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就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是家家户户门窗上大红的对联,是一身崭新的衣裳,是兜里满满的糖果,是饭桌都摆不下的美味,是全家人围坐在火塘边上从早吃到晚,是暗黄灯光映照下带笑的微醺的脸庞,是所有这一切汇聚成的味道,是我长大后再也回不去的记忆……
春节将至,心情寡淡地准备年货,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过年,记忆中许多人许多事很多场景立马鲜活起来。比如杀年猪、打糍粑、吃年饭、看会。
杀年猪一般都在二十七八。大人们在鞭炮声中吆喝着,把二三百斤重的猪杀好剖开后,将猪腰取下来给我们烤着吃,以犒劳我们的围观之苦。然后他们会将猪头猪尾砍下来,恭恭敬敬放堂屋祭祖,洗剖干净的猪肉连皮带骨头砍成巴掌宽的条,抹上米酒、椒盐等香料制作腊肉,用还热乎乎的血和着刚出锅的糯米饭制作饭旺肠,切上一大堆五花肉做香肠和血豆腐,再砍上一大堆巴掌大的肉块放在柴火灶上煮庖汤,之后就开始打糍粑了。
打糍粑也是件让我们小孩子顶顶开心的事。大人们哼哧哼哧地抡粑锤,我们在一旁摩拳擦掌,等他们休息的间隙我们赶紧上,却连粑锤都抡不起,只好在他们的大笑声中跑掉。好不容易等他们将糯米饭锤成糕状,我们迫不及待地去"帮忙"。女人们铺好几个簸箕,撒上黄豆粉花生粉,从粑槽里将糯米糕取出来摊到簸箕上,手上蘸一点香香的蛋黄油,揪起一小块糕,搓圆压薄,舀一勺馅放上去,包上压扁,放在另一个簸箕里,然后继续下一个。不一会,上百个大小均匀热乎乎的年糕就做好了。我们迫不及待也要伸手去揪一块来做,却发现了其中的妙处,开始捏扁搓圆,一会做成个人的造型,一会捏成一朵花,一会捏一个小板凳,……渐渐地,原来白玉般的糯米糕变成了灰色,又从灰色变成了黑色,最后成了猫儿狗儿的口粮。
糍粑做好后,庖汤也快熬好了,男人们坐下来聊天休息,女人们忙着杀鸡宰鸭。滚烫的庖汤舀出来,不用洗锅,将处理好的鸡肉鸭肉直接放锅里或炒或煮,又是一大锅。邻里之间隔得近,这边一招呼那边就回应,偶有从外乡赶回家过年的邻村人,不管认不认识也被半拉半请地邀进门来成为座上客,然后三两家人坐到一起,给老人奉上心舌肝鸡冠等易嚼的部位,给小孩夹了几个硕大的鸡腿,然后大人们开始倒大碗酒吃大块肉,热热闹闹一直吃到半夜。
主题一直是"吃",等整个寨子庖汤吃完,就到了年三十,柴草都已准备好,水已挑满缸,腊肉香肠血豆腐都摆上年夜饭桌。说是年夜饭实际不妥,因为苗家人是年三十凌晨三四点就开始准备,到五六点天还没亮就已准备妥当,堂屋烧好香烛纸钱祭祖先,放了鞭炮开财门迎财神,大人小孩围坐好,年长者”洽地"(一种祭祖方式)过后,年饭开始了。等到天亮,碗筷还没放下,就会有亲戚来相邀,然后吃了几口又到下一家,这样的席一圈吃下来,到半夜回到家,已是酒足饭饱,女人们再张罗着做几个醒酒的清淡小菜,大家吃完心满意足踱进房圈(卧室)休息了。
大年三十过后,重头戏来了,各个地方开始了"春会"——黔东南州各村镇百姓过年后自发组织的以娱乐为主的竞赛活动,一个乡镇接着一个乡镇开展,每个乡镇从开始到结束,大致花一个星期时间,等各个乡镇全部开办完,就到十五了。春会项目有很多,斗牛、跳芦笙、篮球、跑马、唱山歌,等。这也是苗家人一年一度的盛会,家里大人小孩都穿上崭新的苗装去看热闹,但是往往会被镇里的亲戚叫去家里"唠寨",主人家少不了端上自家酿造的米酒,大人们推辞个一二也就喝起来了,我们小孩吃饱饭跑出来玩,去斗牛场看斗牛或芦笙塘看跳芦笙。斗牛太血腥,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我比较喜欢看跳芦笙。芦笙姑娘好漂亮呀,因为规定结了婚的女子不能跳,所以来的都是各个寨子里八九岁到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是父母养在深闺宝贝样呵护的年纪,一个个粉面桃腮,美得像刺梨花。各个寨子的十几个盛装姑娘围成一个大圈,腰间的花带子随风飞舞,满身的银饰在举手投足间叮当作响,引来十里八乡小伙子聚集侧目。看上了哪一位姑娘,忙打听家住何处,就在散塘后偷偷跟着姑娘到她家,在楼下竹林边吹口哨吸引姑娘出来,姑娘要是中意,会叫上伙伴,然后到寨子边的田间山头上对山歌,就这样,跳芦笙成就了无数有情人,当时五六岁的我就曾经陪了好几位姐姐去"约会"。
现如今,当年的大人们许多已经作古,姐姐们都已做了奶奶或外婆,春会却越来越冷清,因为年轻人读书的读书,外出务工的务工,基本上,过年只剩下了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一环节。日子越来越富足,年味却越来越淡了。
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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