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母亲
往事征文《月夜.母亲》
作者：刘润美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宁静的夜晚，每当我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思绪便会不受控制的穿过喧嚣闹市，穿过街头巷尾，穿过市井百态，回到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家乡。静静的定格在母亲那瘦弱而又坚毅的身躯上。
小时候，家里种着七亩责任田。在还没有实现机械化的农村，一切都要靠体力来完成。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我们年龄尚小又都在读书，平日里妈妈舍不得我们出力，所以家中的脏话、累活就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
只有到了每年的秋收时节，妈妈才不得不带领我们姐弟三人，奔波忙碌在旷野里。为了节省时间，母亲总是前一天就做好干粮，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带着干粮和水去大田里忙碌。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能回家休息。
因为我们家仅仅靠着双手和一头小毛驴拉着平板车，奔波在家与田地之间。所以收秋往往需要漫长的一个多月时间。
白天，母亲带领我们一头钻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高高的玉米秸秆很快淹没了矮小的我们。长长的玉米叶子划得胳膊上、脸上一道道的血痕，秸秆上抖落的雄蕊碎末和“玉米娃娃”顶上如毛发般的絮状毛须，直刺的人身上痒痒的难受得很。还时不时的有趴在玉米上的毛毛虫，吓得我们直起鸡皮疙瘩。但看着母亲那早已累弯的腰和满是疲惫的脸，我们都咬着牙坚持着。一个个费力的掰下玉米棒子扔成一堆堆，然后再用镰刀一棵棵将站立的玉米砍下来，放成整齐的一排，最后装车。先要把成堆的玉米一车车运回家里，再运走成排的玉米秸秆。还要一䦆头一䦆头的把玉米根子刨出来，这样平整好的土地，才能继续播种下一茬的庄稼。在坚硬干裂的土地上刨出发达而多须的玉米根系可不是件容易事。一棵玉米根常常需要刨十几下才能刨干净，手被震得发麻，没刨几行手上就会磨出一个个血泡，痛得很。头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口中干渴的要命。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到处都疼。那种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想象不到的。
晚上，被运回家中的玉米堆成了小山。需要马上扒皮以备晾晒，否则就会发芽变质。静静的月夜，伴着凉嗖嗖的秋风。我们娘几个就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影开始扒玉米。“刺啦刺啦”的响声此起彼伏，这样重复的劳动一般要持续到深夜。白天累了一整天，晚上很容易疲倦。母亲怕我们睡着，有时会给我们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有时我们姐弟几人还会争着抢着，给母亲背诵刚学过的课文或者英语。时间静悄悄滑过，月亮也开始朦胧起来。渐渐的我们的眼皮开始打架。母亲这时候一般会让弟弟妹妹先去睡觉。
母亲和我则要把扒好的玉米全部运到房顶上去。才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因为高处光线好利于晾晒。趁着月光母亲艰难的爬到高高的屋顶上，摇摇晃晃的站在房檐边上，用一根绳子垂下一个竹篮。让我往里面装扒好的玉米，然后她再把一篮篮的玉米提到房顶上铺展开。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耐力。我常常是装着装着就打了瞌睡，很快就趴在玉米堆上睡着了。这时母亲会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叫醒我，继续装玉米。晚上光线不好，看着母亲站在房檐上一晃一晃的样子。我心里害怕极了，唯恐母亲一脚踩空从房檐上坠下。终于把扒好的玉米全部运到房顶，我也实在是支撑不住去睡了。
后半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呕吐声惊醒。急忙起身向外望去。只见母亲一个人竟然还在忙活着。我披衣下床来到院子里，月光下只见母亲穿着靴子带着围裙，鼻子用毛巾捂着，正在吃力的挖着猪圈，猪圈里是发酵了大半年的猪粪垃圾之类，很臭很脏，但也是必不可少的农家杂肥。一般情况下这种活是需要家中的精壮劳力来完成的。可是我的父亲常年不在家，也只好由母亲来完成了。
望着母亲那瘦弱的身躯，那沉重的几乎举不起的铁锨，还有不时传来的呕吐声，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母亲，“娘，咱不干了，不干了。你的身体受不了的，就是铁人也要休息。我来我来，你先歇一会儿？”猪圈大约有两米多深，我不顾一切的跳下去。拿起铁锨，感觉拼尽了全力却就是挖不起来。只好流着眼泪退到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心里难受的如同压了块石头，沉重的很。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快快长大，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力气？母亲几乎是挖一会儿就用铁锨的把柄，杵着自己的心口窝歇一会，一只手扶着累得已经难以直起来的腰，大口的喘息着，胸脯也跟着起伏不定。我偷偷的扭过头，尽量不让妈妈看见我的泪水。但心里已经是难受的要死。我知道这是妈妈在拿自己的生命在拼呀！母亲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不过九十斤。但却要挑起家里所有的重担，年迈的奶奶要照顾，我们姐弟三个要关爱，家里的田地要耕耘，还养了鸡鸭猪狗等小动物。这些哪个不需要母亲的亲力亲为？母亲你那小小的身躯里到底蕴含了多少潜能，才能如此不眠不休？我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持者妈妈拼尽全力？我也不懂是什么让妈妈无怨无悔的付出？但是那个月夜，妈妈的辛苦和挣扎却带给我心灵巨大撞击。
自从那个月夜开始，母亲那瘦弱而又坚毅的身影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再也无法忘记。也让我深深的察觉到农人的不易，生活的不易。也逐渐有了对生活更深的感悟，似乎懂得了人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要有理想、追求和信念？
岁月更替，时光流转。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带走了多少忧伤，带走了多少欢乐，却带不走我心底对母亲深深的思念，更带不走母亲带给我的骨子里的信念。这信念促使我在遭受生活一次次的重压和打击之下，选择了顽强，选择了坚毅，使我始终保持自信，永不言弃！
啊！难忘月夜，难忘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