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朱自清的《背影》吧,其中有这么两句让我记忆尤深: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这也让我总是想起父亲送我的情景。
那时候我在省城读书,距离家乡的小镇将近500公里。
通常来说,坐火车的次数要多一些,对父亲而言,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安全要放在第一位,而坐火车相对于这么遥远的距离来说要比汽车安全。
每个学期不管冬天还是夏天,不管是到来还是离开,父亲总是会来接我或者送我。
其实,从我家到火车站也不是很方便,要倒两趟公交车车才能到。
第一趟公交车从小镇到市里,大约有40分钟的车程,一路都是在寸草不生的天山山脉里穿梭;到了市里,还要转乘另一辆公交车,大约十多分钟才能到达火车站站前广场。
那时候出门是大包小包,里面是母亲为我准备的咸鸡蛋、煮熟的香肠、卤牛肉、装罐的咸菜,还有加工的饼干。总之,母亲恨不得把所有吃的都给我装上,她担心我在学校里吃不好,当然还有在火车上吃的煎饼。
那时候回来也是大包小包,里面是我为家人买的东西。像什么裹着一层白色糖衣的花生糖、麻辣豆、糖果、还有床单被套之类的。总之,我也恨不得把父母家人没有吃过的好东西都带回来给他们,妈妈总说我太顾家,自己舍不得,却总想给家里。
父亲买了月台票扛着行李送我到火车站站台上,还要上车给我找好座位,把我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摆好,才放下心来,再嘱托我两句,才下车;然后,又走到我座位的车窗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里尽是不舍。
我打开车窗,跟父亲说回去吧,可他总是答应着,却不见移动,想到什么,又嘱咐我两句不要睡太沉,注意安全。
那时候坐的是绿皮火车,用学生证买的又是硬座,车厢里很是拥挤;妈妈总是会把钱给我缝在秋裤里面,夏天缝在内裤里面,以防丢失。
当火车的鸣笛声响起的时候,我再次跟依然站在车窗外的父亲说回去吧,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臂跟我摆摆手。
看着父亲瘦削的身影越来越远时,我总是很心酸总是会忍不住流泪。
我知道,这一去,再见面又是四个月之后了。
当然,回家的日子总是归心似箭。买上火车票之后,我会提前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具体到家的日期。
当我出了站台之后,看到父亲站在那里翘首以盼,我的胸腔里顿时涌起一股热流,很没出息地又哭了。
后来,毕业之后,留在省城工作。来来去去都是乘坐汽车了。
因为小镇是南北交通的要塞,一条省道贯穿了南北。而我们等的班车必然会走省道必然会经过小镇。
那时,没有手机可以查班车的发车信息,但我们知道每天都有几趟班车会开往省城,只是具体时间不知道。
小镇上也没有候车室,当然,如果要去客车站的候车室,又是要倒两趟车去市里,也很麻烦。于是就只能早早地在公路边守着行李等待。
有时会很幸运,等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看到写着到省城牌子的班车经过,于是使劲地招手,车子会缓缓地停到路边。
中巴车上没有专门放行李的地方,就只好把行李全部都拿到车里,人和行李挤在一起。
有时就没那么幸运了,等很久也没有车辆经过,要么就算经过,车子也不会停下来,这时我们就知道车上连一个位置都没有了,只好等下辆车。
记不得多少次,都是父亲左手右手拎着行李,把我送到公路边,然后我俩一起等车。
在这期间,父亲叮嘱我最多的就是,要好好给人老板干活,要对得起老板给的工资。
现在想来,我能够做到勤勤恳恳工作,可能也跟多年前父亲每次的耳提面命有关吧。
上了车之后,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舍不得离开父亲,离开家,好想就这么不走了;可是我又做不到,依赖父母。
那时候的心还是有点狠,不去看父亲不舍的眼神,不去看父亲满是沟壑的面庞;外面的世界吸引着我,诱惑着我,我想去探索,我想去经历。
而如今当我历经沧桑被生活磨擦之后,我多想再也不要有离别,多想再也不离开父母,好好地守着他们。
可是,距离好远啊,远到隔了4000公里,远到见一次面要经历数个小时的飞行。
每次看到视频中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心里都是酸楚的,是难受的,又恨自己离得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