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原计划在附近的工厂找个工作先干一段时间，等手上有点小钱再另作打算。但那些工厂招的都是流水线工人，而她又不想吃苦受累，这么一晃就过了大半天。

晃到下午，她还是没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路过一家包子店时，一阵香喷喷的肉末味突然扑鼻而来。她对着店门使劲吸了口香气 ，正要从门前穿过去，老板突然大声吆喝起来：“新店开张，免费品尝。”

“免费？”她大喜，马上掉头回去，问老板，“不要钱就可以吃东西吗？”

“是呀，”老板打量着她，问，“你要吃什么？”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的店刚开张三天，因为地段不好，几天下来没一点生意，就想做点活动来吸引大家的注意，没想刚开始吆喝，就让曲捷径占了便宜。

店里除了卖包子、油条、小笼包，还有便当。但老板只想用点小笼包来笼络一下客人，不想大张旗鼓地做慈善。

所以他说：“我们主要卖早餐点心，兼职炒点快餐。”

曲捷径原想让他弄点小笼包来尝尝，但又觉得那东西不太顶用，就叫他给自己炒份蛋炒饭。

老板说：“蛋炒饭要付钱。”

“你不是说免费吗？怎么又要付钱呢？”

老板指着旁边的包子和油条，说：“这些东西可以免费吃一个，多出的要按原价收费。”

“这样也叫免费？”她不屑地说，“我还以为全场免费呢。”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老板问她，“你第一次出门？”

“我出门好几年了。”

“那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自己说免费，不是我说的。”

“我说部分食物免费，不是指全店免费。”

尽管如此，她还是问老板要了两个肉包子。接过包子后，她竟然没说一句谢谢就走了。老板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说了一句：“一点礼貌都没有，难怪穷成乞丐。”

啃完那两个包子，她本来想买瓶水喝，但一摸口袋发现没几块钱了，最后只好找了根水管喝了几口自来水解渴。

喝完水后，她问一位派送报纸的大姐要了一份招聘求职报。当她看见市区某骗子公司招聘接线员的时候，马上就用手指把那个版块扣了下来，接着又把另一家招提包员的广告也一起揣进了口袋。

市区离她栖身的桥洞有点距离，乘公车过去大概需要几十分钟。那时天色已晚，她担心时间赶不上，就打电话跟对方约定了面试的时间。

当天，她又回桥洞睡了一晚。因为害怕晚上有流浪汉前来骚扰，她从外面的垃圾桶捡了两只黑色袋子蒙在脑袋和身上用作掩护。

尽管这样，半夜里她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流浪狗吓得哆嗦不已。不过她运气还算不错，不但没被野狗抓伤，还莫名捡到半只被狗啃过的盐焗鸡。

早上起来，她没犹豫就吃掉了半只鸡。太阳刚从东边升起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坐上前往市区的公共汽车。那时车上没几个人，她又靠着窗户睡了一觉。

车子进入市区后，她竟然毫无知觉。直到司机提醒她该下车了，她才从美梦中醒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汽车终点站。”司机告诉她。

“我坐过站了？”这么一想，她就责怪司机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个站下车？”司机等着交班，没多说就把她赶了下去。

虽然早前她在市区呆过一段时间，但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尤其是下车的地方，她甚至从没听说过。

下车后，她从裤兜里摸出骗子公司的信息条一看，发现那里离下车的地方有点远，中途至少要转二趟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她掂量了一下口袋，掏不出什么钱来，只好选择步行走过去。

原先，她以为会错过面试时间。但到那里一看，公司竟然还没人来开门，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她才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提着一只人造革皮包从电梯里走出来。起初，她并不知道那人就是骗子公司老板。

直到看见他开门，曲捷径才上去问他：“你就是老板？”

“是呀，我就是这个公司的负责人。请问你是哪位？”

“我来面试接线员。”

接着，她又补充一句：“我昨天傍晚给你打过电话，约好今天过来面试。”

“哦，那你进来吧。”那人看她一下，就把她请了进去。

曲捷径进去一看，发现办公室设施很陈旧，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人见她站着不动，就指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对她说：“你坐吧。”

她没说什么，就坐了下去。

“你面试什么职位？”老板问。

“接线员。”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老板就问她有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以及对工资待遇有什么要求。她一一回答之后，老板就拿出一张表格让她填写。

填完表格之后，曲捷径就坐在一边等着他跟自己聊聊工作内容，或工资待遇之类的话题。没想他看都没看那张表格，就让曲捷径交三百块钱服装费。

曲捷径还没出来闯荡前，就听说外面的世界坑蒙拐骗样样俱全，无论何时都要提防骗子的伎俩。

一听要交三百块钱服装费，她马上就警惕起来，问那人：“我还没工作，为什么要先交三百块钱？”

老板说：“我们公司统一着装，所有员工加入公司必须先交三百块钱做服装。离职后，你把衣服交上来，我们再退回押金给你。”

她环顾一下四周，没看见一个员工，问那人：“你们公司有多少人？为什么我没看见着装统一的员工呢？”

“公司刚起步，我现正招人扩大规模。”

“现在公司就你一个人？”

“是的。”

“服装呢？”

“你交钱后，我就把服装发给你。”

曲捷径知道自己没钱，就实话实说了：“我失业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找到工作。要不我先来上班，你下个月再从我的工资里扣除服装费吧？”

“你没钱？”

“是的。”

“一点钱都没有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其实那时候曲捷径身上还有几十块钱。但她还没找到工作，不敢轻易动用最后的救命稻草。

急于工作的她，对那人说：“我身上只有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也行，那你就先交二十块钱办工作证吧。”

“工作证也要钱？”曲捷径实在不敢大意，莫名地看着他。

“是的。“他说，“我们的工作证采用的是特殊材料制作，成本很高，所以要收取一定的材料费。”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牌，然后递给曲捷径验证。

曲捷径接过来看了一下，发现那张硬纸板确实跟一般的纸张有点不同，于是就放松了一点警惕。但她担心自己交了二十块钱就没有下文，又问他是不是明天就可以上班。

“是的，你交了钱就可以来上班。”

一想到自己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她就想先花点钱找个落脚的地方。这么一想，她立马就掏了二十块钱出来。

那人接过钱，马上就给她办了一张工作牌，然后递给她说：“你明天拿着它就可以上班了。”

曲捷径接过工作牌看了一下，站起来说：“好的，那我明天早上就过来。”

走出公司，她站在办公楼下盯着那家公司望了好久，才手舞足蹈地走开了。

她原打算用最后十元去饱吃一顿，但又担心明天工作有变动，所以不敢一次性花完。傍晚的时候，她突然从旅行袋里翻出几块钱，然后买了一瓶水和一包方便面，就这样凑合了一晚。

晚上没地方落脚，她又找了一个桥底半躺半蹲了一晚。

次日一早，她跑去桥底附近的公园找了个公厕洗了把脸，然后就去骗子公司。

前往上班的路上，她像中了彩票一样开心，一边唱着歌儿，一边扭着屁股，还时不时地用手做两个舞蹈动作。严格来说，那应该算不上舞蹈动作，而是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挥舞着胳膊。

那天她刚好穿了一套宽松衣裤，远远看上去就跟医院里的病服差不多。一些路人看见她手舞足蹈，误以为那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严重病患者。

一位早起扫街的大妈上去拉住她，问：“姑娘，你是从哪个医院里跑出来的？”

她瞪着眼说：“你才从医院里跑出来呢。”

“那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上班。”

“你穿成这样，又一路疯疯癫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刚从医院里跑出来呢。”

把扫地大妈骂了一顿，她就加快脚步向骗子公司跑去。

和昨天早上一样，她到达公司的时候大门依然紧闭，虽然有点无奈，但也只好等待。从早上等到下午，她也没看见老板的身影。

中午时分，她打了那人的电话，但没人接听。直到隔壁的老板出来告诉她那是骗子公司，她才骂着离开了。

从骗子公司出来，她不得不为自己寻找下一条生路。找到昨天的招聘纸条，她立马给那家公司挂了个电话。得知那里还没招到提包员，她赶紧找车前往那边见工。但找了好几个人打听，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到达那里。

外乡人把她当骗子一样躲开之后，她原想去另一条街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直达公交路线。

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她就被大胖子扭歪了脖子。虽然最后没什么大碍，但好心的医生还是坚持让她把医药费付了才能走。

得知她在这里没亲人，也没有朋友，医生问：”你打算怎么结算医药费？”

“我没钱，不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帮你结账的人。”

她又想了一下，还是没找到一个可以帮自己付款的人。那医生看她挺可怜，就挥手让她离开了。

“你就这样放我走了？”她有点迟疑，不敢抬腿离开。

“走吧，算我倒霉。”

于是，她就这样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医生又把她叫住。

“怎么了？”她心里咯噔一下，问，“你后悔了？”

医生看着她问：“难道你不应该说声谢谢再走吗？”

“我不习惯说谢谢。但是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就顺口说一声‘谢谢吧’。”她屁股一扭，走了。

“没礼貌，白眼狼。”医生突然有点后悔救她一命。

等她来到公车站台，前往那家公司的公车路线早就不见了。

毫无疑问，今天见工的机会又泡汤了。

饭点的时候，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掏遍了口袋也找不出一点钱来。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她试着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打第一遍的时候，没人接听。打第二遍的时候，有人接了，但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光从音质上判断，那人肯定不是殴打她的原配。

她问对方：“请问你是谁？”

那边也问：“你是谁？”

“我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来回答对方，就说自己是卖保险的，想向他推荐两个新开发的险种。

那边就说：“他不在家，你晚点再打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饿得有点头晕眼花了，又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梦想他能看在两人曾经睡过的份儿，拿点钱出来给她救命。

电话虽然又打通了，却是他老婆的声音。原配一看见那号码，没等她说话就把她痛骂了一顿。

“婊子，我上次是怎么警告你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骂完之后，她又警告曲捷径小心点，要不就让她躺着回老家。

她吓得直打哆嗦，没敢多说一句就挂了电话。还没被工厂开除的时候，她就听人说司机的老婆在小镇上很有背景，说话非常有分量。

司机在家也是听她的，不仅说话没分量，连小事也做不了主。家里的钱更是跟他没关系，自己每月还得从老婆那里领工资。

跟曲捷径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的事被他老婆知道之后，他还被扣了好几月工资。过后，老婆还让他写了一保证书，承诺这是第一次出轨也是最后一次。

至于是不是最后一次，不光曲捷径不知道，连她老婆本人也不确信。

曲捷径打电话被原配骂了之后，一生气就摔了手机。

手机一摔出去，她脑子马上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现在身无分文，为什么不把手机卖了换点钱救急呢？”她自说自话。

这么想着，她赶紧把手机捡了起来。幸好她摔手机的地方是人工草坪，手机没受任何损坏。

“幸好你没坏，要不我得饿死街头了。”她把手机贴在胸前，宝贝得不行。

饥饿感迫使她拿着手机去了人流密集的街道。那条街是林巴市最繁华的街道，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尽管现在是晚上，但那里仍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路边不仅有卖小玩意的商贩，还有很多白天工作，晚上出来创业的年轻人。她就近找了一个回收二手机的摊位，问那老板收不收她的摩托罗拉。

老板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下，感觉机子还行，就果断收了。

她非常高兴，把钱放在嘴边碰了碰，马上就去饮食街饱吃了一餐。

吃过饭，她一看手上还有不少钱，又去周边逛了一下商店。她在那里看见一条非常好看的丝巾，心里有点发痒。但一看价钱，又令她望而却步。

她盯着柜台看了好久，始终没挪一下脚步。售货员看见她对那条丝巾满眼眷恋的样子，问她：“小姐，这条丝巾好看吗？”

“是的，非常好看。”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那个地方。

“那你喜欢吗？”

“我蛮喜欢的，”她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喜爱。

“你真有眼光，”售货员接下来就说，“这条丝巾是我们柜台最畅销的货品，很多空姐都戴着它在空中飞来飞去。”

说完，她就盯着曲捷径，问：“要不你也来一条？”

她摇着头说：“太贵了，我买不起。”

“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售货员一说完，就用计算器给她打了个折。这么一算下来，那条丝巾她也买得起了。不过买了之后，她恐怕就要饿死街头了。

想了一会，她对售货员说：“价格还是有点贵了，我再考虑一下。”

“那你觉得多少钱可以买？”

她害怕自己出价太低会招来辱骂，迟疑着不肯说。

“没事，你说个价格。我要是觉得合适就卖给你，不合适就算了。”售货员鼓励她说。

于是，她就给出了心中的理想价格。原本，她以为售货员会黑脸。没承想，她想也没想就把丝巾卖给了她。

“行，你去那边买单。”售货员写了张单子，让她到收银台那边结账。

“你还真卖给我？”她有点难以置信。

“卖了，你快去交钱吧。”

没法推脱的情况下，她只好拿着单子去了收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