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夜晚八点钟左右,街上一间民房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从窗户里传出一两声咒骂,引的过往的路人无不观看。屋里地上扔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和随处可见的啤酒瓶,客厅桌旁坐着三个人,光着膀子,嘴里吊着香烟手里攥着一把纸牌,各自不动声色的观看对方脸上的表情,这是我在社会上认识的两个哥们。

“强子,别看了,快扔牌吧!”

“我操,他还不信邪,快拿钱吧!”

  ……

几分钟后我扔掉手里的纸牌,输掉了身上的最后一分钱,嘴里发出一声长叹,站起身来用手搓搓脸上的油腻,穿上衣服。

“最近我刚刚找了一地,我一朋友经常在那玩,听他说里边钓鱼一晚上挣他个七八千不是事,改天有空一块去玩玩。”

“去不去,强子!”

“改天再说吧,今天下午我们班主任打电话,让我明天去上学,这不快高考了吗。”

“上屁学啊,上学有什么用!你从你爸那再偷两千,一晚上就赢回你之前输的。”

“再说吧,再说吧。给我拿二十块钱我先打车回宿舍了。”

  “操,又改天!磨磨唧唧。”

  ……

 

                                一 

一中教室里,电风扇呼啦啦的吹着热风,房顶的灯接一根长长的灯线悬挂在头顶之上显得格外压抑,讲台上英语老师声情并茂的讲解着学生们的问题,而我则摆了摆书桌上的书趴在后面眯着眼睛。

“请问?你找谁…”

“杜强,你让他出来一下,我是他爸。”粗旷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烦。

同桌偷偷用胳膊肘顶了顶我,我不情愿的抬头眼睛刚好触碰到英语老师的视线。

“杜强,你爸找你。”

我不情愿的站起身走出教室,迎面便看到他一头糟乱的头发和浑身散发出的汗臭味。

“啪,啪!…”

刚走出教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两个耳光已经打到了我的脸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像周围有几只蜜蜂在飞来飞去,耳光的声音向四周散发出去撞到墙壁上,再传过来,再传出去……

“他妈的,家里钱是你偷得吧!”

我捂着脸,强忍者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不说话。

“妈的,说话。”

他再一脚将我踢到在地,我趴在地上侧身看着他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不由得想起科幻电影里毒龙的眼睛,绝望,压抑,散发出摄人的光芒,让人瑟瑟发抖。

我隔着墙壁听见教室里慢慢出现了一阵阵的骚动,楼道里别的教室的老师也露出头偷偷观瞧。

一股从心底的冒出的羞耻像藏在海平面下不易察觉的暗流,让我满脸通红。原本内心斑驳的镜面突然破碎。

“就是我拿的,怎么了!你再踹我啊!”我不知道突然从身体哪个部位迸发出一股劲促使大声叫喊,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心里的负担。

“走,跟我回家。”

他把我从地上一把拽起来,不由分说的拉着我的衣服走出楼道,走出学校。

                            二

村东头的家里不像往常那么寂静,出现了一点人气,自从过完春节后,我和他终于一同出现在了家里。

“我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行了。你呢,你偏不,我让你向东,你偏往西走。”他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我将身体埋在沙发里不去看他。

“我生你的时候是这样吗?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

“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你就完了。以后我也别想着指望你了。”

……

他拿了一瓶啤酒用牙撬开,“咕嘟,咕嘟”喝了半瓶,转身走出了房子。院里的半米深的杂草,随着屋里的平静也不在随风摇曳。

在我的主观意识里四周慢慢的模糊,开始慢慢的出现一个场景,四周呜咽的狂风吹着黄沙,我和他面对面站着,手里一人拿着一把手枪,互相看完对方最后一眼,然后背对着背各走十步同时转身开枪……

没过多久这个场景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只不过演绎的方式不同。

夜里我躺在床上摸着红肿的脸,慢慢入睡。梦里我见到了去世多年的母亲,梦到小时候坐在他的膝盖上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和别人一瓶一瓶的拼酒。依稀间还听到了他一遍又一遍的上厕所。

……

第二天早上我出现在了教室里,身旁的同学全心投入的复习功课,认真的面对人生中的路口,而我呆在课堂上有些不知所措,脑袋里昏昏沉沉。课间休息,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三楼的窗台上看着楼底下来来往往的同学,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凉,突然间意识到我的人生就到这里了。

                              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县医院的病床上,双腿打上了石膏,身上装满了各种医疗器械,我只是摔断了双腿,幸运的活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我实在受不了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打算扭扭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不料被刚走进来的护士撞见。

护士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我看到手机上还亮着的屏幕看到上面的通话还没有挂断。

“杜强是吗?找你的电话!”

……

“你的头别乱动!”护士将我的头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

而现在的我还沉浸在刚才的电话里,是家里的电话。

他,死了。突发性心脏病。

昨天我和他住在同一所医院里,同样的意识模糊,我们谁都没有向谁告别。

……

时至今日,五一刚过没多久,午后的阳光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挤在小小的街道中,路旁的店里播放着音乐,街上没几个人,我嘴里叼着香烟,将长袖搭在肩膀,走在街上。我想这样可以让人透过超薄的T恤看到满背的刺青。

我走到街道的出口那有一个上坡,一辆三轮车停在那刚好挡住所有缝隙。三轮车旁一位老太婆一只手抓着车把,一只手抓着车厢上的把手,正在费力的推着车子。因为是上了年纪她全身的力气和那个上坡刚好打成一个持平,车子尴尬的停在那。

我走到跟前,站在车子后方,双手抓住车厢,身子向前一用力,径时脱离了困境。

老太婆气喘吁吁的回头看着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是谁家的孩子啊!真是个好孩子。”

老太婆的话让我让我不知所措,突然间像是身体里某个深藏的角落突然被人触碰到。我低下头擦了擦眼角,送走她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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