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热闹的白天,我更喜欢安静的黑夜。对诸多诗人作家来说,黑夜是他们无尽灵感的源泉。对我来说,喜欢黑夜,只是因为它带来的静谧。夜色如歌,这是一首只有那些甘愿在夜色中独处的人才能听懂的歌。
当黄昏褪去,夜色笼罩,白天的喧嚣渐渐消隐,关上房门,房间里便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你可以开怀地笑,也可以痛快地哭;没有人来嘲笑你的不成熟,也没有人来批评你的不理智。总之,在夜色里,你可以抛开所有的面具,撕掉所有的伪装,做回真实的自己。
晴朗的夜晚,当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地上,铺成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我常常会发呆。这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月色朦胧,思绪飞扬。荷尔德林在诗中写道:“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我不是诗人,但同样会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世界。有时候我是仗剑独行的侠客,纵马驰骋于风沙弥漫的塞外大漠;有时候我是携书游历的书生,撑伞流连于烟雨凄迷的江南小镇。浪迹天涯,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是很多男孩子儿时的梦想。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于是幻想便成了自我安慰的方式,而黑夜则为幻想提供了必要的时间和机会。
在温凉如水的夜色里,我喜欢听歌,尤其是老歌。一首经典老歌就像一瓶陈年老酒,让人醉倒在记忆的河边。那逝去的岁月里与朋友一起走过的路,那些纯真的或幼稚或愚蠢的梦想,那些不辞而别至今仍然杳无音信的朋友,点点滴滴,化成音符,轻轻地敲打心弦。记忆这东西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彼时彼岸的景色,即使当时我们置身其中,也未留意它有什么魅力,有什么奇特之处。当时光被偷走之后,我们站在此时回望彼时,站在此岸回望彼岸,却发现,原来彼时彼岸的星空如此美丽。于是,怀念也好,遗憾也罢,纷纷涌上心头。
我喜欢一边听歌一边看书。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遍览群书。拿着书,或者站,或者坐,或者倚,或者躺,或者卧,怎样舒服就怎样看。一本好书,就算不眠不休也要看完。倘若读至可笑之处就微笑,读至感人之处就流泪,读至不公之处就大怒,读至不幸之处就哀伤。如此是常事。当然,也只有在无人打搅的夜晚才会这样。不过让人感到可惜的是,虽然每年出版的书越来越多,但好书却越来越少,而能够引起人们心灵共鸣的好书则更是少之又少。当一切社会现象都归于“日常”,书籍趋于实用化,文学的突出作用已经消失,甚至越来越边缘化,那么现在还有什么能够滋养我们日渐荒芜的精神家园?我们怎样才能摆脱因精神失落而产生的种种苦痛,找到重返完整精神家园的悠悠归路?
“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是因为它包容一切的特性吗?抑或它给人的安全感?不管怎样,我爱这温凉似水、动听如歌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