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之作家敢死队.14

第十四章    康定情歌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悲伤,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虽然没有华丽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蔡琴《张三的歌》


作者:张天福

今天只走了十几公里,下午一点多车队就到了折多塘。我们在一个藏族人开的驿站里住下。这是个典型的三口之家,虽算不上很富裕,可房子却盖得很气魄,门前就是318国道,国道旁便有一条小河延伸到山的尽头。墙上还有驴友们的留言:“藏汉一家亲。”,可想而知,有多少骑行的前辈们曾在这里下榻。

我到旅馆的时候,他们都坐在门口休息了有一段时间了,正准备拍合影

陈薇想给胡总拍个独照,没想到胡总依旧是一脸酷酷的表情。这时,陈薇急了:“胡总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当心我把你的蛋切下来。”

然后,全场的都笑喷了,比在茶马古道驿站吃饭时笑得还过瘾。我说:“陈薇,你这是要闹哪样?”

没想到胡总依旧这么淡定:“切下来吧,切下来爬坡轻松些。”

今天的午餐是从康定带过来的大饼和硬馒头,我真心咽不下去,看到陈薇在吃泡面,我果断地跑过去,贱兮兮地问她:“陈薇,泡面吃完后,你的汤能不能留点给我啊?”

她转过头,看了我好几秒钟才觉悟过来,说了声:“好。”

于是,苦等了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有机会就着泡面的汤啃大饼馒头了。

看着我艰难地咽大饼的表情,陈薇悲天悯人地说:“果然骑川藏线的人都是牲口啊,连泡面的汤都喝得这么津津有味。”

休息顷刻,我把昨天的湿衣服拿出来晒好之后,便沿着公路出去走走。

这边很安静,小河的流水声和公路上汽车划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总能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看着这条路,这条河,以及安居在这里的人们,我突然想到了陶渊明、嵇康、柳宗元、王维……那些曾经不为权贵折腰,却对这一方山水折腰的人。

很多人都说,要抛弃世俗的生活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可我更想说,要想拒绝这山涧流水声的诱惑,同样需要更大的勇气。我想他们比我要幸运。所处的时代不同,各人承受的命运也就不同!

几天前在爬坡的时候,我们谈起到了拉萨之后的打算。我说:“我想从拉萨搭车去上海,听说318国道的起始点就在上海,走完这一程,我一定要去起始点好好哭一回。”

胡总说:“那旁人肯定以为你疯了,跑到那种地方去哭。”

散步回来,我看到小艾正蹲在院子里和一个十三岁的藏族小女孩在洗青菜。这个小女孩正是旅店老板的女儿。她叫卓玛央左,也有个汉族名字叫苗琪霞。

我认识小艾有些年了,虽然他经常有些少年维特式的烦恼,也有许多诗歌和哲学上的困惑,但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笑得很灿烂,俨然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相比之下,我在人前人后都显得很累。

遇到比我们活得好的人,我们心里难免会暗暗问一句:“凭什么他可以这样,而我却不行?”,就像现在,也有人会在电话上问我:“凭什么你可以骑川藏线,而我不行?”

但如果遇到小艾,估计很多人都会既羡慕又头疼。他是根正苗红的屌丝出身,没有车,没有房,也不比我们有钱,在深圳一个偏远的郊区当社工,还有一个在家务农的父亲。但似乎我们追逐的东西他都不怎么在乎,却比我们活得都开心。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逆天啊,你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容,怎能不羡慕嫉妒恨?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或许就是虽然他也饱读诗书,受过诸多教化,但他灵魂中那份纯洁的天性并没有泯灭。就像庭院前的这些山一样,虽然在遥远的东部浸染着工业的浓烟,现代化文明步步逼近,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这般青翠、宁静……

可惜人的状态不可能一层不变,社会改造人的方式有时励志,有时却也残酷。诗人也是有时代性的,它大抵属于只一个人的青春。随着越来越多的欲望与声响,越来越残酷的丛林法则,诗人的光芒也会不可避免地渐渐暗淡下去。

法国诗人兰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少年时他便才华横溢,多次出走,远离家乡,逃离母亲,去寻找梦中的美和诗意。可即使是这样一个人,在后来也成了一名军火商人。

可这一刻,作为诗人的小艾是活的!他蹲在女孩对面洗菜叶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是鲜活的!这就是我们一直希望在路上看到的无言的纯净!这一方山水所具备的那份气质,小艾身上同样不缺。

下午,驿站的老板娘跟我们说,屋后的山上有个天然温泉,如果要去的话就早点去,泡完温泉之后就可以回来吃晚饭了。于是,几天没洗澡的我就果断地去了。

我和胡琴、陈薇、晓航、基哥一行人爬上那座小山之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绿草如茵,野花遍地,清泉石上流,连小野猪都活得比我们自在……此情此景,不似人间有。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易向阳端坐在野花从中,我们才确信自己是在地球上。他比我们早来一步,却并没有下水泡温泉,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到我们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地表示,只是朝我们挥挥手。

找到温泉时,发现早已有十几个驴友泡在里面,水已经有些浑浊了。池子里全是男的,有几个女的只是坐在岸边泡脚——中国人还是放不开啊!对于我这个没泡过天然温泉的人,岂能就这样放过?

等我回到驿站的时候,他们早就回去了。易向阳和胡琴他们个个都围在卓玛央左的左右,要她教他们读写自己的藏族名字,一脸求知心切的样子。特别是小艾,当她教会他读他心爱姑娘的名字时,那一脸淫荡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的贱!这个十三岁的勤劳女孩,一下子成了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藏汉一家亲”骑行过来的前辈真是说了一句实在话。

晚饭很丰盛,茄子炒肉,还有一大锅的汤。和另外一个队的人一起,加起来快二十个人,争前恐后,在长长的餐桌上打了一场很文明的争夺仗……

吃完饭,休整完毕,卓玛央跑进房间里来和我们聊天,她用不太卷的舌头说普通话有少许别扭,但还是很好听。表情羞涩,但有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

易向阳的女朋友从宁波打电话给他。汇报了一下队伍的行程之后,他跟她说起自己找卓玛央左用藏文读写名字的事情。我对着电脑屏幕码字看电影,但还是能听到他笑得很开心。

易向阳在电话里说:“我也想立马从拉萨搭车去宁波找你啊……我其实就是想知道,当我和你的地理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你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他们两人在上大专的时候相恋,毕业后,易向阳在家人的安排下选择参军,做了消防兵,而他女朋友则回到老家宁波发展,从此两人便分居两地近两年。根据易向阳自己的描述,从部队退役出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自己在部队里种的玫瑰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宁波看她。

那种浪漫的场面自然很容易想象,但平时默不作声的胡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晚有没有采取什么保护措施啊?”

易向阳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东北腔回应道:“滚犊子!”

大概是受了那个电话的刺激,直到半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轻声问睡在旁边的胡总:“怎么这一路上我从来不见你推车啊?”

胡总是队伍中少有的有备而来的人,他气定神闲地说:“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献给折多山!” 



在折多塘留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填饱肚子,带上干粮,我们就该爬折多山了——这也是我们进入藏区后爬的第一座山。

“折多”在藏语里的意思就是弯曲,可见这折多山真是一座折磨人的山啊,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可你就是看不到垭口。很多人在这一路上都是半推半骑,一方面是因为坡的弯道太多,骑着实确很不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海拔太高,骑久了呼吸都不顺。

爬到近一半的时候,肚子有点饿,在路边停下来伴着榨菜吃大饼,看着身边一个个骑行的人超越我,我仍是不为所动。后来看到胡总在路碑上给我和陈薇的留言,很感动。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被感动冲昏头脑,最终还是推着上来了,但这么高的海拔的确有些不适应啊。和易向阳在山顶相遇后,他说:“上坡的时候,我的高反来了,特别犯困,一直想睡觉,骑着车我都差点睡着了。”

我说:“幸亏我没有,我就是推着喘气累点儿。”他小小地鄙视了我一下。

攻略书上说折多山一年之中只有六、七、八月份不下雪。很遗憾,我们赶上了它不下雪的时候,错过了一些壮阔的画面。爬上山,在垭口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大概下午三点半,我们就准备下山。刚一下山没几分钟,就远远看见对面山上写着“康定情歌”四个大字!我们这群孩子自然是要下来拍照的。

我们怀着这样的目的一路走过来,其实并不易,但沿途的风景更让我们心旷神怡。据说,从折多山到新都桥的这段路,曾经谋杀了很多摄影家的相机电池。和我一起骑行的这些队友都是生平第一次进入藏区,也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从折多山滑下坡的路上,易向阳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车来问我:“阿福,这里是不是美得有点可耻?真想老了的时候就到这地方住下来。蓝天、白云、高山、草地、河流、青稞……还有一座座藏式风格的房子。”

我说:“何必要等到老了呢,现在就来岂不是更好?”

他说:“现在不行,心态不一样。”

可是,正当我们骑着车在画中游的时候,易向阳的车竟然爆胎了。但更悲剧的是,补胎工具全在小艾那儿,于是我们就只好站在路边求驴友的补胎工具,还好一哥们给了我们两根撬胎棒,我们直接把内胎换了。

在换胎的过程中,我掏出相机不住地给易向阳拍照。他对着自行车一脸认真的样子,着实很性感。要知道,这时他的脸还没有晒黑。补好胎之后,落在最后的我们三人继续前进……

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就到了传说中摄影家的天堂——新都桥。昨晚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就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走。易向阳和走在前面的一个朋友联系过后得知,从新都桥到理塘这一段都在修路,路况很差,而他自己队伍里也已经有三辆车坏掉了,他建议我们这一段路搭车。和大家商量后,我们决定搭车到巴塘。

悲催的是,我们找的第一辆车在出发后不到两公里就遭遇了堵车,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忍了——因为我们在路边看到一些果断骑车上路的“同道中人”,他们的山地车、驮包以及全身上下都裹满了黑色泥浆,其状惨不忍睹。

长如蛟龙的堵车队伍,窝在车里的我们心里极度的不安和焦虑。遇到坡或者是深沟,我们大家还要下来推车,车子就以龟速在山路上前行着,挪一点是一点。

“突然想到,悲剧和喜剧对我来说好像没多大差别。你说呢?像莎士比亚。” 小艾和我挤在同一辆车上,他一边看书,一边问我。

“好像真是如此。” 

“我最近老感觉,我们许多时候都矫枉过正了。可能是我一直以来如此期盼温和的状态吧,就像苏东坡评论司马迁和张良,为何觉得张良外貌不魁武却像女人,他说这才是张良,我觉得时代应该温和一些。”

“一路走过来,给我的感觉,我们许多生活太喧嚣了,当然我也不是很反对这样。我挺喜欢维特根斯坦的,他给人很大的自由去交流,拨开迷雾。他那个时代确实很多恶的东西,我们这时候也有,不过还是有很大的不一样。我感到很孤独,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或勇气去让自己像他一样满意自己,我们受惠于时代太多了,却不能更好地承担一些责任。”

“你总有一天可以承受这些责任的。” 我说。

“希望如此吧,我现在对世界越来越宽容了,在以前越来越诚实的基础上,不过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精力太有限了,能力也不足,多种传统让你没办法追根溯源,而我们的学习又都是比较主观的,来自于适合性的‘需要’。但这明显不够,许多事情强求不来,也不是个人天份所能做的,更主要的是未来和你自己,这些都是未知的——虽然许多现实我们能看到它们的状态并作出推测。”

“在时尚与传统之间,道德和美存在于万花筒中,一切担心是多余的吗,还是关心就好?‘客观’,它包含了许许多多东西,在多种接触中,我感到孤独,但一切会好起来的吧。”

“会好起来的。我很喜欢你曾经说过的:相信读者能够理解我们的追求,还不如与读者一同去反思我们现在的自己。”

“这句话我也觉得很好,它抓住了我!这个社会真的改变了。” 

我说:“因为我的创作很多都是在寻找,其实我自己并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想陪读者一起去寻找某些意义。”

“是呀,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得到的答案或许都是不一样的吧。”

“是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美呢?我所想的未来是多么美好呀,不亚于庄子的世界,尽管充满着种种痛苦。看来我还是有理想的,像古人追求大同世界一样,我追求着美好的未来,希望可以共同减轻一些东西,增加一些东西,而这种人生会让人觉得毕竟是没有遗憾的,依然故我的那种。今天好像发现了新世界,都不敢写诗了,路漫漫……”

“那就去寻找吧!这一路上……” 

“对,去寻找。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语言也是这样,它要发现自身时,各种美将会让你挡也挡不住,哲学转向语言,诗歌转向语言,艺术等一切仿佛都转向语言,千万种语言。我是被一句话惊醒的,说道家等中国思想都说语言的短,但现代的我们却必定要重新发现语言——语言是存在之家。”

“哎呀,好像真是这样。”

“我现在好想像李白一样,要把自己的语言留在世上,然后功成身退,自去。不过呢,有时也只是幻想,这一切相对于现实,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连自己的许多问题都解决不了。要干就去干吧,要寻找就去寻找吧,仿佛现代的许多诗人都是这么做的。当然,在成败之处还是要去总结的,这是更杰出的诗人应该做的。不说这么多了,我其实不想有那么多理论呀什么的,不过总有一种更强大的挑战试图让我这么做。它说,这样也无损于你的成长。” 

我说:“诗人该做的就是写出更多更好的诗歌,就像在自然美和人工美之间抉择一样,只要是好的,怎样也算得上‘天然去雕饰‘,因为那是属于人的自然的声音,它是真诚的,如你的孩子。作家该做的就是写更好更多的作品,除此之外,我们做不了别的。即使做了,也是点缀。我们应该把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思考,自己所有的经历都融入进作品里,观点无所谓对错,只是对各个阶段中自我状态的反映罢了。”

“是呀,应该容许,歌德很早就教过我不要急,要慢慢学习,又不抹个性。但我觉得还是要很谨慎!绝对没有既成的路可以让你走,我在许多爬山的经历中就感受到了。许多以外的美才是你自己的,那是你的语言意外。所以我现在很危险,一方面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和发现;另一方面自己走的路不可能是和别人一样的,抛不了对过去的认识,所以现实让自己很奇妙,很困惑。”

路依然充满泥泞,车辆堵在山川的之间,动弹不得。我们只有用不停的对话来消磨时光。多年后,当我再回忆那时的场景,心里依然唏嘘不已。我们很少提及“青春”这个词,但那像一团滚烫的炭火般的生命状态,总不时地闯进我的梦里……



后来,司机大哥终于耗光了他胯下那最后一点耐心,在一个长坡那儿,他望着盘旋在山路上黑压压的车,终于决定打道回府。他跟我们解释说,这样的堵车要很久,堵到晚上再走的话他不太敢开车。于是,我们在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再一次回到了起点。

回去后不久,基哥又找到两辆车,那是从雅江那边刚赶回来的。在一阵慌乱中,我们又一次装车。好吧,既然已成樯橹之末,试着再次出发也无妨。

到新都桥至雅江的这段路实在太烂,刚下过雨,烂泥路上被卡车压过的坑道就像战壕一样。但开车的司机更是个玩命的主,由于车门没关好,他一边给转过身来给我们关门,一边掌方向盘,踩着油门爬坡,眼睛全然不看前面的路。要知道,路边可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山谷啊!稍有差池,我们可就永远地有去无回了!面对如此逆天的司机,我们霎时就愣住了,不停地吩咐司机把视线放在该放的地方,好在有惊无险。

途中的风景很美,靠在车窗上,看到远处被白云遮住一截的瀑布从天而降,流入山脚处的那个小村落。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说的大概就是这情景吧。

古人常说,于山水之中可尽得人生智慧。这大抵是因为在寻山问道的过程中,既有曲径通幽,也有峰回路转,更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像极了人在欲海中沉浮的景象。

王维所处的农业时代,是方外隐士的天堂,所以这些旷达之人,才能对自然既有一份别样的体验,又能将这份体验洗涤自己的内心。这正是处在工业时代的我们最缺的。

在山顶留意到那一线瀑布的时候,我靠在车窗上看了很久。这一路上的收获都很丰富,但能被我们拾起来珍藏在记忆中的却很少。



天渐渐暗下来,车窗外很快一片漆黑,路况很差,车身一直在晃荡中前进,像儿时的摇篮,而旁边就是悬崖,江水翻滚……这一路上,我们都不敢跟司机讲太多话,怕他一份心就把我们都带进江里去。

入夜时分,我们到达雅江县城,那是一座沿江的山城,藏汉杂居,与世隔绝,是我梦里一直念想着的那种存在。

卸了车,我们又要开始去找旅馆了。可是这么晚了,很多旅馆都住得差不多了,容不下我们这十一条“亡命之徒”了。路灯下,我们看到很多一路上骑行到这里的“敢死之士”在路边洗自行车。他们满身泥泞,就像是从泥浆里刚爬出来的一样。看到那情景,你完全能想象到这一路上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在洗车的队伍中,有一个长得很壮的短发妹子看到我,问:“你们明天搭车吗?我们也想搭车了,车上还有几个空位,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如实回答她,也很诚恳地表达了我们想要结伴同行的“不良企图”,但因为我们人数众多,只好放弃了这个邪恶的念头。坦白说,我对那个妹子很有好感。

整个县城都和周围黑暗深处的山一起沉睡了,潮湿,阴冷!但奇怪的是,街上的发廊店却灯火通明,经常有贼眉鼠眼的男人们进进出出。而且这么冷的阴雨天,发廊里的妹子们竟然穿得如此暴露,凭着我多年的经验,我判定出那必是“淫窝”无遗。

但是,诗人小艾却有着一股传教士的博爱精神,宅心仁厚的他竟然跑进里面和她们聊天,深入关心她们的生活。他一片真诚地问她们芳龄几许,家住何处,至今婚配否,父母尚健在否……

最终,我们在雅江边的一个藏民家住下。我和晓航磨了好久的嘴皮子之后,终于把价格压在了二十块钱一个床铺。这家的主人都很热情,她们给我们烧水、整理床铺,每次我们说“谢谢”的时候,她们总会说:“不要说谢谢,都是远方来的朋友。”

饿得发慌的我们,洗完澡吃完泡面之后,便相继睡去。躺在床上,我看到墙上挂着拉萨市的全景图。那一刻,我又想起了去年冬天在拉萨的情景。

窗外有一座很陡峭的山,两岸架着一座很苗条的桥,寒风徐来,星斗微亮,我闻到真个房间包括床褥上都有一股很强烈的奶臊味。这股奶臊味,直接把我们的思绪牵引到那片牛羊成群的草原……

第二天醒来,我们终于看清了雅江的“庐山真面目”,江水翻滚,比黄河还浑浊,我们在心里庆幸昨夜没出什么事。

基哥打听到前面还在修路,而且还在下雨,我们决定直接从雅江搭车到巴塘,不在理塘做片刻停留。

吃过早饭,我们找了当地的几辆面包车,约定好价钱就准备上路。十一个人就无聊地坐在江边等着装车。从这翻滚浑浊的江水我们就可以想象上游的路有多难走了,但我们早已无心再想象什么了,这并不是说我们有着遇虎杀虎、见山开山的万丈豪气,而是都觉得无所谓了。

这期间,遇到一对徒步搭车的兄妹,妹妹昨天被路边的野狗咬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在一个诊所买了狂犬疫苗后决定继续前进。他们今天天黑前一定要到理塘,在那里打第二针疫苗。

他们举着一块搭车的牌子,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理塘”,看到有车过来便报之以灿烂的微笑,但好长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那些车不愿停下来有诸多原因。前面的路框很差,确实不太好走,自己开车都有几分危险,在载上两个陌生人,岂不自讨苦吃?还有一些“有车贵族”不愿搭人是因为嫌脏、嫌麻烦。有毅力走川藏线,并且在这个季节走到雅江来的,那可都是人间极品,好几天不洗澡不说,浑身汗臭污垢自是不可少的,那些有着洁癖的“清雅之士”“爱车一族”,岂能容忍?

车队后半夜才到理塘县城。但可以供骑行者住的旅馆都已经满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最后一间房,留给了三个女生住,其余的男生都睡在司机的车上,下了一天的雨,又是高海拔,夜间气温很低,我在车上全身发寒,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那晚,是我记忆中在夏天度过的最寒冷的一晚。

天快亮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心慌气短。刘翠明见状:“肯定是昨晚冻的。赶紧喝几碗热粥就没事了。”我们赶紧去路边找吃的,在早餐店喝了一碗热粥才缓过劲来。

吃过早餐,喝过热粥,身子暖和后,我们又接着赶路。接下来的路很顺利,我们很快就到了巴塘。沿途是一片花海,那也是我在草原上见过的最美丽的花海,色彩斑斓,望不到尽头,只见远处的毡房和炊烟。

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后来,我从一些资料上了解到,理塘和巴塘一带是康巴汉子们的聚居之地,在过去,这里生产力和文化相对落后,为了生存和繁育,住在山上的汉子们经常会打劫路过的马帮和官府,也因此形成了彪悍好武的风气。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其实都饱尝过血和泪,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鼠目寸光的我们看不到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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