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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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凡的父亲

      我的父亲特别平凡,他只是中国十四亿人口中的一员;我的父亲特别平凡,他一辈子几乎没有丰功伟绩;我的父亲特别平凡,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在自己的轨迹。同时我的父亲也特别伟大,他给了我生命,也撑起了我们一个家。

    父亲长得并不出众,中等身材,有些偏瘦,只有一米七二三的个子。饱经风霜、黝黑的皮肤上沟壑着人生的沧桑。小的出奇的眼睛,却也凝聚着智慧,看似笨拙的嘴巴,却讲述幽默的故事,并伴随我们成长。

    父亲出生在1954年国庆节,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里兄弟五个,他排行老三,老大好吃懒做,行骗于江湖之中,老二智商稍有问题,两兄弟尚小,上有二老。爷爷奶奶这家人倒也奇怪,家里穷的一贫如洗,爷爷奶奶辈却唯一认为:学习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大伯、父亲,四爸、五爸,竟然幸运的都读到高中毕业。结果爷爷奶奶孵了一窝没有变成一只鸡的铁蛋。要么老话不是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农民儿子始终还是农民。好在四爸五爸赶上好时代当了兵。父亲并没有那么幸运,虽然有一定文化,但是也赶不上穷家庭劳力严重不足的大问题,老大老二都顶不上事,老四老五都当兵在外,为了多挣工分,只能留他在家面朝黄土,背朝天打磨着岁月,挣回家里的工分,贴补家用。重担积压在他瘦弱的只剩骨头的身材身上。

      父亲和会计工作告了别

    父亲一辈子没有干过多少体面的工作。唯一体面的就是当过会计。在没有成家前,因为脑瓜灵,所以村里就让他当了会计。也许那也是父亲干过最光辉的事业了。在那个并不大的村子里,人口也并不多,但是那个时代,尤其这种小村子,哪怕错一毛钱的账务,那也可能是天大的事,可能也会被批斗。之前的会计就是因为账务问题光荣退岗,父亲很荣幸成了接班人。自从父亲成了会计就再也没有错过一分钱。然而好景不常在,因为爷爷奶奶家劳力不足,大伯是太阳照屁股都懒惰的不想起来干活。老二脑子有问题顶不上力,老四老五当兵在外。家里就缺乏劳动力,工分不够就没有粮食。有一次,奶奶在家做饭中,不知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大家手忙脚乱把她拉到医院。医生闭紧双眼,一只手搭在奶奶的手腕上,之后又睁开眼,拨开奶奶的眼睑,又看了陪同过来的几个人,故意放慢了语速说:没什么大碍。低血糖!长期吃没有营养的东西导致的,得多补充点营养。“补充营养”?哎!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吃饱饭都是大问题还顾得上营养了?爷爷看看大伯又看看二爸,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父亲身上,爷爷若有所思的看着父亲,想要吐出的话又憋了回去,又把目光看向饿晕的奶奶,本来瘦小似乎就更小了。父亲眼里的泪水在小小的眼眶里直打转转,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奶奶病床前,轻轻的把头贴在在奶奶被子上,拉着奶奶瘦的像麻杆的手,眼泪噗哒噗哒浸湿了被子,他呻吟着,过了一会,心情稍微平静点,抬头安抚奶奶说:妈!您放心,别怕,这个家有我呢!一定让您吃饱饭。明天我就给村长说,会计我不干了,我下地干活,挣工分,这样您就不会挨饿了。爷爷听了父亲的话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这样父亲就从体面的会计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而且就是一辈子。

              娶 媳 妇

    岁月就像旋转的车轮。在那贫苦的年代,能娶到媳妇,那将是最幸福的事情;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里,娶媳妇就是奢望;在那个家有兄弟五个贫苦家里,媒人都会绕着道走,当时的父亲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希望之火花。

    俗话说:“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每个人都有它的定数”。在父亲对婚娶绝望之际,有个能说会道的媒婆找上爷爷奶奶。说:城里有个寡妇,年龄二十六七,端庄秀丽,丈夫生病去世,身前有个四岁女孩,腹中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上还有七老八十的男方父母,这对老人只有这一独子,痛失所爱,性格特别暴虐,去了的话,免不了受制于他人。媒婆一口气说完当时母亲的情况。爷爷奶奶听后连连摇头又摆手,今天就是说破天也是不会同意父亲趟这趟浑水。

    要不就说是命运的安排呢?在能说会道的媒婆三番五次的游说下,爷爷奶奶勉为其难同意相亲先让去看一下。初见父亲,或许是父亲比较有学识给他加了高分,或许是父亲天生善良,感觉母亲的不容易,男人特有的担当,让他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父母就在那个贫苦的年代,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后来又相继生了我和二哥。

            超能力的父亲

    别看父亲只有一米七二三的身高;别看他只有不到120斤的体重甚至偏瘦的身材;别看他看起来只有皮包骨头,血管看起来就要炸裂黝黑的皮肤……但是父亲的超能力是好多人远不能及。父亲的脑瓜特别灵,村里村外都知道他是算数高手,三四位数乘除加减法,他好像有特异功能,头一仰,眼一闭,立马就可以算出来,比计算机还要快。化学微量元素一辈子都记的滚瓜烂熟。父亲特别爱看书,一辈子养成抽空就看书,睡前看书的好习惯。看过的书几乎都是过目不忘,我们兄妹几个的睡前故事都是在爸爸看过的书后,又精彩的给我讲出来度过的。比如毛亚人,穆桂英挂帅,水浒传等等。有了故事的陪伴,我们的童年再也没有那么无聊了,反而特别期待傍晚的来临。父亲写的一手好字,写出来的字潇洒自如,见过他写字的人都说当了农民真是屈才……父亲就是这么优秀的人而却没有吃上公饭,当了一辈子农民。

              农民工父亲

    父亲除了种庄稼外,另一个主要工作就是揽工,就是给人家当小工。四年埋了三位老人,家里也是最困难的时候。父亲被迫当了装卸工。

    父亲当装卸工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别人一喊爸爸,就是来活了。爸爸就赶紧披上那件旧衣服到肩膀上,赶着去指定的位置装卸。他不会骑自行车,大多是蹭别人的,主要那会穷的买不起。忙的时候母亲还得给父亲送饭。二百多斤的货物压在父亲瘦弱单薄的身体上,汗水滴答滴答,浸湿了褴褛的衣衫。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劝父亲不要揽这么重的活。父亲总是挤出一点坚强的微笑,安慰母亲说:“没事!我身体好,能行!”说着就催促母亲早点回去。母亲没有办法,只能伙食上给父亲给父亲改善,每天两个荷包蛋肯定是有的。

      父亲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特别深刻。父亲说:“我们这类人,走哪人家都躲得远远的,就怕把那些人的衣服碰脏!”小时候没有听出来什么意思!长大了,渐渐才明白里面包含多少心酸。

    还记得有一次,爸爸推着架子车卖菜。走着走着,后面突然有个骑摩托的疾驰而过,一下子就把爸爸撞得人仰马翻,架子车也撞的七零八落,流了好多血,一阵头晕目眩,父亲就躺在冰冷的地上。路过的你一言我一语,心想这人肯定不顶事了,骑摩托的人吓坏了,以为他撞死了人,准备要溜,这时我们村里眼尖的二婶看见是父亲。二婶大喊一声:“站住!哪里跑,这个人我认识,我们村的。大家帮帮忙快把这个肇事者抓住,别让跑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拉的拉,扯的扯,抬得抬把父亲送到医院,大家就像押着犯人一样分工明确扣押着肇事者,还有通风报信给我母亲的。肇事者吓坏了,所幸父亲相安无事,只是被撞晕了,脚趾有些骨折。

    父亲的善良都是骨子里散发的,别人撞了他,要是个坏人肯定会讹人一笔。肇事者的母亲前一天还佩戴着金手镯,金戒指,第二天就都摘了,来了就给父亲哭诉他们是如何如何穷的吃不上。父亲心一软,只好作罢!我特别不服气,但是父亲却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咱又好好的,就别讹人”。

    父亲受伤还没过多久,就出院了。脚上腿上都打着石膏。我放学回家,看见父亲的腿和脚绑成那个样子吓坏了,我还以为父亲没有腿了,吓得哇哇大哭。母亲过来摸摸我的头说:“你爸爸是脚指头骨折了,么事,有腿了”!我还不相信,非得亲自摸一下才相信,好像果真在,我破涕为笑!傻傻的说:“腿在就好,没事就好!”

    受苦人哪有那么矫情。受个伤又算什么。父亲的脚还没好利索,村里修学校要顾工人打地基,挖一个地基200块!缺钱的人家,有钱挣,哪有那么矫情。母亲说她报名去,她带大哥姐姐去。父亲看着单薄的母亲,还有未成年的哥哥姐姐,执意说还是他去。母亲拗不过父亲,受伤的父亲带着瘦弱的母亲和未成年的我们,硬是把这个钱给挣了,但是父亲却从此落下了病根,脚趾到现在还还隐隐作痛。

    要不说农民工有农民工的悲哀呢?我的父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辛辛苦苦一辈子,却落下一身的病。

                偷  瓜

    父亲除了干过会计外,最主要的工作是务农,而且是地地道道的受苦人。

    从小到大,我们家就种了十几亩地。主要作物是玉米,高粱,蔬菜。在我刚出生时,才种西瓜和菜瓜。父亲和母亲本不想种西瓜和菜瓜,那时我们还小,忙不过来。但是母亲告诉我种西瓜是有原因的,而且一种就是十几年。

    记得那天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地面升温变得滚烫,知了在树上吱吱叫的人心烦。大家也许太热的原因,都躲在窑洞里不愿出来。要是有解暑的西瓜真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呀!大哥和二哥年龄相差两岁,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看见别家有西瓜吃,嚷着母亲就要吃,求了半天,可是母亲就是怕花钱不给买。大哥看母亲执意不给买,就悄悄给二哥耳语:王三家的西瓜可多了,我看见他睡着了,咱们偷上颗吃!二哥小声说:“让人家发现了咋办呢?”大哥说:“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了?他们家那么多的西瓜,尝一颗他也不知道!有大哥了,别怕!”于是大哥二哥就开始他们的偷瓜计划。

    二哥年龄小,胆子也小,负责放哨,大哥稍大一点,跑的也快,负责偷瓜。安排好工作。二哥竖起耳朵,瞪着贼溜溜的眼睛,蹑手蹑脚的躲在离西瓜地不远的玉米地瞄着王三动向。王三稍微有点动作,他就学猫狗叫。就在大哥马上要得逞时,王三睡眼惺忪的看见有人在偷他的瓜,揉一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真是。二哥看见王三醒来赶紧学着猫叫,可是为时已晚。王三拖着他的大拖鞋,连追带骂。大哥听见,赶忙就跑,二哥见势不妙,也跟着跑,王三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们!给我站住!”大哥腿脚快,一溜烟就不见身影!王三追了半天,一只大拖鞋也弄丢了,上气不接下气更生气了,气的直跺脚。指着大哥跑远的方向,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别让我逮住你,逮住打断你的狗腿!”追不上,只能悻悻而归。正当他因为丢瓜气急败坏的想找个出气筒时,耳灵的他,突然听见玉米林好像有动静。王三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生怕被发现。而跑不动的二哥早已吓得尿了一裤子,见王三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过来,刚准备跑就被他那双大手一把擒住。二哥吓得连忙解释:“我没偷!我没偷!”王三恶狠狠的说:“你没偷,我的瓜哪去了,说!你的同伙谁?”二哥吓得脸一会红一会白低头不敢说。王三更生气了!揪着二哥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找你们大人算账去!”二哥只好乖乖带着王三找到了父亲。

    父亲见被王三揪着尿裤子的二哥,眉头一皱,死死瞅了二哥一眼,顿时明白了意思。他递给王三一根烟,并亲自给他点着,不紧不慢,低三下四,甚至恳求的给王三说:“不管咋样把我们小子先放下,娃娃犯了错,杂家有个大人了,别给娃娃吓哈毛病。”王三看见态度诚恳的父亲,又看看尿裤子的二哥,顿时心软,手一松,就把二哥放了,二哥赶紧跑回家了。父亲给王三说:“首先我没教育好我们娃娃,给您先赔个不是。你咋看你丢了多少瓜,我们娃娃偷了多少,我照价赔偿!”王三见父亲态度诚恳,也只好作罢!

    父亲又点了一支烟,眉头紧蹙,看着王三从坡里下去,走远。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蹑了又蹑,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家。大哥二哥害怕挨揍,双双站起来,红着脸,低着头,一直揉蹭着他那已经破烂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等待着父亲发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空气好像凝固一般。大哥二哥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挨训!等着屁股开花。父亲却深深叹了口气,指了指二哥的裤子说:×!你咋把裤子给换了,你们可再不敢了。看丢脸不?说完再也没说什么。大哥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父亲,又看看二哥,吞吞吐吐的给父亲说:“三叔!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二哥也赶忙附和说:“爸爸!我再也不敢了!”父亲看看哥俩再没有说什么。

    之后,就因为这件事,父亲就为了我们不馋别人东西,种了十几亩西瓜。父亲就为了教育我们不能偷别人东西,一直坚持了十几年。从此之后,我们兄弟姊妹再也没有偷拿过别人任何东西。

                送  伞

    时光就像穿梭得箭一样,特别的飞快。父亲经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打磨着他的人生,其中的辛酸,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曾年少看不起父母的我却深深感到自责。

    深刻的记得,那是一个普通的晚自习,大家正在上课,突然外面轰隆隆,大风吹的窗户铮铮作响,窗帘似乎也在狂舞喧嚣着主权,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同学们尖叫声,呼喊声,害怕声,顿时不知道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这时,有个人推门而入,他就是我的父亲,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滴滴答答从裤子流到地上,老师从上打量到下,看着泥泞的鞋踩脏干净的地板,父亲不好意思的退了几步,然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问道:老师!我给××送伞!老师惊愕的迟迟回答:“在!××,你爸找你了!”而此时的我早已憋红了脸,把脸藏在桌子下面,不敢正视父亲,不敢正视父亲褴褛的衣衫和苍老的容颜,竟然来学校找我。我似乎听到了同学的嘲笑声:看!那就是××的父亲,穿的什么呀,还那么老,一看就穷鬼。父亲似乎发觉到了什么,把雨伞悄悄地立在墙角,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始终没有叫一声“父亲”。回到家里,我还对父母一顿埋怨,不该给我送伞,害自己丢了多大的脸。现在回想起来,年少时期的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继  女

    父亲和母亲没有结婚时,母亲就有一个虚岁三四岁的女孩,腹中还有一个,那就是我大哥。那个三四岁的女孩就是我姐,按照关系表姐姐,大哥和二哥,我属于隔三姊妹,就是同母异父。姐姐和哥哥属于父亲的继子继女。

    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亲父亲,总有人要好奇的问姐姐。×!你是看见你爸爸亲,还是你三叔亲!姐姐总是没好气的回答:“你不是说费话了。我三四岁,我爸爸就死了,能有印象了?再说我三叔再不好也养活我长大,你说看见亲着不?”

    常听老人们说:属羊的命不好!我姐姐就是命不好的那个例子。人啊!得认命!老天爷都感觉这孩子命运坎坷?姐姐是阳春三月生的,出生前一小时天空还阳光明媚,没过多久,母亲肚子疼的厉害,可是天气骤变,没一会儿的工夫,阳光明媚的天气,顿时电闪雷鸣。母亲说,从来没见过响这么大的雷,老天都要震塌了。怀吓人的,不一会下起了暴雨!姐姐就在这个时候呱呱落地。姐姐的爷爷奶奶还开玩笑的说,给取个名叫成“风雷雨”。母亲不乐意,只好取了一个好听的“春”字。姐姐一出生就天生五官欠缺——兔唇。三四岁亲父亲就去逝。父亲初见姐姐时,姐姐害怕别人看见,捂着嘴,就藏起来,正眼都不敢看父亲。父亲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顿时有了怜悯。

    父亲和姐姐包括大哥关系都较好。甚至父亲更在意姐姐和大哥。从小我和二哥都是吃穿用都是姐姐和大哥的,名字随他们叫。姐姐天生命不好,转眼到了上学年龄,姐姐就是不愿意上学,害怕别人嘲笑她的兔唇,说她是丑八怪。父亲和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带她去绥德医院做手术,七八十年代,交通特别不便利,主要是为省一块钱的路费。父亲母亲轮流背着姐姐去绥德看嘴。去的路真是远,半夜三更父亲背着姐姐就出发了,姐姐还在睡梦中,父亲愣是走了好几小时,脚都磨出了泡,走都走不动了,一瘸一拐,终于到了绥德的二康医院。医生说:得先交费!父亲背对医生,解开裤腰带,偷偷的从红内裤里掏出一大把钱!放到桌上,问医生:“够不够!”医生看看衣衫褴楼的父亲,又看看可怜的孩子,倒也没有计较父亲从内裤拿钱,也理解穷苦人怕把钱丢了,放在里面。医生数了又数。眉头紧蹙,总共需要328块钱,但是怎么数都只有316块钱,医生只能无奈摇摇头说:“老乡!钱不够,要不你们就做普通的,普通的268块,要比现在好一点,但是还不能像普通人好的一点看不出来,而且你们这几天还得要吃要喝,那不是60块钱能解决?你们自己考虑。”父亲看看母亲,无奈征询母亲的意思!母亲说:“没钱那是硬的,就按医生说的做!”说完母亲就抹起了眼泪。那个年代别说60块钱,就是一块钱都是一分一分攒的,母亲给人家挑水一担水才一分钱,父亲得打多少天的工才能挣回那60块钱。两眼窑洞才200块钱。做完手术,姐姐的兔唇总算不是那么严重。姐姐刚开始特别逃避父亲,自从做了手术再也不那么生疏了反而有些亲腻,离不开父亲。顺利成章姐姐就认了父亲这个继父。大哥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那更不用说,在他心里三叔就是父亲,只是称呼不同。

      回老家过年时的趣事

    原来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每年我们父子三回老家一次,都是大年初一回。年货都是母亲年前准备好的,有罐头,饼干二锅头之类的。老家还有亲戚,所以东西比较多。走的时候干净的衣服,赶回去上面就落一层灰,手一拍那个带劲,呛得咳嗽几声,眼泪都要流出来,当时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拍灰也能拍开心,父亲给我和二哥拍,我给二哥拍,你追我赶,似乎拍灰也成乐趣。一路上紧紧抱着的罐头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摔碎,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当时吃的比命珍贵。还记得一次,二哥回家的时候睡着了,父亲怕把罐头摔了想自己拿着,可是二哥抱的紧紧的,拽了好几次,怎么也拽不动,口里似乎还在呢喃自语:“不能摔了,摔了就没了”。想起二哥的趣事,每次我们都哄堂大笑。

              上  坟

    岁月匆匆,父亲年迈,步伐渐渐蹒跚。每年清明时节,父亲带着我和二哥回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现在的路再也不是当年坑坑洼洼,黄土飞扬的小土路,当时那个条件极差,坐着带棚的三轮车,别说吃点土,颠簸的能把肠子颠出来,现在终于好了,放眼望去,一路的柏油路,齐整整的两排柳树就像哨兵一样。二哥开着车慢慢前行,早春的嫰芽努力的变黄,马上就要变绿,轻柔的风吹动着细长的柳条,似乎在向我们招手,欢迎我们回家。

    父亲平常穿衣打扮并不讲究,甚至还有些邋遢,每次遭到母亲的埋怨。可是父亲只管我行我素,每次的理由都是:“我每天又不是闲着,劈柴,掏茅粪,整理纸片片……哪个我不干,衣服能干净了?”母亲并不买账,总会说:“人家一样干活,人家弄不脏,就你能弄脏?”父亲不理会母亲的唠叨,甚至就这么一辈子没有听进去。

    说也奇怪平时邋遢的父亲,每到清明节回老家,他都要从里到外换一遍干净的衣裳,鞋也主动刷了一遍又一遍,衣领也不向上翘了。母亲老开玩笑说:“你爸爸一年就干净这么一回!平时咋说也不听”父亲并不理会母亲。

       

            心痛的往事

    时间过得真快呀!父亲常说:“一辈子合拉拉就过完了”(注:陕北方言,意思是时间过得快),是啊!家中最小的我也到而立之年,父亲能不年迈吗?想起爷爷奶奶相继去逝那两年,那个让人心痛的不想再提!

    爷爷本身身体特别好,前一天还去镇上赶集,半夜一口气没有上来,就一命呜呼。当时没有电话,记得第二天中午老家的人才传话来说爷爷突然去逝了。父亲听了一下好像晴天霹雳,后退了几步,马上又镇静了下来。母亲赶忙找三轮车,收拾东西,把快要出槽的大黑猪赶上,家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最主要带着我和二哥。当时年幼的我们并不理解父母亲,只是跟着跑,别给大人添乱,别丢下就行。回去的父亲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大伯彻底不顶事,几个叔伯,除了五爸能帮忙点,其他都不成器。请人,打坟,做棺材……没有一件事父亲不得亲力亲为,忙乱的办事事宜,父亲似乎忘记了悲痛,总算第三天忙完了,还没有来得及缓过神赶回来,突然城里的外爷又去逝了,噩耗一件接一件。母亲已经接受不了事实,哭的任谁都拉不起来,父亲双手使命拉着母亲,也忍不住跟着哭。我和二哥年龄尚小,不知道亲人的离别的痛苦,只是看着大人哭也跟着哭……就这样一家人在悲痛中渡着劫。

    命运的残喘,任一个七尺男儿也扛不住,四年埋了三位老人。哥哥姐姐的爷爷也去逝了,奶奶也是在爷爷去逝第二年去逝。

    奶奶去逝那年,我还小。朦胧记得那是腊月的一天,天气特别寒冷,鹅毛般的飞雪,不停的在飘飘洒洒,地面已经积压下一尺多厚,被雪压断的树枝断断续续的响起,这场雪实在下的人心烦意乱,仿佛想要压死残喘呼吸的贫苦人。冷风吹的窗户棱嗖嗖直响,外面的狗儿也冻的嗷嗷直叫。尤其那天夜里,外面的狗就是叫个不停,母亲心慌的半夜起来,披了棉袄,顶着寒风,带着破毯子,以为是狗冷,特意把坏了的毯子扔到狗窝,可是狗还是叫了一晚上。母亲不理会,迷迷糊糊装睡着,心里想着:这狗今天是怎么了,叫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微微亮,有个衣衫褴楼,脸冻得通红,头发衣服都是雪,眉毛上都不知道是雪还是冰的老乡跑到我们家,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停的吐着热气,断断续续给我爸说:“三哥,你——妈又么哈了(注:方言意思去逝),昨天半夜么哈的,一直——死时不愿意闭眼,嘴里念着你的名字,等——你回来,最后一眼也没闭上,我半夜叫了个三轮车过来,还是没让你赶上,你赶紧起身。再看看老人。父亲听了那老乡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七尺男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瘫坐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母亲和父亲的老乡怎么拉都拉不起,我们也跟着哭,后来母亲便也劝那人就由父亲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这辈子太苦了。

      给奶奶办完丧事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忙活了一天,累的都早早睡下,那时没有电灯,只有油灯,整个村子漆黑一片,灵棚吹的吱吱作响,听起来好像哭声,让人毛骨悚然,这时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哭,母亲想去看个究竟,披着棉服推开门的一条缝隙,一看,原来是披着丧服的父亲跪在奶奶的灵棚前撕心裂肺的放声嚎啕大哭,他在给奶奶告别,哭诉着他再也没有回家的路,哭出来他这几十年的苦楚……七尺男儿的哭声在那静谧的小山村响彻的特别清晰!母亲并没有出去安慰父亲,也没有阻拦他哭,而是轻轻的把门又给关上,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流着眼泪,也不说话……

            再上坟头

    难熬的日子,不也得继续过啊,磨啊!爷爷奶奶相继去逝,过年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只是在清明节时回去上上坟,去了烧烧纸,坟头点上烟。父亲再也没有因为爷爷奶奶哭过,只是每逢清明节烧纸,烧完纸,他就打发我们先回去,他在那坐上半晌,直到太阳落山,才见他低着头,俯着身,嘴里还叼着烟慢慢回来。每次清明节,我们都很晚才能回到我们县城的家,母亲看着心情低落的父亲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手轻脚的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他旁边,任凭饭菜凉了都不见父亲动一下。

            父亲的幸福

    岁月的车轮一直转啊转!我们都已经长大,父亲的步伐却越来越蹒跚,佝偻的背仿佛又驼了些。而立之年,为人母的我们,渐渐理解了父亲。父亲笑起来眉毛和眼睛眯成一条缝。对于他来说,现在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儿女们带着孩子们多回家看看。对他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和二哥带着他多回老家的路走走,他就很知足……

    这就是我的父亲,平凡而伟大的父亲。感谢他给我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在此同时也祝愿天下所有的父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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