏。他曾担心这个计划会伤透苏沫的心,但此刻,他的担心应验了。“你要去哪里?”看着苏沫旋即转身的背影,周寅不顾一切地拉住她的手臂,“你难道又想给周煜报信?”
“你以为我可以吗?”苏沫冷笑,“我如今在你周寅王爷的看管下,你还会放我出去吗?”
“你当然可以。”周寅将她转过身子,指着她的胸口,“邱胜海不是给了你一个密笛?”
“你!”苏沫清白的脸泛起了红晕,却堵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话。
“沫儿,你相信我。我和周煜不同,即使同样算尽计谋,可是我真的可以当一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周寅放软口吻,“你天性善良,为何不做我的好皇后?我们一起治理好南周,让南周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我不懂朝堂之上的东西,我也不是一个伟大到可以心系天下的人。”苏沫淡淡,“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你不要高看了我!我只想过布衣粗食,没有谋算的简单生活。而你也比谁都了解,我根本不想做你的皇后,我心中的夫君,永远不会是你!”
“啪——”周寅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手掌在理智之前已经匡红了苏沫的脸颊。“苏沫,你越是不愿我却偏要你一生都是我的人。我还要你亲眼看到,我撵杀章居梁,不过是如踩死蝼蚁一般容易。”
“周寅——”
“我不想再和你争辩!如今,我要先得到南周的天下,夺取周煜的皇位!然后,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你穿上凤袍,戴上凤冠,成为南周皇帝身边永远的女人。”周寅一挥手,“带苏夫人下去,囚禁清心阁。若夫人出阁半步,所有人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