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来越发现,哲学思想并不高深莫测。她如同邻家女孩,常与我们不期而遇。
十年前的一篇短文中我曾写过,人生长河是由不同片段组成的,把每一个片段过好,人生就过好了。那时并没有看过任何一本有关哲学方面的书籍,只是凭着生活经验有感而发。
不曾想,这与阿德勒的“人生是点的连续、是连续的刹那”及“活在此时此刻”的观点极其相似。
阿德勒认为,没有目标也无妨,不要把人生弄得太深刻。过去和未来根本不存在,起决定作用的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而是“此时此刻”。
看得我频频点头热血沸腾。
长期以来,我们总是习惯有目标的行动,而走向目标的“沿途”并不被看重和珍惜。
几年前与家人一同郊游,驱车走了二百多公里到达目的地,结果景区门紧锁,旁边张贴着公告,说正在维修。我有些失落,随口说,白浪费了不少时间。儿子安慰我,妈,我们一路开心说笑,还碰到那么多有趣的事,这也是收获,不算浪费时间。这家伙,别看小小年纪,与我的思想总是一致。
有时,“路上”的风景也许更出彩。
一次全家人驱车去延安,路边尽是高底起伏的山脉,半山坡上挂着不少窑洞。突然我的眼睛怔住了,只见一处窑洞口飘摇着花花绿绿的衣服,那么鲜亮,那么充满生命!大家知道,北方冬季的大地贫瘠荒芜,色泽暗淡毫无生机,而那些晒晾的彩色衣服使整个山坡仿佛有了活力与生机。实话说,那稍纵即逝的几十秒留给我的激动和震憾,远比到达景点正儿八经的景色更令我念念不忘。
2
活在“此时此刻”,实在是一种可爱至极的理念。
阿德勒不认为活在此时此刻是主张消遥主义,享乐主义。而是说要认真而谨慎地做好现在能做的事情。
书中举了事例:如果登山的目的是登上山顶,那它就是潜在性的行为。说得极端点儿,乘坐电梯登上山顶,逗留5分钟,然后再乘电梯回来也可以。当然,如果没能到达山顶的话,其登山活动就等于失败。但是,如果登山的目的不是登上山顶而是登山本身,那就可以说是现实性的活动。最终能不能登上山顶都没有关系。
我喜欢现实性的活动,把每个“当下”或是“在路上”当成成果本身来看,这样会体验到更多滋味。
看过一则故事,一个男孩失恋了,痛不欲生,准备自杀。碰到一位老者,当得知事情经过,他只问了男孩一句,你是如何对待这段感情的。男孩说,我拼尽全力爱了。老者说,既然全心全意爱了,就不用难过和遗憾,你已经对得起自己了。请拿出全部热情再投入下一段感情,不要害怕失败,活好每一个当下,你就是最大的赢家。
这么看来,男孩子真心投入情感,那就够了,结果反而不重要。
3
我一直觉得我爸很可怜,除了埋头工作几乎没啥爱好,抽烟喝酒泡妞这些大众爱好均不指染,还嗤之以鼻。他对工作有着宗教式的虔诚,横空出世的996工作模式对他来讲,简直是常态。他干啥都极其专注,该喝水时眼里只有水,就好像那是美酒加咖啡。该工作时眼里只有工作,容不得出现一点闪失。该看电视时眼里只有电视,谁胆敢说话,他厉声阻止,吓的所有人赶紧闭嘴。
一次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大伯请他吃炖鱼。据他讲,鱼不大,做得又香,三下五除二,一个人将一条鱼吃光了。后来猛然警醒,怎么会独吞,没有给他哥留一点?他给我们讲时,明显有悔意。可在当时,我爸的眼里只有鱼,哪里有那个大活人哥哥。两耳不闻窗外事,眼里只有眼前事,这种近乎呆痴的态度,正是阿德勒所提倡的“活在此时此刻”的状态。
“只要你全情投入每个当下,你就是快乐的,你就是成功的。”如此看来,我爸那么认真对待那餐鱼,那么享受电视节目,那么用力工作,他应该是快乐的。我决定从此刻起收回“他是可怜的”论断。
4
好多男人以追求远大目标为由,跑到外面打拼,回家不屑于做饭,辅导孩子,打扫家。好像有了远大目标,眼前的小事就不值一提,这实在大错特错。
并不是说有目标不好,可事实上,目标遥远又模糊。你可以回顾一下之前的人生,哪些是既定的,哪些是随机改变的,你怎么样走到现在,你的每一步是按计划的吗?恐怕不是。那么,放开所谓的宏大目标,踏实走好现在的每一步就显得更为重要和关键。
我当初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应用,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计算机刚刚起步,以为日后可以大有作为呢。毕业后发现,学的东西几乎没用。当初学DOS操作系统,毕业后WINDOWS已经铺天盖地了,哪里还有人用过气的东西。我现在所应用的计算机操作,包括五笔输入法,都是后来自学的。我没做过调查,不清楚有多少人从事的工作与大学专业相符,恐怕是寥寥无几。看来,人生航向随时会改变,太多未知因素掌控着我们的未来。
年轻时我并不喜欢当老师,机缘巧合最终站在了讲台上,因为孤注一掷,还做得风声水起。令我不曾想到的是,误打误撞的一份职业,至今令我回味无穷。孩子们带给我太多的快乐和感动,我带领他们一起学习玩乐、还挽救了一个失足的孩子。偶尔上晚自习,下班走在路灯下,哼着歌,晃着头,满腔的幸福感。
尽管我的人生还有太多未知,但我敢说,不会有任何一项成果可与那段经历媲美,它足以成为我人生中最光辉璀璨的一页。毫无疑问,那是充分享受每一个当下带来的福利。
更有趣的是,本以为自己会将一生热血洒在热爱的讲台上,一个偶然因素,我又脱离了教育战线。
看来,人生充满不确定性,每段哪怕是微小的经历都弥足珍贵,不容忽视。需要我们置若珍宝,充分享受。
5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不认为那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更不是颓废,而是一种既朴素又充满智慧的生活方式。有多少人心怀伟大理想,却不懂得打理眼前事,好高骛远,达不到彼岸,过不好当下。
一次吃饭,朋友始终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我低声问怎么啦。她说,喝点酒会脸红,所以不敢喝,吃点东西会长肉,所以不敢吃,唱歌不太好听,所以不敢唱。就这样,整个晚上她郁郁寡欢,连笑容都不太自然,大好的二三个小时在索然无味中度过。
特别欣赏这句话:“把过程本身看成结果,人生中的每个瞬间都活在此时此刻。”
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充分给于尊重和善待。
洗手时,用心洗,手心手背手指搓搓搓。
说饭时,眼前只有美食,用心感受一咀一嚼带来的味觉快感。
健身时,全身心感受身体的律动,肌肉的酸痛。
做爱时,放开自己让每个细胞参与,享受肌肤相亲带来的欢娱。
做家务时,专心擦拭,体验你与家之间的情感联接。
这样,将每一个“此时此刻”活到极致,即使人生在下一刻完结,也不会留有遗憾。因为属于我的每个时刻都被全然感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