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离九暖去大学报道还有五天的时候，小时带九暖去市里置办大学用品。市里的高楼大厦总是很多，九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妈，我要去北京了，还能看到天安门呢！到时候你也去玩啊！”

九暖坐在晃晃荡荡的公交车上，透过打开的窗户往外看。无论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车流，还是伫立在高厦旁的大树或是大楼底下的门店，一切对九暖来说都好像很新鲜的样子。九暖听着城里滚滚车轮的气息，看着街边卖煎饼的小车，她莫名的兴奋，好像她以前从来没来过城里似的。

“哎，谁家的孩子把头探出去了！真不省心。”司机师傅透过反射镜看到伸出头去的九暖喊道。

小时赶忙用手拍着九暖：“快，快回来，危险。”“妈不去北京，你不怕妈给你丢人啊！”小时又说道。

“说啥呢！你是我妈呀！”九暖趴在小时坐着的座位顶撒娇似的说道。

小时感到心里暖暖的。

小时和九暖下了公交车，边逛边聊着天，九暖拿着草莓味的冰激凌边舔边说她上大学要先找男朋友，他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吃饭，那样多么美好啊！小时为女儿感到高兴，她会心地笑了笑又嘲弄地说让九暖先减减肥才好找男朋友。接着九暖瞥过一眼叹了口气说小时真是爱泼冷水。

“哎，上个高中都把我上成老年人了，这背都弯了，脸上也长痘了，还成了个120斤的胖妹子。”九暖抱怨道。

小时转脸又鼓励九暖：“别怪什么上高中，就是你自己的事，人家别人上高中咋没像你这样呢？你要有自信，一会儿妈给你买个好看的衣服，快把冰激凌吃了吧，都化你手上了，粘不粘人。”

九暖把背一挺，腰一直，这才反应过神来。她把冰激凌快要流到手上的汁舔了舔，然后拄到小时眼前：“呐，你吃。”

小时侧起身子向后一仰：“我不稀吃，真恶心，你有那个心，刚才买的时候怎么不递我手里？”九暖一个踉跄又把冰激凌拿回来：“哼，爱吃不吃。”

九暖飞快地跑到小康河上面的石桥上，望着桥底下静静的水面，阳光洒在上面反射成波粼片片的镜面。小时叫喊着九暖让九暖慢一点，九暖停下步履，等着小时上桥上来，九暖弯下腰高兴地说道：“妈，我在网上查过，北京有好多好多河，好多好多桥呢！”“行，你去看吧，妈知道了！”小时边把着桥沿上桥边笑着喊道。

转眼她们从步行街转到了供销大厦，小时就领着九暖进了供销大厦三层挑女装去了。

平时她们是舍不得去大厦里买衣服的，大厦里衣服贵又不讲价。小时对九暖说：“今天咱们就在大厦里买件衣服给你上大学穿。”九暖两眼一亮，高兴地绕来绕去，打算挑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

逛着逛着，小时看到一件白色收腰连衣裙，连衣裙的腰间还别着两只黑色的小蝴蝶结，看起来别致而又大方，小时拨弄起衣服细细地看料子，料子滑滑的，像在手里跳起了舞。

小时左手把着衣服，右手招呼着九暖：“九暖，你来试试这件。”九暖闻声过来，看到了小时手里拿的那件衣服。还没等九暖说话呢，小时就说：“快，快进去试试。”

九暖耐不住小时的热情，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九暖穿上连衣裙，感觉全身的肉就像肉夹馍一样鼓鼓囊塞的，不过还好，还能拉上后背的拉链。九暖换好了衣服出来，站在镜子旁，不知道是灯光照得好还是九暖本身就白，穿着这件连衣裙九暖的整个脸色都亮了一大圈。

小时更是赞不绝口：“这裙子真好看，真是好看。”一直站在一旁的卖衣服的阿姨看小时这么来劲儿，连忙应和道：“是啊，小姑娘穿这个真是好看，你家姑娘看着真白净啊！”

九暖是觉得不错，可是裙子有点紧，紧拉着肩膀，看起来浑圆浑圆的壮实。九暖来回转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可是我感觉有点瘦啊，又没松紧不舒服。”卖衣服的阿姨大概也是看出来有点瘦，就连忙对九暖说：“要不试试大一号的？”小时望向那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拿个大一号的一试吧！”

九暖看小时铁了心看中这个连衣裙了，拿着阿姨给的大一码的连衣裙进了试衣间换上又出来，这回拉上拉链是绰绰有余，而且竟然还能看到一点点腰的影子。九暖在镜子前转了几个圈，眼镜后面的眼睛稍稍伸长，展开了微笑。

小时已经累坐在收钱台旁边的棕软的沙发上，商场里广播着甜心教主的睫毛弯弯，九暖不自觉地踏着音乐的节拍旋转，嘴巴里还哼着调调，这是九暖打从小就喜欢的歌星，她的歌九暖可以全部唱下来，因为九暖认为她有着和甜心教主一样的甜嗓，一开始她还把QQ的昵称起名叫甜心宝贝呢。

九暖拽着裙摆站在镜子旁高兴地说：“妈，就要这件吧。”“这件多少钱啊？”九暖又转过脸问卖衣服的阿姨。

阿姨将两只手掌一拍一合，大馒头似的脸带着球似的头向前一伸激动地说道：“你娘俩可真有眼光。这是秋季新款，不贵，只要179。”

九暖在心里嘀咕着：这还不贵！可是九暖没有说出来，她喜欢这条连衣裙，她能感受到这条连衣裙将载着她许多的快乐，每当穿上这条连衣裙她都会想起像这样美好的时光，那些她经历了没日没夜死命做题背书的高中换来去北京上大学的甘甜。

她想要，她也不说。

小时看九暖不说话，又觉得九暖穿上是真的好看，就爽快地说道：“得，拿着吧！”

小时让九暖换下衣服，阿姨把衣服叠起来放进袋子里。小时和九暖交上钱，拿着衣服就乘上大厦的电梯，她们打算去外面商场的小店里去买其他的用具。

“行啊，穿上真是好看。到大学去找男朋友吧！”小时扶着电梯杆子说。九暖就嘿嘿嘿地笑：“其实啊，妈，我没怎么想找男朋友的，我选这个专业呀就是多学习文学以后好写东西。”“行啊，妈支持你！”小时也笑。

还不到下午就置办的差不多了，娘俩提溜着大包小包的，小时蹒跚地缓步行走，边走还边叨叨：“真是比干活还累。”九暖却蹦蹦跳跳劲儿头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来累。

九暖高兴地对小时说：“上大学真好呀！我可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连衣裙呢。人家都说上大学可轻松了呢。”

小时看九暖这得意劲儿，急忙泼泼冷水浇浇她，生怕她自个儿把自个儿点着了。“上大学也要好好学习，可不能整天光想着玩。”

九暖瞅了小时一眼：“哎，知道了，知道了，前面有雪糕，我还要吃。我去看看啊！”说完九暖就跑到冰柜前面挑雪糕去了。

小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小时打心眼里高兴这个小棉袄不像她和老薛一样一辈子待在农村，一辈子种地，她可以去外面看看了，就让她自己去闯吧。小时幸福地想着。

想着想着小时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小时赶紧把思绪从遐想里拉回来，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接了起来。

挂了电话，小时一阵慌了神，反应过来又马上跑向九暖，九暖指着冰柜说：“妈，我要这个芒果的！”小时看都没看一眼，浑身颤抖着，眼睛已经湿润的透出红色了，小时赶快拉着九暖往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