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南方人喜欢用糯米做成花样繁多的主食,很少有人是直接做成米饭来食用。而是把它做成各种糕点,和五花八门的零食。
我在还不太记事的小时候就离开了故乡,故乡有那些好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故乡的味道。特别记得过年备年货时的情景,还记得母亲用雪白的糯米粉做成各种美食和糕点的一些过程。
有一种叫乌鸡糯(红糯米)的糯米产量特别低,它的颜色有点泛红色,颗粒形状细长,特别软糯甘香,舂出来的米粉像雪花一样白。它比平常的白色糯米做的食物香味要浓厚,现在好像在市场上看不到了,不知道这种物产是否已消失。
那时候,母亲总是能弄到这种糯米,把糯米仔细地清洗干净,用一只大木盆盛泡上,一般要泡两天。在浸泡过程中,我们这几个小鬼头,经常在水盆里玩米。有时还会把折叠好的纸船在水盆里放行,不小心会把米弄出到水盆外面,母亲一边拾起地上米,一边数落我们。
她还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她说,过去有个穷人住在富人家的傍边。富人家每天洗米,就会有很多米顺水流走。洗饭碗时,也会有很多剩饭顺水流到墙外。那穷人家的妇人,每天都会用筲箕把水里的剩饭和米接着,并把这些东西洗干净,再凉晒干。剩米饭做成了阴米,水泡过的米就舂成米粉,然后收藏起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穷人家就存许多粮食,而富人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败落了。有一年天干(久旱的意思),富人家也穷得揭不开锅了,跑到穷人家来借粮,说日后一定要加倍奉还。穷人说,不用还,这本来就是你们家的粮食。从此以后,富人家也开始珍惜粮食,再也没有浪费食物了。
我们听后就会说,好可惜呀!不就再也拣不到米和饭了吧。话虽这么说,从那以后,我们就不再去玩弄母亲泡的糯米了。
糯米泡好后,母亲把一部分糯米放进一个筲箕里面凉晒干;另一部分,是带水用石磨磨成水磨汤圆粉。
这水磨汤圆粉,母亲是用小石磨推的。一般都是在我们睡觉时进行,等我们早晨起来的,她已用棉布把汤圆粉吊着在门外的凉衣架上。等到水分沥干后,就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晒干后就收藏好,等过年的时候做成各种口味的汤圆。
凉晒干的糯米要变成雪白的糯米粉,她是要去附近乡村的农民兄弟家里去才能完成。年幼的我们特别喜欢跟在母亲的后面,爬上向家湾的半山腰,那里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有舂米的石碓。但是他们家的狗很凶,每次去他们家时,我总是躲在母亲的身后。
那只舂米用的石碓就安置在屋檐下,她每次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石碓窝子和石碓头抹干净。再用一个木叉把石碓头支撑着,把筲箕里的糯米倒进石碓窝子里面,就把木叉取下来,她就坐在石碓窝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杵。我就站在石碓身上那根长木头上,用脚踩着。石碓头起落有声,发出咚咚的响声。当我踏起石碓的时候,母亲就用木杵在石碓窝里搅拌一下里面的糯米。开始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很好玩就像在玩跷跷板一样。不过差不多十几分钟以后,觉得特别累不好玩,我就不想干了,就要吵着与母亲换位置。
母亲踩石碓的时候很有节奏感,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木杵去搅拌一下,有的时候那根棍子好像不听指挥,被石碓头碰到时手掌有种麻痛感。
这时候就会换弟弟上来踩石碓,母亲就要用罗筛筛米粉,糯米粉就像白色的雪花一样,随着她的筛子的转动飘落在簸箕上,不一会的功夫就糯米粉堆成了小山。
我也想学,乘母亲支撑木叉时,就把罗筛拿着来回晃动,搞得真像是下雪了,把糯米粉都筛出簸箕外面,搞得衣服上也像是落了一层雪花一样。等母亲把石碓窝里的糯米粉都掏出来时,发现我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说,做事要动脑筋,要顺着筛,粗的就再倒进石碓窝里去再舂。虽然干这种活儿有些辛苦,但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这舂好的糯米粉,可以用来制作许多糕点和小零食。
母亲会做的糕点和零食太多了,其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她制作的壳儿粑、年糕和糯米果儿。我家到现在还有那种做壳儿粑的模具,母亲做的壳儿粑特别像用雪和面做成的一样,刚从蒸锅里出来时,就像晶莹剔透的白玉一样,她用筷子在粑的中心点上一个红点,就越发显得壳儿粑的洁白。
记得我第一次回故乡时,我的堂妹提着一个烘笼(是一个提着的瓦钵),里面放置着几块炭火,她把壳儿粑放在里面烤得两面金黄,飘出很香的味道,就取出掰成两半,会拉出很长的软糯白丝一样,再蘸上白糖,那是我在故乡吃到的最好零食。
所以,等母亲再做好壳儿粑后,我在家里捣鼓做了一只电炉,还用铁丝做了个小架子,等父母亲去上班时,就会带着弟妹们烤壳儿粑吃。没想到母亲提前下班了,当听到母亲在外面与邻居讲话的声音,我就一脚把电炉踢到床底下去了。
母亲回到家里,就到处寻找,她闻到了一股糊味。她真是本事大,很快就寻找到了那只电炉,跑到厨房找了一根棍子,威胁我们说,“到底是谁干的?多危险呀!不老实交待就要挨打。”后来,以我写了几百字的检讨书才告终,没有挨打。
母亲做的糯米果儿也特别可爱。做糯米果儿的方法与做年糕很相似。不同的是在制作时,把和好的糯米面团,搓成一个个白色的条状,还要搓一些染成红色或者是绿色的条状,再把白色的条状的面条压平,把有颜色的面条包在里面,做成年糕的外形。等蒸熟后,放凉后就切成很薄的片片,再放置阳光下阴干,晒干后就收藏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就炸成了糯米果儿。母亲做的果儿特别漂亮,她很善于使用食用颜料,把这不起眼的小零食做得十分可爱。
我家的果儿对邻居家的孩子,还有幼时的一些玩伴都是非常有吸引力。
记得每到过年时,特别是大年初一。来我家拜年的孩子特别多,母亲总是拿出许多自制的小零食招待孩子们。我发现小朋友们都很喜欢糯米果儿,那雪白的糯米果儿中间有漂亮的花纹,经过炸制后有膨化变成好看的小船,弟弟说,像只花耳朵。小朋友们则认为是好吃的佳品,而且是在别处吃不到的神奇食品,这也是值得那时小小的我,特别想炫耀的事情。总会在过年时,带一拔又一拔的小朋友来家里,扫荡母亲制作的零食。
新年将临之时,母亲又会泡一次糯米,这次浸泡糯米是用来打糍粑。看她制作糍粑的过程真是一种享受。一般是糯米泡到刚刚好的时候,就开始上蒸笼蒸,蒸熟后她把手上抹上凉水,把蒸熟的糯米放在只铁桶里面。然后递一只擀面杖给我,她自己也拿一只更大的擀面杖,对我说,我的棍子杵到那里,你就杵到那里。每次干这种活儿时,我都是觉得很好玩,听到木棍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就像是听到很美的音乐一样满足。不过一般我都不能坚持到底,她就开始教育人,“这不管干什么呀,都要带长性(就是要持之以恒),要不将来长大了什么也不会干,嫁到婆家也没人喜欢!”
每次听到她这句话,我都会做个怪脸。然后把棍子递交给弟弟,哄他说,这打糍粑可好玩了。弟弟就把棍子杵的咚咚响,母亲也杵的更来劲。打的过程中糯米饭就变得越来越白,打得成为白色的陶泥一样时。我忍不住向母亲伸出小手,母亲用手蘸一点凉水,从白色的泥上揪下一小块儿递给我,我把那一小块糍粑抹一点蜂蜜,咬一口,微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说,好香甜!
弟弟看我夸张的样子,也张着嘴,我把剩下的一口食物塞进他嘴里,只听见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好吃!
现在马上就到过年的时刻了,我们家还保留打糍粑的传统。每次我和嫂嫂打糍粑时,我家先生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守候在旁边,等待着向我讨要一点刚刚打好的糍粑。他吃糍粑喜欢吃咸味的,因此我们每年打糍粑就得打两种糍粑。
为了便于区分是咸味还是淡味的,就在打糍粑时放点葱花。打好后,压平时就可以看见,雪白的糍粑上面有些星星点点的绿色,让人联想起,茫茫雪原上有些绿色小草的嫩芽从雪地里冒出来一样可爱。
我经常在制作食品的空隙间与朋友聊天,有一位好朋友说,他的故乡在湖北浠水,那里的习俗与我们家乡一模一样。吃糍粑最好的是三十晚上,家里要烧一堆火,一家人围绕火堆坐着拉家常(谈年),把糍粑放在火边烤着,烤得糍粑滋吱地响,颜色变黄,鼓泡了变成胖胖的就可以吃,又香又脆,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烫着。还有就是煮糍粑放鸡汤或肉汤也很好吃,还有把糍粑煎至黄金色,再放点糖也好吃。
这种场景让人想一想都觉得温暖,这种植到骨子里的思念故乡的情感,是激发每位离家的游子,想回家过年心愿达成的动力。所以,每当春运来临就会在北京、广州、上海、杭州、武汉等大城市的火车站里出现,人们扛着大包拎着小包比肩接踵,拥挤在车站的通道里,踏上回乡的路程。
在家里的父母亲就会尽心尽力地备年货,做好自家传统美食,等待孩子们回家过年。
当我身为母亲,在潜心制作过年的美食的时候,会发现每一个制作瞬间的美好。把美好的寓意都寄托于食品之中。当你吃到年糕时,你就会想到甜甜糯糯的爱情味道;当你品尝有葱花的糍粑时,就会想到花草需要阳光和雨露的心情;当你忆起哪种可爱的糯米果儿时,你就会想到美好的童年时光。让我们一起品尝这些用雪花一样白的糯米做成的美妙食物,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度过这个最温馨的新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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