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峰回路转
午夜的都城灯火阑珊，酒吧街上人来人往，人气最高的MEN'S CLUB异常火爆，一层有外国乐队卖力演唱，二层是金发碧眼的百老汇女郎的歌舞表演，三层全都是VIP包间，里面聚集着这城市年轻又富有的男男女女。
白洛凡被林禹一个电话叫过来，他赶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三两个美艳暴露的女人，林禹左拥右抱身在其中，乐此不疲。
他一出现，女人的目光集体转移。林禹固然风流倜傥，可是他更俊美高挑，任谁都想多看两眼。白洛凡今天穿了黑色修身长裤和破洞的牛仔外套，内搭的白色t恤松垮，头发放下来，脚上踩了一双高帮的黑色运动鞋，整个人像滴着水的蔬菜，鲜嫩清爽。
林禹看到他，挥手让花痴的女人下去，招呼他坐过来。
"有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说？"他坐在沙发上，支起长腿。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喝酒吗？"林禹递给他一瓶啤酒，他倒扣着鸭舌帽，一身宽松的棒球服，穿得像个饶舌歌手。
白洛凡接过啤酒，仰头喝了一口。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几年前。那时候他跟很多纨绔子弟一样，折腾自己，也折腾人生。
"她回来了。"林禹说完，低下头。
她，是林禹高中喜欢的女孩，从国内追人家到国外，可是女孩心里始终也没有他。
"你要是还喜欢，就去追吧。"他知道林禹跟他一样，执拗，轴，自己认定的人，只要心里还惦记，就总也放不下。
"算了，她还是喜欢那小子"，林禹喝了一口酒，释然，"只要她幸福就行。"
白洛凡看了他一眼："追累了？"
林禹苦笑了一下："我没追累，我只是怕她躲我躲累了。"
这话让人听着心里苦涩，白洛凡想起吴悔。她今天卯足劲刷出好几个头条，投资商纷至沓来，多得让他有些意外。
可是他知道，这些新闻都是为了安然。时机如此微妙，内容如此贴切，怎么会是巧合。她甚至还为了吸人眼球把张宇风家人的照片都爆了出来。这些不计后果的做法，更像是她无计可施的下策。
热搜里那位小鲜肉的现任女友是他父亲某个合作伙伴的小女儿，那女孩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言辞激烈地让他立刻把新闻删了，并让吴悔发声明道歉。他不肯，她便搬出他父亲和整个家族的生意。
他此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何况还是一个管理混乱的家族企业。
白洛凡在很多时刻，都非常羡慕安然。他早自己许多年认识她，有过那么多无可取代的回忆。她无怨无悔地付出，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这份喜欢厚重得让他觉得泄气。
"你叹哪门子气啊，你那个吴悔，在梦里还叫你的名字呢！"林禹转头看到白洛凡一脸落寞，不解。
"你再说一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禹无奈："我给她挂点滴的时候，她烧得迷迷糊糊，抓着我的袖子叫你的名字。这赤裸裸的秀恩爱，你还让我再说一遍，你这属于二次伤害啊！"
安然低头立在花洒下淋浴，酒店的浴室宽敞，地面的大理石纹路蜿蜒。
激烈的肢体纠缠让他有些倦意。
他裹着浴衣简单擦干了头发，落地窗外万家灯火，玻璃里映出他修长又孤单的影子。
许愿刚刚离去。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约会，之前的躲藏和追逐已经让他心生疲惫。
身体放纵的时刻他大脑异常清醒。他不是不迷恋她柔软有致的身体和美丽明艳的脸庞，他只是觉得内心空洞无底，可是究竟缺少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镜子里的男人俊美白皙，未干的发梢不断地滴下水珠。他曾经为杂志拍摄过一组类似风格的照片，他穿破烂的背心出镜，脸上冒出新鲜的胡茬。后来那些照片在网上疯传，他又青涩又性感的模样被很多粉丝设置成桌面。
她们都说他帅气得要人命。
全世界都恨不得对他投怀送抱，想睡他的粉丝数都数不清。
可是他们喜欢的那些脸孔都不是他，那只不过是造型师和摄影师打造出的大明星安然。不是他自己。
她们爱的是他美好的皮囊，以及电视上那一张张深情霸道的面具。
脱下这所有的一切，她们还会喜欢他吗？
安然靠在沙发上，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他烟瘾不大，连夜赶戏或者录节目的时候，偶尔抽几根提神。公开场合里，他从来不抽。
他是"阳光偶像""国民男友"，他甚至还被授予了"禁烟大使"的头衔。这么多沉重的称号压着他，他不敢走错一步。
这许许多多的爱意，像最严密的枷锁，捆得他无法呼吸。
青烟缕缕升腾，他难得放松下来。
每当这样的时刻，他都能想起吴悔。
她见识过他的真实，也看见过他的虚假，他那么多束手无策的时刻，她都站在他身旁。
生日会那天粉丝送他满天星光，他站在光芒里，台下贴着她名字的位置却缺席。
在那个瞬间，他一下子明白，他跟她之间，其实路途漫漫。
彼此拥抱过灵魂的人，也许注定只是对方心头上的一个空位。
吴悔的感冒还没好，"亲戚"就接踵而至。她这个月的运气几乎要刷穿谷底。
已经晚上9点多了，报社里灯火通明，同事多日蹲点终于拿到知名主持人莫霖婚外生子的大独家，小张从津市一回来，放下行李就加班赶稿。
报社归入白氏传媒之后，业绩愈加出色，快要变成业界翘楚。年轻的同事们更加卖力，她们这些"元老"也都马不停蹄。主编对她寄予厚望，她虽然动了退隐的心，可是真要离开，一时也找不到适合接手的人选。
"吴小姐，你的外卖。"门口有人叫她。
吴悔放下手里的杯子走过去，外卖小哥正拎着袋子等她。
"吴小姐你好点了吗？上次我来送餐一进门就看到你晕倒在地，多亏了你们公司那个帅哥，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小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好多了，谢谢你。"吴悔接过外卖回答。
"那个帅哥喜欢你吧，我每次晚上过来送饭，你们公司就剩你们两个，有次我跟楼下保安聊天，他说他每天都是等你走了之后，才离开。"小哥说完，抬起眼睛看着她。
"白洛凡？"吴悔下意识地想起他的名字。
"好像是姓白，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外套都没穿就抱着你去医院了，小伙子长的很精神的，吴小姐，你认真考虑一下吧。"小哥说完摆摆手，转身离开。
吴悔呆呆地站在原地，袋子里饭菜的香气顺着空隙钻出来。
她一直以为她生病那天他刚好路过。
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有种感觉，可是她始终不敢放任联想。
从她第一次遇到他开始，一切都不真实得像出脑残的偶像剧。还是励志的大龄剩女版。
诚然，他有很多地方都深深地吸引着她。可是她向来有自知之明，怎么会奢望与他牵出感情的波澜。
她生病那晚他放的满天烟火她还清晰记得。他们被淹没其中，眼中都映出一簇簇的光亮。
桌上的办公电话响起，吴悔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接起来。
"喂，是我。"他标志性的声音。
她方才心下错乱，他低沉的嗓音适时入耳，简直如魔音，绕梁三日都散不去。
"那个，我今天临时有事就来上班了，还没有跟你说，谢谢你的房间。"她说得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说。这好像是他的口头禅。
仿佛他能洞悉一切。亦或者，他早就做了全部可能的设想。
"周三我们公司和明亮国际有个合作的新闻发布会，你带人过来做采访，相关资料明天发给你，你们准备一下。"他条理清晰，安排工作。
"好的，我会尽力完成。"她拿出优秀员工的口吻。
放下电话她一步步走出办公室，公司里其他部门亮着零星的灯光，她慢慢地走向他所在的地方，他大概在门口打电话，影子落在磨砂玻璃上。
有一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因为那个单薄的身影，漏掉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