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听见,轻轻嗯了一声,放缓脚步,伴随我们身边,口中沉声说道:“我们黄茧村,历史久远,建寨于明朝初期,古时这里就被称为黄茧寨,整个村寨一直深藏大巴山脉之中,几乎不为人知,建寨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了。此村四面环山,原本是群山之中一处深谷盆地,古时猎户进山狩猎聚此落脚,慢慢寄居下来,随着时光流逝,寄居在此猎户不断增多,盆中林地逐渐得以开垦,寨子轮廓初步成形,古时单个猎户力量薄弱,于是大家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共同狩猎育家,并将屋舍围按圆环状建造,以此团结安住,更好防御山中野兽。随着人口增多,寨落由此一圈一圈不断向外增扩,渐渐形成一种同心圆环形寨落布局,而整个寨子的中心,即是黄茧寨宗祠所在,是寨人们议事、祭祖与大型活动之所在,现今整个村寨,除南面为低矮山脉延续阻隔外,其它三面均为三道山三大主峰所在地,它们分别是西面笔架山主峰、北面云雾山主峰与东面神灵山主峰,这三道山三大主峰全隶属于大巴山系,它们由四周三大山脉沿伸至此,在这里积叠为三大最高峰,其海拔平均都在1400米以上,在积叠形成最高峰后,好像力道突然用完,山脉急剧收缩,在此合围出一片巨大隐密的高山盆地,这便是黄茧村,因此,陈干事生初来此地,便生有一种村子被装在口袋里的感觉。
听完支书解说,我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说话之间,我们跟着支书以顺时针方向在村中转圈搜寻,此时夜晚已过8点,支书让人叫开村户大门,村民开门时全是一副惊恐戒备模样,但见是支书到来,这才语气松和,明显消除了戒备,在支书亲自问询中,村民们均称没有见过发疯的皇旺且各自家中并无异样,组长同时低声唤我近前,要我紧随支书身边,简要记寻下今夜排查过的每户村民情况。
从一路搜查结果看,突患痴疯怪病的皇旺并没躲藏村中,不过在我做情况记录时,却察觉到一丝怪异,村民们回复问询时都少言少语,似乎全都不愿意过多谈及此事,甚至有时还很回避,而这并不全像是因惊恐害怕所致,不过一切全是我个人的某种感觉,这也与我过度敏感的性格与喜欢联想的习惯有关,或是由于我心中深藏忧伤自闭所致。
我尽量控制住思想,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随着走家入户的排查,自己开始初识贫困的模样,村民家中夜晚用得还是白蜡,老人、孩子才身穿老旧棉衣,成人村民则全是土布单衣,这里家家户户屋院空敞,没有一件像样家具家电,家中摆放全是老旧农具与自制木质桌椅,唯一显现出现在是21世纪,就是上任工作组为每户村民家门口统一安装的大节能灯了。
山中夜晚寒气袭人,落下薄雾,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夜鸟归巢的啼鸣,让人心中更是紧纠不安,寒夜漫漫,失踪痴疯的皇旺又安身何处呢?
前方雾中晕散开一团灯光,那有一家农户点亮院灯,那灯光在黑夜中格外突显,将我们紧紧吸引,我们急随支书向着灯光搜寻而去。来到近前院栏外,隐隐听到小孩话语之音,支书正要推开院门进去,组长忙伸手将其拦住。
这时,我们隔着院落竹门缝隙向内窥望,只见几个孩子正围趴在两个并排拼放的小木桌上,就着院墙上照明灯光,写做作业,不时夜风吹舞,书页翻动作响。
瞅见院中景象,组长微侧过头向支书低声问询,支书凑了凑身,小心陪话回道:“这些都是村里生病有灾特困户的孩子,因为家中贫困舍不得点灯,他们这才自发聚在一起,每天放学回村后,约到条件好些家中用灯同学家中习,在这之前,村里电路老旧坏损,村民们多延用着油灯与蜡烛,而上届工作组驻村扶贫后,专门花钱为村里重新铺建了电路,还给村里每家每户大门,统一新装了大的节能照明灯,这些极大方便了村民们的生活,但特困户舍不得用,只在偶尔紧要时才使用一下。”
“喔,原来这样!村里孩子每天怎么上学?”组长追问。
“我们村条件太差没有小学,孩子们只能每天由年龄最大的孩子带着,五点出门,从村东头登神灵山,花两个多小时,穿山间小路赶去邻村上小学,下午放学后再统一集中原路返回,回村时一般已是晚上七点左右,在吃完晚饭简单洗过就到八点,这才开始做作业。而那些特困户们的孩子,便聚到用电灯同学家,一起在屋门口作业。”支书缓缓答道。
组长没有做声,而是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我们随着组长来到孩子们身后站定,前面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身穿一件肥大蓝灰发白的工服,正趴伏在小方桌上,低头认真做着数学题,身前平开的作业本上,工工整整写满着算术,她耳旁几缕漏扎长发在夜风中轻舞,紧挨她右侧边坐着一男孩,男孩可能刚上学不久,正抓着一个铅笔头,吸着鼻涕,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暗紫色线衣,在一张破旧黄草纸上写着字,女孩左侧空多,挤坐着三个孩子,她们正轻声相互背着书。
我心中好奇小男孩写字内容,近他身后伸头窥望,只见黄草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仔细辨识,我发现写的是皇豆豆这个姓名与一首古诗《悯农》,看见古诗,我不由轻声念读起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覃组长这时在一旁摆手将我拦停,但孩子们还是发现我们的到来,全是惊奇,支书见状抢身上前,平复住孩子们喧哗,叫喊出屋中主人。
屋中走出一位老农,须发皆白,他看见支书,大声招呼,转眼瞧见支书身后众人,便疑声问道:“皇旺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