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在一个五线小城。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灯火阑珊,这里没有车马喧嚣都市繁华。
这里多的是渴望逃离的年轻人。
而我第一次的逃离,是在15岁。从那一年起,我的故乡再无春秋,只剩冬夏。
八月南下的客车里,能听到我手腕上电子钟的滴答声。
2016年夏天我第一次离开故乡,去读梦寐以求的省重点高中。那时高铁未通,中型客车里塞满了和我一样的“独行侠”。
维安说过,大城市是爱而不得的情人,小城市是不想委身的备胎。
爱而不得的永远在骚动。我透过客车模糊的玻璃窗看到父亲费力把笨重的行李箱和鼓胀的编织袋塞进行李舱,心中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和开阔眼界的渴望。
我看着光头的司机拨动操作台上的按钮,把我们同这座小城完全地隔离,像打包好的沙丁鱼罐头。
只有站台上的家长认得出每个沙丁鱼的模样,以挥手来告别久居温室的鱼苗。
我笑着向爸妈挥手,也算是对这座城市的告辞- -我将要自己去生活了。
傅首尔在《奇葩说》上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她说:“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活就是奥运会,我们生下来就长在跑道上,一生都要全力奔跑。”
站在时间的长轴上,以一个变量堆积出现在的自己。回首望去,真想对过去焦虑、拼命的自己说一句:谢谢你,那时没有选择放弃。
在这种摇摆不定上下颠簸,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股浑浊气味的大巴车上,晕车变得更加严重,胃中翻涌,但这次我没有选择用睡眠麻痹自己,
而是盯着窗外的穿梭的树影,抱着装满笔记本的双肩背包,听着耳机里循环着蔡依林的《万花瞳》,歌词唱道:
“我在最近的未来,见证万花盛开”
盛夏的烈日灼目,前方的万花熠熠生辉。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只晓得生活脱离束缚,有幸去看大千世界,却没想过困难和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生活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从我走下客车的那一秒开始。
因为第一个上车,我的行李被塞在行李舱的最深处,等大家费劲扯出自己的行李后,我几乎是半个身子钻进了行李舱,咬着牙拽出系着编织袋的蓝色箱子。
我拉着行李箱,人流推着我往前走,想稍作歇息也顾不及了。跨过人行道,拖过一段坑洼的石子路,拐了几个大弯,才挣扎到校门口。
校门口右侧的玻璃幕墙反射出我狼狈的模样,看着左侧退役飞机居高临下的姿态,才到这座城市,我就有了想哭的感觉。
需继续往前。走过贴满瓷砖的百米小道,再用全身肌肉发力提起行李,一步一步爬上拥挤的阶梯,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爬过阶梯,享受一段绿茵相伴的水泥地,然后又是高高的阶梯。
终于熬到尽头了吗?不,实际上,只有跨越了第二个高阶梯的勇士才能到达宿舍楼,而进入宿舍大楼后,又得一个人用尽全力带着行李上5楼。
而这些艰难,只是日后多次重复的缩影。
读高中后,有初中同学联系我,说羡慕我去了外地上学,远离五线小城,能看看大千世界。
我在屏幕的这头笑着回复,是呀,M市挺美的,M中学也很好。
但实际上,一个人去看大千世界,真没那么美好。
我们有学习任务,有工作体验;有沉重压力,有万千心绪;没有家人陪伴,没有挚友安慰,甚至每个月还要为话费而焦灼。
每周末三个外地孩子挤在空荡荡的八人寝室,大家各自安排生活。哪怕偶尔敞开心扉,也会因此惴惴不安,担心完全吐露的心声暴露了自己孤单脆弱的灵魂。
在不识一人的陌生城市,我们习惯伪装着坚强,把最隐秘的心事藏在心底,于漫长的黑夜反复咀嚼,希望独自消化掉所有的苦楚。
对那时的我而言,杀伤力最大的不是秀恩爱,而是秀回家。
宿舍里离家近的同学隔三差五地回家,就像我初中小学那般。我问她,回家是什么感觉,她说,还有什么感觉,就很一般呗。
可在我看来,劳累一周后回家,是极其幸福的。
回了家就不用吃外卖挤食堂,回了家就不用为了开空调和宿管阿姨周旋;最重要的是,回了家就能尽情释放郁闷。
爆文里写,北上广容不下肉身,三四线放不下灵魂。
我没去过北上广,但对于高中的我而言,除了那个五线小城,哪里都放不下灵魂。
升入大学后,因为以后想当教师,结识了很多初高中的孩子。
从一些孩子身上,我能看到自己当初的模样。他们中的有些,也正在或即将到外地上学。
我会告诉他们,一个人在,别无其它,一定得学会独立,三观摆正走天下。
你的身边没有爸爸妈妈、姑姑舅舅,有的只是老师同学、叔叔阿姨。叔叔阿姨说得比姑姑舅舅甜,但最困难的时候,却只有你一个人。
在高中,我一个人打车,一个人挂号,一个人做了很多事情。凉了添衣,饿了吃饭,睡不着就听歌,想家了就看书。
端正三观,才不至于在喧嚣的城市里迷失。《我的天空》里说,“外面的世界充满强大的磁场,诱惑着每一双即将展开的翅膀”,
多去看看前人走过的路,才能避免一次又一次的试错。
有一个剧名叫“北上广不相信眼泪”,没有看过,但光是剧名就让我有颇多联想。
在经历过高中独立的历练,我十多岁就知道,不是北上广不相信眼泪- -除了家乡,哪里都不相信你的眼泪。
城市都在迅猛地发展,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渴望跻身大城市的不止你一个人。若每个人都以眼泪宣泄内心的苦痛,北上广的土地怕会沦为盐碱。
去陌生城市里生活,最重要的不是看看大千世界有多少灯红酒绿,而是如何树立自信而独立的人格。
毕竟,七毛很早就告诉过我们,最难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最难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
只有足够自信才能抵抗生活的摩擦,度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唯有独立,才能铸就我们完整而光亮的人格。
或许现在的你正居于陌生的城市,开启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或许你会同我一样,无缘故乡春秋,唯见冬夏。
请记得啊,一定一定不要迷失方向。
你要独立而自信,要用岁月洪流,浴成理想模样。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