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白夜拂晓 (下阙)
仿佛是洞悉了不该知晓的巨大秘密,那夜之后苏拂晓收拾了行装,匆匆逃回上海。
她忽的一下要离开,工程师计划好的心愿落了空。他的调级通知书还没有尘埃落定,来坐镇的妻子却要提前退场。
她走时如她来时,雨下得很大,在饥渴的西北。
工程师表达不满的方式是不来给她送行,企图激起一丝涟漪,也是惘然。苏拂晓好像没有意识到工程师的缺席,不管不顾地坐上了最快开往上海的火车,披着日夜星辰逃离那个地方。
火车开过戈壁,经常遇到沙漠里骤然刮起的大风。沙石被卷上天,又落下来,敲击在车身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苏拂晓听着,却觉得是漫天落下的定心丸。她满脑子只是想着两个字:回去。
回去便好了,身后黄沙荒漠,黑夜山洞大雨,所有都只是一场旖旎春梦短。
只有极少的时候,她实在是累了,抵御不了侵蚀,才会让自己记起那夜,却觉得那是另一个时空里,别人的事情。
1
上海仍是那个上海。
熟悉的街道像一只巨大的手包裹着无数蜷成一条的黄叶子,法国梧桐在街边寂寥地站成一排,彼此孤独,心照不宣。
没有人来接她。苏拂晓摸着黑走到街的尽头,叩响了苏宅的大门。
过了很久,老保姆才哆哆嗦嗦地出来开门,她老眼昏花,透着不安和惊恐。“谁啊,谁啊?”老保姆的声音较之前苍老了不少。
“是吾。”苏拂晓说道一半,老保姆就激动的抱住她。“迟暮啊,哦哟,侬总算回来了。”
苏拂晓一僵,从老保姆的怀中挣脱出来。“嬢嬢,吾是拂晓。”
老保姆也是一愣,松开手对着苏拂晓仔细瞧很久,才说:“拂晓,侬可算是回来了。侬伐在额辰光,迟暮自己跑出去寻严少爷了,阿拉寻伐到伊,急都急死了啊。太太都生毛病了。”
拂晓听着这些变故,脑子空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苏母连生病都有一种抹不去的威严,脸色苍白闭着双眼,唇却还是绷紧的。苏拂晓站在门边静静地望着,想了半天还是不要上前喊醒她。她们之间从不亲近,此刻却有一种相谐的安宁。
看久了她就要走,刚转过身就听见床上的苏母说道:“拂晓,侬回来了啊。”
苏拂晓肩膀一抖,稳了许久才“嗯”了一声。苏母又问她:“夜饭且过伐(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苏拂晓的声音很哑,像是很久都没有讲过话。说完这两个字她匆忙转过去,不敢看坐起身来的苏母,想了想觉得没规矩,只好又道:“吾去帮侬端夜饭来。”
直到关上身后的门,苏拂晓长长舒了口气,却忽然哭了出来。
2
苏迟慕回来的时候,蟹肥菊黄。
境况虽是不好,讲究的地方却还是穷讲究。那日她踏进门时,一家门的女人正在围着桌子吃大闸蟹。
桌边坐着苏母和苏拂晓,两人静默不语专心拆蟹,银光闪闪的工具在手里变换着,对着盘中的硬壳怪物一番优雅地敲敲打打。像是早就知道苏迟暮会回来似的,桌边她的位置上,也摆着一套银光锃亮的蟹八件。迟暮呆站了一会儿,不知进退。苏母也不说话,只是从大盘子里拿了只螃蟹放进她的盘中。迟暮便懂了。她刚坐下,老保姆便端来浸了花露水的热毛巾给她擦手。
那全程仍是静默无语的,直到她打开蟹盖头,舌尖点到热烫的蟹黄,油亮的汤汁滚进嘴里。迟暮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舌头。苏母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拂晓递给她一碟混了黑糖姜丝醋的酱油。
“伐要空口且,母蟹老寒额。(不要空口吃,母蟹性很寒)”苏母开口道。
苏迟慕点头,沾了调料的蟹黄沾满了她的唇齿。黑糖的甜味点亮了蟹肉的鲜气,躺在舌尖得以死而复生。
便是这样,她们在烛光下认真地吃了一晚上的蟹。不聊天地,不谈苍生。
这夜,拂晓和迟暮面对面睡着。迟暮问:“姐姐,侬和妈妈哪能晓得吾今朝回来?”
“伐晓得啊,就想着你总归会回来的吧。”拂晓道。“那就摆着碗筷咯,总归有天要回来且额。”
她又问:“侬寻到严少爷了伐?”
迟暮摇摇头蜷起身子,她瘦了许多,裹在丝绸睡袍里不成人形。拂晓不再说话,关了灯搂住迟暮,轻轻拍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是夜有人眼泪连绵不断,也有人梦中呓语。
爱情是什么?
相好过,便是了。
3
拂晓有个女儿名唤丽珍。
丽珍长到八岁没有见过父亲,不知“爸爸”为何物。工程师这两年频频写信来要离婚,拂晓读罢就烧掉权当是没读。唯独有一次那信中写道:“为什么要困住自己来报复我?”苏拂晓琢磨着这句话有点出神。弄堂里,丽珍和邻居孩子们的嬉戏声传上来,她想想终究还是没有烧掉这页纸,叠好了扔进抽屉里。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老保姆兴冲冲地准备了好几个菜,拂晓也帮忙搭把手,在厨房忙碌。如今境况不好,金华火腿买不到整只,只能买些碎块。那碎块还有不少耗了的部分。只好用刀刮掉。
拂晓专心切着腌肉,时不时捧起来闻一闻,一闻一刮间,原本不大的火腿块眼见着更小了。老保姆这时进来说四小姐带着客人回来了。拂晓对着砧板“噢”了一声,注意力仍在火腿肉上。
又过了一会儿,拂晓听见丽珍唤她,便回头应了,却看见厨房门口站着的苏丹青。
一别经年,各自安好。
丽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溜烟的窜过那人的身边,来到拂晓的跟前,抱着她的腿喊饿。小孩子看见砧板上被切下来的碎肉条,伸手就要拿,被拂晓打了手。
“没规矩。”拂晓瞪了女儿一眼。丽珍缩了缩,却觉得委屈,嘤嘤着就要开始闹。
苏丹青开口道:“到叔叔这里来。有点心吃。”丽珍抬头看向拂晓,见她似乎并不反对,便朝他走了过去。
丽珍在苏丹青怀里安静地吃着点心,他抬头微笑看着拂晓:“原来你有个女儿啊,都这么大了。”
“是啊,六岁了。”拂晓抢白说道。黄昏的暮光透过厨房的窗子打进来,把拂晓拥在怀里,逆着光的脸此刻泛着金黄。
苏丹青温柔地问怀里的丽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丽珍。”
丽珍专心吃着云片糕,口齿不清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却感觉拥着她的人明显一滞。她不觉抬头,认真打量那人的脸。
“苏少爷,可算是寻到侬了。”老保姆此时进了来,“去前厅喫茶去。吾都摆好了。”半推半就间,苏丹青被推出了厨房。丽珍忽然失了那怀抱,嘟起了嘴。
她跑来抱住拂晓的大腿。“妈妈,你也吃嘛。”她伸手递给拂晓云片糕。
拂晓嚼着丽珍喂给她的云片糕,听见丽珍道:“如果爸爸是这样的,那我可喜欢了呐。”
4
腌笃鲜汤头煮好,只差把切好的嫩笋丢进去煮熟。煮笋这件事一定要煮到位,不然笋的口感会不好,吃在喉咙口犹如吞了毛团,痒极了。拂晓煮汤的时候,开着锅盖撇油花,这样煮成的汤仍旧是清冽的,不会过分油腻。
所以要煮好腌笃鲜这道菜,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不到关火,撒上那一小把翠绿葱花,便不算成。
拂晓关了火,往汤里撒了最后那一把葱花,端起煮成的汤就要去前厅。被老保姆急急拦下来。
“三小姐,侬等一等。”老保姆说。“现在不要打扰他们。”见她一本正经地摇头,拂晓只好放下锅来。过了一会儿,拂晓趁老保姆不注意,又悄悄走到前厅的门后。
这世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要知道,也不要亲眼所见。苏丹青拉着迟暮,认真地说着什么事情,眼神清亮,像是渴望吃糖的小孩。
迟暮背对着拂晓,不知她做何表情。拂晓却自诩是知道的。
三人行,他们不巧都站错了位置,念错了人。
腌笃鲜除了鲜之外偶尔还会多一味。笋煮久了,是会有苦味的。
5
苏拂晓三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少年石隽之。
石隽之十六岁的年纪已经破格进入大学物理系念书。回廊楼阁间,偶尔会和拂晓打个照面。
严格说来,石隽之不算是拂晓的学生,而是她的责任。
石隽之父母因为成分不好都被遣去远的不知何处的地方改造余生,留下他一人在上海为非作歹。石母与苏家是旧交,走前涕泪横流地拜托拂晓好好照看唯一的独子。那小子双手插着口袋,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被拂晓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冷哼一声。然而她又不好拒绝即将远行的朋友,只得心中怨道:凭白又多了只讨债鬼,真是太糟了。
那时拂晓已经变成了很世故的女人,早年哀痛的风花雪月已经褪成看不出印记的疤,刻在肉身深处。她和迟暮终究还是不同的。她爱过,也会硬起心肠在人世跋涉。迟暮是繁花倒影,水中捉刀,只有躯壳留在咸涩真实的生活里。
尽管不乐意,石隽之的到来有个好处,拂晓每个月多了些钱粮周转。她那时一个人带着丽珍,还有迟暮刚出生的女儿,日子过得磕磕巴巴,好辛苦。为五斗米尚可以折腰,也就是看顾个少年,有什么不会的呐。反正石家的要求不高,只要 石隽之有床睡,有饭吃就好。
石隽之虽然是少年英才,却也顽劣。平日里没少与学生掐架,兴致来了亦会和教授论道,以下犯上。虽是大学一年级,却早已声名在外。这也是让拂晓颇为尴尬的地方。作为监护人总要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成天对着自己熟悉的同事旧友赔不是。
老师中唯独有一位罗教授,从未告过石隽之的状。罗教授早年去西洋留学,思想开放,不觉得与学生争论为耻,对石隽之的狂放甚至还颇为鼓励,让这位少年很是买账。久之,便成了忘年交。
石隽之常把罗教授的好挂在嘴边。拂晓却不以为意,经常回个白眼表示自己有听到。此时少年就会十分不满,拉长了一张脸。拂晓又觉得好笑,乐的弯了眉眼,心想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如此往复。
直到有天,对面的少年像是看到了流星一样,满脸惊叹。
“苏老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他看着拂晓的脸,万分认真地说。
6
最近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石隽之的生活费已经好久都没有寄到。迟暮又跑去南方,不知归期。拂晓总想着应该给石隽之的父母发个电报问一问钱的事情,可真要发了,却又觉得不妥当随即退了回来。
家中算上自己,一共四个人。每日要吃饭穿衣,真叫她忧愁。要养活这群人,拂晓只好下了班再做份工:在学校的图书馆整理资料,誊抄文献。
石隽之还算是有良心,懵懂地知道拂晓这般卖命赚钱多少是与自己有关,每日主动来给她送饭。
可他却也有几分古怪。拂晓吃完饭便赶着石隽之回家,少年却赖在图书馆写作业看闲书,直至闭馆才和拂晓一起离开。拂晓有次问石隽之:“你不是天才吗,天才泡什么图书馆?”石隽之道:“才不是我泡图书馆。是图书馆泡我。每次我一来,她就不让我走。”
拂晓便揪着眉头边笑:“这种流氓话哪里学来的,在外面千万不要乱说。”
石隽之褪下防备和叛逆,是纯真的少年。拂晓看着他,便记起一去不返的青春。她还是个孩子时,已经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和愿望。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纯真过,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稳地度过,到头来却要羡慕别人的纯真。
一日,拂晓在图书馆的深处擦着灰。那时天已晚,偌大的阅览室空荡荡。隔着几排书架,拂晓听见女人们的说话声。
“吾明明记得是在这一排翻到额。怎么就没有了呐?”
“哎,被侬讲得来天上有,地下无。弄得来吾心也痒死忒了,结果寻伐到了。”
“寻伐到算了,看到了又不能做出来穿,自寻烦恼!”
“吾忒侬讲,等一下看到了,保证侬欢喜。这条裙子的图样哦,真得是外头没看到过。阿拉要么去问问那个图书管理员?”
拂晓心知她们在说的是前几日被收起来的服装书,刚想开口回答,却又听到女人们隐秘的笑声。
“那个图书管理员,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直跟着她的那个男学生。这个苏老师花头劲也是老多额。”女人压低了声音,满足地谈论着。
“吾听说,伊额那个小孩,也不是和她老公生的。伊拉老公各些年数都伐回来,估计在外面应该也有别额女人了伐。”
拂晓隐在书架后面,平静地听着她们议论自己。女人们又调笑了一阵,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书,悻悻离开。她又躲了一阵,确定没有人了才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像一只冬眠刚醒的动物,她忐忑地从书架后面移出来,目光缓缓从地板上升起,打量四周。
空无一人的图书馆。
她的办公桌上,是石隽之叉着的大长腿。少年捧着本书,悠闲地看着。
拂晓有些尴尬,心想着不知道他听到多少。转过身假装去关窗户。那窗户生的好高,偏偏她又够不到。正焦灼着,窗边多了只手帮她关上了窗户。石隽之站在拂晓的身后问她:“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她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你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是。”
“丽珍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是。”
然后石隽之就伸手环抱住了她。
十六岁少年的怀抱啊,居然让苏拂晓失了心智。
7
工程师回到上海。
多年不见,约了拂晓在豫园食小笼包。
他一人吃了三笼。食毕最后一只,扶着桌角呕了起来。拂晓虽然皱眉,却还是递上了手绢。
工程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接过来。他用袖口蹭了蹭嘴角,开口说道:“再好吃的东西,不对胃口又有什么用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通,你既然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还一直拖着不肯与我离婚。”
苏拂晓听着,不做任何表情。工程师又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你需要这个名分,才能保护你要保护的人。”他自嘲的一笑,“有时候我想,我们要是真有个女儿,应该不如这个孩子好看。”
“拂晓,算我求你了,我们离婚吧。有个人我毁了她一辈子,现在她快要死了。我想名正言顺地和她在一起。”工程师突然跪了下来,脸上满是哀痛。
“你要保护的事情,我到死都会替你守住的。”他坚定地说。“但是我求你,放了我吧。”
拂晓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8
少年鲜美的肉体,苏拂晓沉醉之余也会抽空忏悔。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以她的所作所为应该会去那里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给自己点根烟,脑中经常冒出这样的想法。有时候她望着熟睡中的石隽之,又会生出一些怨恨。怨恨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生,或者自己为什么不晚点出生。
我生君未生,白首不同时。
然后等一根烟毕,一切又恢复如常。她自我总结只是贪恋年轻的肉体,那并不代表什么。她这样对自己说。
可她还是羡慕迟暮。迟暮和严保罗之间也许天各一方,可他们至少是对等的。彼此相爱,若不是命运弄人,也有相携终老的可能。她却是永远在错误里挣扎,不是错误的人,就是错误的机缘。这种自责和怨恨压着她透不气来。
和石隽之在一起像是拿玻璃罐子里的糖吃,甜是不假,却也眼看着糖一颗颗变少,直到罐子空掉。
9
分别的那天终将到来,如她料想。
石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失去联络,石母意外过世,石父失踪。重新取得联系的时候,也是石隽之离开的时候。
这日石隽之要离开上海,转学去石父所在的城市。临别的午餐,苏拂晓给石隽之煮了一碗罗汉素面。
素面端上桌,石隽之夹了一口,大喊好吃。然后就埋头吃面,再无多话。这碗面他吃得胆战心惊,口中苦涩。他生怕苏拂晓看见自己不小心掉进碗里的眼泪,又被离别弄得不知所措,又惊又痛。
煮汤头的时候,苏拂晓低头搅着锅中的素菜。忽然有一阵伤心涌了上来,化成眼泪一起流进了锅里的汤头。明明只是贪恋的肉体啊,为什么这么心痛。苏拂晓捂着脑袋透不过气来。
石隽之吃碗面,勉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刚想再夸奖几句,就听见苏拂晓说:“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我就不送你了。”他一下愣住了,没料到分别来的这么快,然后眼看着她把自己推到门口,就要关上门。
石隽之伸手挡住就要合上的门,重新走了进去。
像第一次的时候那样,他伸手抱住苏拂晓。两年的时间,他已经比苏拂晓高出一个头,胸膛厚实。
苏拂晓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最后一次,他们的角色是倒置的,苏拂晓是个小孩,而石隽之是大人。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为什么你就不能早出生二十年,为什么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苏拂晓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得汹涌。“我一直以为,我只是……”
“对不起。”石隽之反反复复,嘴边只有这一句话。
他们就这样站着,抱在一起,妄想凝固时间。
他最后在她耳边说:“我爱你。”然后她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和最后那一记门扣上的声音。
苏拂晓静静地立在厨房里,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暮色的薄光打到她身上,是烟灰色的披纱。
她知道,她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10
他风华正茂时,她已经人老珠黄。
曾经的少年长成了硬朗帅气的男人,她却是枯萎的花,不复当年。
少年不是没有回来过,她却总是避而不见。后来时间久了,那次分别就真的成了永别。
余生里,她收拾好了心情,努力当她的精怪老太太,对待后辈的红尘缭乱,绝不心慈手软。
要多么冷酷的麻醉,才能让她忘记一切,不至于在深夜里失声痛哭。
(完)
作者: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