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了......
虽只是暮春,空气中却已经有了几分炎热的气息。刚下过的雨被阳光蒸发着,整个竹夜川笼罩在一片闷热与潮湿之中。花朵上的雨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刺眼,显得花儿又绚丽了几分;小草的新绿被雨水冲洗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成熟而深沉的深色;远处高山上的笼罩的薄雾渐渐散了,露出了一大片如同浓墨勾勒的叠青泻翠。
竹夜川中的一座山——竹夜岗——格外喧闹,敲锣声,打鼓声,山脚的叫卖声,响成一片,显得杂乱无章,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不少孩子的欢笑声。一个个家族走在一块,当中有的人手里拿着一两束鲜花,有百合,菊花,满天星......格外华丽。
归海桐穿了一条刚到膝的蓝裙子,这条小裙子本是她小时候穿的长裙,本已经不合穿的裙子。被归海桐拿剪刀和针线改了一下才勉强穿得上身,归海桐当然不想这么狼狈,但这已经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了。她今天要拜祭的是她的妈妈,当然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归海桐手中的鲜花和别人不太一样,不多彩,也不绚丽,只是一捆白菊,那捆白菊,每一枝都十分新鲜,这捆白菊是她一大清早冒着小雨去采的,就连露珠也还在忽闪忽闪地泛着光。
归海桐把白菊放在母亲的墓旁,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擦净了那块幕上的灰尘,那束白菊跟墓碑的颜色像是融在一起一般。
归海桐抬手擦了擦流到脸颊上的汗水,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
妈妈,对不起,我买不起那些百合花和那些大菊花,满天星,也没能拿来什么好吃的,还记得你说喜欢白菊吗,您说喜欢它迷人而不妖媚的纯洁,喜欢它淡淡的清香,喜欢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生长,还说希望我也能这样。您喜欢白菊,所以我一大早就给你才白菊去了,这点小心意,您就收下吧。这段时间,我过得挺开心的,您应该都看见了吧,爸爸内心深处应该还是爱您的,不然,他怎么会把您的墓碑造成白菊的颜色呢?您说对么?妈妈。
......
睁开双眸,一阵微凉的风带着一丝诗意抚过,树影婆娑,一棵棵大树的叶子如同国王的皇冠,皇冠缝隙中的那抹蔚蓝,时而狭窄,时而宽广。灿烂的阳光,如同春蝉费劲破茧之力破茧而出般从树叶与枝桠中挤过,掉落在地上时,只剩下斑驳的光影。听着周围的一阵阵喧嚣,归海桐心中却觉得更加寂寞,归海桐拖着沉沉的步子,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下山去。
......
为什么!平时你对我不管不问就好了,为什么连扫个墓都只有我一个!她可是你的妻子!那个你应该爱一辈子的人!你回答我,归海翰钊!为什么!
......
归海桐叫自己不要哭,但泪水还是忍不住奔涌而出。这段时光,她不知受过多少寒冷,她没有哭;不知多少次难过,却也没有哭。这一次,她哭了,不是哭这段时光的辛酸与委屈,而是愤怒,愤怒父亲的无情。
下一刻,归海桐有点讶异,因为不远处的一个坟前,站着林路晨,眼睛已经睁开了,双手还合在一起,显然是刚合十完。
“梧桐!”林路晨感受到归海桐的目光,挥手叫道:“一起走吧。”
归海桐走到林路晨身边,心中有了几分安慰。方才的心寒慢慢褪去:“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啊?”
“我也想问你这个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林路晨仿佛也很诧异归海桐一个人出现在竹夜岗。
“外公老了,行动不便,爸爸嘛,还在上班呢!除了他们两个,我也没什么亲人住在这儿附近了。”上班”这个词儿用的有点委婉。
林路晨突然拉住了归海桐的小手,像是生怕下一刻会失去什么似的:“梧桐,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只要来找哥哥,个个都会来帮你,陪你,知道吗?”
归海桐点点头,没有说话。林路晨终于发现她的眼睛有点儿红润:“梧桐,你在天之灵的妈妈一定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开怀大笑,看到你勇敢,坚强地活下去,而不是你哭。对吗?”
归海桐点点头,对林路晨挤出一个笑脸。那一瞬间,林路晨感觉内心一震,鼻子一酸,两道热泪夺眶而出。
“哥哥,你怎么哭了?"归海桐关心道。
“没什么,刚刚眼睛进沙了。”林路晨撒谎道。
“骗人是小狗!”
“汪汪!”
林路晨牵着归海桐,走下山岗,踏一条林荫小道,树木葱茏,很难看到天,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轻轻的。在宁静的小道中,这声音仿若放大了几倍。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归海桐抬头问了问林路晨去向。
“去我家,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去过我哪儿呢!”
轻松的言语飘散在一片青葱的叶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