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吃饭,我只要喝水就行,我需要水。”韩江笔下的金英惠这样说道。
为什么英惠一直反抗呢?她反抗吃肉到反抗吃饭,她从日常的事情誓死守卫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乃至于让她那位虚伪的老公,粗暴的父亲咋舌不休。
英惠把自己幻想成树,与森林为伍,那是别人从不能轻易踏入的神秘之林,她的老公从来无法理解英惠,她的姐姐卑怯而无法保护她,一个从小就没有得到尊重、只能让自己独立人格的魂灵慢慢死去的女孩子决心在彻底死去之前选择奋力一搏,可是就在她爸爸扇了她一巴掌强迫喂她肉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放弃了世间,魂灵飘向了她方,只保留少部分意识苦苦挣扎。
小时候的英惠不像哥哥那样欺负他人,不像姐姐那样卑怯,不谙世故,遭到了父亲的暴力而无法排泄,留在她心里的没有爱,只有敏感带来的逃避,她无处可去,是没有港湾的女人,童年的自卑让英惠从未想过获得什么,她嫁给了一个把她当做便宜货的自卑男人。
英惠曾经问过她姐姐能不能离开家,去森林里,她姐姐摇摇头,带英惠回了家。那时英惠的眼神已经暗淡,她渴望爱而无法得,她独立的人格被打压而无法做出行动,她那时刻第一次期盼姐姐和她离开那个家,可是这个她心中的姐姐却把她拖入深渊,以爱之名。
这个爱多么恐怖,限制英惠的一生,掐断她的人格魂灵。
幼年的英惠把自己藏在林中,在婚姻后忍受着百无聊赖的丈夫的恶意与死意。终于有一天,她想不吃肉了,那样恐怖的梦缠绕着她,像恶鬼附体一般(书中描写英惠也多次用鬼这样的形容),而她的丈夫并不给予理睬,在英惠终于爆发,扔掉肉蛋时,这位外表正义感稀缺的男人却只是冷眼旁观,像看一个精神病一般打量算计、小觑这位已经无法忍耐的妻子,他本应保护的妻子,像孩子一样爆发的英惠用行动拯救自身。
但是她的丈夫做不到爱她,做不到理解她,保护她。她的姐姐让她幼时那样单纯的期盼死掉了,如今的丈夫她再也掩藏心中的躁动,那份新的家庭之爱也死掉了。
这时候的英惠已经对让自己身上出现花木感到兴趣了,英惠开始疯了,她把自己的童年魂灵装在内心,外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脱掉拘束吧,衣服脱掉吧,世俗的眼神都无法限制她,和姐姐的丈夫像树木藤蔓交织一样缠绵着。父亲身体上的虐待,丈夫心理上的冷漠,姐姐的丈夫也打破着所有的一切,包括责任,包括她对爱情的期盼。
男女家庭已经无所谓了,从外表的卸除到家庭责任的瓦解,英惠越来越麻木,行为也越来越为人惊讶,即使是她姐姐,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僭越。
她姐姐后来发现,瘦到六十斤的英惠有那么一瞬间像她的孩子智宇,她也发现自己似乎随时都要发狂,把热水浇到脑袋上吧。
女人,到了一个濒临绝望的边缘,才会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真心的援手,而这个想法会让女人更快崩溃。
书里的爱情,温暖的家,不如森林般稳固,甚至不如森林一样现实,英惠让自己活成了单纯的孩子,她的双眼洋溢着热情,哪怕身体即将脱水,生命走到尽头。
素食三部曲,核心是树,但是这里的树并不温暖,而是以野兽形象自居,它们散发绿光,狂野而健硕,充满着无穷生命力,英惠在此感受静谧的爱,而在书中末尾,黑鸟飞去,树也“熊熊燃烧”,这样的密林在英惠生命的尾声也渐渐死去,英惠可能已经离开了世界。
英惠死在她姐姐前头一个阶段,下一个会是英惠她姐姐吗?
英惠的姐姐卑怯着活着,她崇敬她老公却又毫不留情地离开她那位摄影技术一流的丈夫,只要自己一个人生活吗?可是生活的压力让她恨不得死去,疯掉,更别说有一个拖油瓶一般的妹妹。
生活如梦,恐怖非常,但是那并不是全部。
文末,她告诉英惠,我们醒来后发现那并不是全部,家庭的重压与规则约束,那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