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是在一个秋天来我们家的。记得那天晚上,我出门上厕所,瞧见猪圈旁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棕黄色的毛,四只奶白色的腿脚儿,是一只六七个月大的小狗。她很精神,只是瘦得皮包骨,一声不吭,乖巧地望着我。我兴奋极了,急急忙忙跑回屋里,跟外公报喜。要知道,在农村,家里来了狗,是顺息富裕的征兆。外公听了当然高兴,赶紧要我领着去看这位客人,只有外婆嘟哝着,“又养狗,好长跳蚤咬人啊”?我心里偷笑着,我猜外公也是吧。
大黄是母的,这让我们有些犹豫。以后会有很多小狗崽要怎么办呢?毕竟农村没那么多人家可以收留他们。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大黄已经在家里安分地住下了。外公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了,只一本正经地强调狗训,“要好好看家,过路人不要下口,要听话不偷吃”。
大黄其实没有名字,和很多中华田园犬一样,一般狗毛是什么颜色就喊他什么,十分随意。比如我们以前养过一条狗,白的灰的黄的毛都有,就叫他花儿,黑色的就叫黑儿。到大黄这里,自然就叫他大黄了。你说要唤他怎么办,那是中华田园犬特有的唤法。至于为什么这么唤,我也解释不清,就像唤鸡,“咯咯咯”一样,狗也有他的一套方法。
大黄很淑女很温柔,如果你老盯着她,她还会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发现这个小秘密后,我总喜欢这样捉弄她,她不会生气,玩得腻了,她就不理我走开了。大黄是外冷内热型的,每隔一段时间,我回家,她大老远看见我,先是吠几声,认出是我了,便狂跑过来,围着我哼哼唧唧大半天,在这一时刻,她和往常那个安静优雅的美女纸简直天差地别。
大黄最喜欢的应该是外公,每次外公出门劳作,锄头才扛上肩,大黄就在门口蓄势待发了。有时候,大黄摸清了目的地,还不等外公出发,她就早早地在田埂上等着了。这让我想起我小学时养过的一条,也是黄狗。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边有坟地,就算离家不过五分钟路程,我还是会叫外公来接我。有时候外公忘记了,我不得已狂跑回家,心里充满委屈。后来一天回家,我发现阿黄蹲在校门口,我以为是巧合,不料接下来的很多天他都在那里等着,接我一起回家,有了他在身边,我一点都不害怕了。可惜阿黄不久就生病死掉了,我常常想或许大黄是阿黄的转世,老天又让他陪在我们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着,有天回家,外公跟我说,大黄下崽了,下在了对面的山洞里。这可能是大黄的一个习惯,她在这些年每年一窝崽,都养在山里,待到小狗崽可以吃饭了才带到家里来。这个习性让我们觉得是又神奇又心疼。第二年的小奶狗里就有二黄,二黄是公的,本来是被人家订了的,后来被没带走,外公不顾外婆的反对,决定一起养着了。
二黄和大黄不太一样,不光是体型大出很多,他的性格更是热情似火,喜欢追着人玩耍,像小孩子一样,整天活蹦乱跳的。每次一看到我,就情不自禁跑过来,跳着哼着要把两条腿搭在我身上,看到他那欢脱天真的模样,要拒绝真的很难。可热情过头也让他吃到了苦头,那年冬天家里杀年猪,舅外公挑了一担滚烫的开水,二黄蹦到面前,开水洒到了他的背上。据外公说,当时状况惨烈,大家都以为二黄活不出来了。没想到,那个冬天他挺过来了,只是留下了一道道疤痕。难不难看有什么所谓,二黄还是和以前那样开心。
大黄的母爱简直泛滥,不过我更愿意说她是善良。每次吃饭,大黄总是不急不忙甚至有点磨叽,她总愿意让二黄吃得差不多自己再去吃,就算后来两个分开吃了,大黄也是让着二黄。给二黄咬跳蚤那真是司空见惯,就说二黄的伤口吧,虽然长出新毛是不可能了,但已经愈合了,可大黄不辞辛劳,依旧每天给他舔啊舔的。每每望着这一景象,真是教人感动!
五一小长假回家一趟,一个多月不见两傻狗,甚是想念。看到他俩大老远就奔着跑着来到身边,我一个个摸了摸头,哎,真是开心啊。大黄和二黄最近还喜欢上去山里吓唬小动物,老鼠什么的,一听到林子里有动静,跑得那叫一个快。我站在门前的树下,听着他俩在山里窜来窜去的声响和捉弄猎物的发出的声音,此刻的幸福如同春风微拂面庞,暖暖的熏得人想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