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厂的三轮车
年轻时我在电厂工作了几年,由于电厂比较大,工地和宿舍距离太远,大概有十里地,步行上下班太累,所以我们都是坐三轮车上下班,这个三轮没有马达,脚踏驱动,而且还相当破旧,一边轱辘轮胎没气,一边轱辘半个气,蹬三轮车太费劲,我想和大家一块修修,找点胶水借把挫刀,补补胎,打打气,师父说:“修车不着急,现在凑合能骑,先这样骑着吧,又不拉多少东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师父从来不骑车,他只管坐上就行,骑车是我们三个徒弟的事。他一般坐在三轮车斗正中,面向前方,颇有秦始皇东巡的威武雄壮,三个徒弟一个骑三轮,剩余两个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车梆上,稍微低着头,像两个压车的肉墩,他们左顾右盼,瞧瞧热闹,也不怎么说话。车走的快时,师父就坐在车斗玩手机,好像皇帝在批阅奏章,一旦发现车慢了下来,他就站了起来,挥舞树枝大喊:“驾!驾!驾!驾!。”(驱赶牲口都这样吆喝,连打带吓让牲口跑快点)这让我想起了毛主席的诗:‘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吆喝过后,如果我骑车仍然不快,他就会骂人了:“他吗的!明辉你长那么大的个,就不能使点劲,装他妈的什么蒜!”坐在车左面的刘权附和着师父,脸上露出了奸笑,他提议和右边的占海共同划船给我助力,所谓划船就是坐在车斗一侧的车梆上,使劲向后一蹬地面,好象船工拿竹篙撑船一样,我知道他们不会真出力气,果然我一使劲蹬车,占海就把脚缩进车斗,刘权却偷偷伸出左脚狠狠压在路面上,拿鞋底蹭地,来增加摩擦力,降低三轮车的速度,我心里暗骂刘权,他妈的!你的鞋不是钱买的吗?你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一会儿车又走的慢了,师父又开始骂了,他妈的!明辉你怎么回事,我都这么大(45)岁数了,做你师父两年了,没有让你请过一次客,没有吃过你一顿饭,整天手把手教你,他妈的!坐个车也不行吗?你看看刘权,大早上骑着三轮拉着大家上班,那还是上坡,车斗里还装着三桶水,人家怎么骑车的!算了,算了,停车吧!我不坐了!我下车!他妈的!以后你别叫我师父,你他妈的是我师父!……
我说:“师父对不起您了,我再努把力气,我再努把力气!”旁边占海也劝,别骂他了,他又不是不蹬三轮,刘权看到师父训了我,笑着合不住嘴,他挑拨我和师父的关系,打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着急回家,于是他也做起了好人,他说:“师父别和明辉计较了,就是他不蹬三轮,我和占海划船也能把您送到宿舍。”师父说:“明辉,你看看人家刘权怎么做人的,你再努力一下!一会儿就到了,别整天有力气不出,和我装傻,这几个人就数你最奸。”我不愿再和师父理论就说:“知道了,我再使劲蹬还不行吗?
由于我们总算心齐了,刘权和占海都开始发力,没有人再捣乱,我很快把三轮车骑到了宿舍,他们或者洗澡,然后回家;或者去食堂打饭,吃了饭去看电视。我是直奔自己宿舍,躺到床上,一动也不愿动,太累了。我自言自语说:“躺一下,解解乏,一会就起来,打饭,吃了饭洗澡睡觉,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了一看天都亮了,整整睡十二个小时,电厂的日子基本都是这样度过的(乡亲们都羡慕我找了个好工作)……
我那时才二十五岁,结婚刚三年,女儿刚上幼儿园,妻子天天打电话,让我下班了,坐班车早点回家,而我只是过星期天才回家,一周只回一次,原因呢,一个是上班太累,又被人欺负,总感觉体力不支,想好好休息;第二个原因是电厂的工作太危险,不是登高百米,就是千伏带电,工作中不能犯任何错误,否则一旦发生安全事故,马上飞到西天,所以我不能每天回家,我想在工作中保持充沛的精力,妻子多有不解,多有不满,那我也不能把工作的辛苦说完(牙齿被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她就吵闹没完,吵闹没完,……想想当年几多辛酸!几多辛酸!……
陈明辉2021-12-杭州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