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意识到,20世纪人类的困境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人们在过去视作救赎的那些习俗的崩溃;一是个体急剧增长的自我意识和自我中心论,个体不再有意义地与世界保持联系,而同时个体的存在和价值却仍然依靠这个世界。
前者,比如说善。以前的乐于助人,如今的乘人之危,利用人之同情心而作恶,利用人之爱心而谋利,利用人性获得商机。讹人事件是一,大数据杀熟是一,还有各种割韭菜……搞明白,现在已经不是20世纪了!
后者,比如说初期的“丧”、“佛系”,到近期的“内卷”、“躺平”。这些从某种程度而言无疑不是在割离和世界的联系,却又依附于世界的存在和价值,它才得以成立。简言之,其背后的“合理性”是值得深思的!
北岛的《回答》中有这么一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我个人的理解是,卑鄙者往往以卑鄙为荣耀,高尚者甘愿为高尚而作出牺牲。往深了说,卑鄙对卑鄙者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是赖以谋生的,高尚同样如此。这可以理解为目的,目标,或意图。卑鄙可以理解为道德层面,行为层面,动机层面,高尚亦是如此。用杜威的理论来说,那就是——任何有特定性质的经验,如果要正确地被界定为目标、目的或意图,那么它必定要遵守与之相对于的条件。
看过太多的人,忙忙碌碌一生,他们早早地结束了青春,迈入婚姻,尔后的半生虽谈不上为了子女家庭而活,为责任而活,当然他们的前半生似乎也是为此准备着,恋爱奔着结婚去的,结婚奔着生小孩去的,我理解为这是为家庭,为名誉而活,总之,如果你问他们,他们往往会给出类似这样的答案。
家庭,责任,名誉,确实都很重要。但“价值和事实的关系”问题,完全是人为的,因为它们依赖于和来自一些毫无事实依据的假设。后一句同样是杜威说的。
坦率地说,当看到“完全是人为的”这几个字时,触目惊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说,你怨天尤人,活该!另一方面,又很容易想到:这是自由竞争的结果,这是市场规律,社会意识形态,归根结底这是你们自作自受,自寻苦果……倍感难受与不安。
想想那些为了浮名虚利的人吧!
很艺术的一个例子,电影《第十一回》中的马福礼,一件陈年旧案的真相,紧接着为了孩子不得不维护真相的父亲,权衡利弊之后剧院作出的艺术取舍,反转再反转,戏剧与冲突……我们当然可以说这是艺术的处理。然而,这些何尝不是时代偏见下的畸形事件呢?那些热衷于捕风捉影的人,热衷可能是一回事儿,也可能是社会条件之便利增加了这种热衷的成就感,满足了部分人的虚荣心和利益,以及快感。而他们的供养者,吃瓜群众,乌合之众。再往上看,那是一个体系结构里的产物,一个很小的体系,不,也许并不小,但却先后因为一系列变故而发生逆转,假装怀孕的金彩铃,神神叨叨的奇葩(土豪?嘴上说放下,却一掷千金),还有那个被不知道什么信仰惯养的律师,以及凌驾于剧院之上的领导……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好像忙了那么一大圈就是让事情不发生而已,图个心安而已……没得好名声,没得切实利益,但这么一折腾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说到底应该属于救赎一类的主题。
而之所以说这个,很大程度从起源说起,它就是一浮名虚利,看似为了维护名,维护自己的利益,实际上在整个运作的过程中又涉及到了他人的利益、名节,于是就有了对立,有了冲突,继而戏剧化的一幕幕上演。
最后谁在乎真相呢?谁又真正想知道整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呢?那个小演员?她所在乎的也不过是自己那一角色背后的设定罢了。没有人真正在意真相,却又都靠着自认为的真相。这和人与世界的联系,何其相似啊?
那么,现实呢?现实可能比艺术还要残酷,因为我们是用一生去演绎。
王尔德说,人们都活在他们的生活之上(大致意思)。
简言之,不是匹配,不是属于,而是活在了某种虚无之上,比实际更重的负累,比原本所需要的更多。
想想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说真的,人真正需要的并不多,不是吗?一日三餐为温饱,这是生存,接下来是发展吗?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发展。
就当下那么多人嘴上说“躺平”,可不也得依靠世界的存在而存在,还是得谋生不是?而真正具备条件的人是更拼还是跟着“躺平”呢?所以,都不是真正的“躺平”,但某种意义上,我们又都遗弃了过去视为救赎的习俗,不是吗?否则,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他们何以指手画脚,他们的根据是什么?
互相理解之后,就没啥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