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二十七)
二十七
无语的不只是王德利,还有杨斧子。他们那天的谈话被桂枝躲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她暗喜老公知道深浅,不趟这个浑水,同时对王德利有了一丝鄙视,怪不得老公说他不是东西,原来果真如此。如花这女人是可以招惹的吗?桂枝对王德利有了一些担忧,她还差一年多就要退休了,如果在这节骨眼上王德利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退休的事找谁?接手的人如果业务不熟,恐怕自己退休办起来就麻烦好多。
女人想的问题就是杞人忧天,一旦自己觉得不好或者不顺,她就会整天想着这样的问题,桂枝亦是如此。她不但担心王德利突然挂掉,(她确信王德利会挂掉,这个判断让她寝食难安),也担心细胖子日后的生活。虽说她和细胖子也没好到那种姐妹情深的程度,但多年的相处下来桂枝觉得细胖子没坏心眼,直筒筒的一根肠,心里藏不住一句话。俗话说得好:冬瓜有毛,茄子有刺;老公有权,老婆有势。现在厂里家属区只有王德利还算是个官,要是一般女人,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可细胖子还是那个细胖子,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骂的骂,从不摆架子。假如王德利突然怎样,她日子怎么过?儿子还在武汉读书,正是要钱的时候,细胖子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儿子的生活费。
桂枝成天想着这事情,麻将室也没心思打理,她只要看见细胖子从身边走过,恨不得把她拉住说说,可话到嘴边又忍住吞了下去。她就像一个预知后事的大仙,明知别人有难,却不能讲出让她有所防备,这种纠结让桂枝一度陷入烦恼和痛苦之中,她心里私下不知骂了王德利多少回,不知厉害的王八蛋,你要想死也要等孩子参加工作啊,你图痛快潇洒了,指不定哪天就把痛苦留给儿子和老婆。
忍了几日,实在忍不住了,当这天下午细胖子闲聊突然问起借钱的事情时,桂枝像倒豆子一样几下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细胖子哪经得起这样的突然打击,她又急又气,大家都知道如花那个女人是个白虎精,专克男人,她家王德利明摆着和她有了一腿,这不是要王德利的命吗?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个王德利要色不要命,这下如何是好啊?
细胖子坐在桂枝门口大哭起来,她一想到老公命悬一线,她恨不得扒了如花的皮。桂枝吓得连忙劝着,她怕别人听到什么,叫细胖子沉住气不要慌张,细胖子哪有心思听劝,一个劲地抹眼泪。杨斧子从麻将室出来,一看不对劲,询问怎么回事,桂枝连忙摆手。细胖子忽然站起来,说道:“我去撕了那个女人的x,还看她祸害人不!”说完气冲冲只往外奔去。桂枝知道自己多嘴惹祸了,三言两句告诉杨斧子实情,要他赶紧给王德利打电话,就说细胖子找如花算账去了,叫他赶紧赶过去。
……
结果闹出这出戏,丢人丢都到家了!
……
如花没有参加儿子的婚礼,一人躺在家中,泪水流尽。她忍辱负重辛辛苦苦这些年,就是盼望着这幸福的一天,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她恨死了细胖子,如果昨天手中有刀,她指不定就朝细胖子刺去,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但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更是一手撕毁了她一生中最期待的幸福!
这就是宿命?如花回想起这多年的遭遇,心中忿忿不平,命运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待自己?难道上辈子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辈子要在世间还账?
王东胜昨晚敲了半天的门,她没开,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今天一大早又来敲门,她还是没开。得知她还苟且着,王东胜在窗户边丢下一句话:“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说完便离开了。
如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第二次感受到王东胜的温暖,昨天他怒气冲冲赶到及时替她解围时,她就感动了。尽管他的举动会带来一些流言蜚语,但她更想在孤立无助时得到一个男人的保护,王东胜做到了,而且做得够爷们,这让如花绝望的心稍微有些安慰。
这一天,如花不知是怎样过来的,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后又是泪水浸透枕巾。她想象着儿子盛大热闹的结婚现场:帅气的西装,漂亮的婚纱,甜蜜的微笑,举杯的庆贺……可是一切都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她更担心儿子会怎样看待这样的事情,当她给儿子发去短信(如花不敢打电话,怕情绪失控哭出声来),简单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明天的婚礼。她知道,昨天的事情儿子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原委,总会有人及时告诉他,他母亲被人打了,可是儿子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这让如花痛心不已:他是该有多恨妈妈给他丢脸了?他在肖琴面前该有多么抬不起头来?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妈妈……..?
如花越想心越痛,几次想爬起来找个绳子一了百了,可她不能啊,她不能让儿子背上一辈子的阴影,他母亲是在他新婚大喜的日子寻的短见。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什么都在想,想着自己嫁到西塞街的那年,想着自己忍受着生活一个又一个痛心变故,想着二十年来带着儿子艰难屈辱的生存,想着现在的自己,只能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却不能见证儿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还要被儿子痛恨自己的不堪………
“这是什么事啊,老天爷,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如花心里在绝望地呐喊着,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