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的身体完全僵硬，额头上马上渗出了豆大的汗，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你既然做了，还怕人知道吗？”

“怕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知道。”余秋白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伸手打开墙边的灯，唐毅回头，这才明白余秋白是从哪里出来的。

在办公桌的背后是一排书架，这排书架摆满了书籍，唐毅早已熟的不能再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而此刻，背后那书架竟然是空的，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房间。想到自己用手机的光偷偷翻找柜子，而余秋白就站在自己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唐毅不寒而栗。

“别紧张。”余秋白走到房间另一边，坐在平时来客时客人坐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坐下来聊聊吧。”

见唐毅不动，余秋白平淡道：“我如果想除掉你，今晚就没必要带你回来了。而且，2号试验对象已经死了，我可不想再失去你，你可是我重要的1号啊。”

唐毅身子巨震！

当那把弹簧刀在他面前插入刘奇的心脏，他就已经明白，刘奇必死无疑。但当余秋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也同样没想到，自己会是1号实验对象。

“他是你这些年培养出来的人，这么死了，你不心痛吗？”

“心痛？当然心痛，我为了他付出多少，他就这么死了，还死的这么没有价值，我能不心痛吗。”余秋白嗤笑一声：“但我又能怎样？”

“就像江梅的死，明明是个意外，但陈美丽就认定是你干的，你又能怎样？”余秋白的脸上带了几分讥笑。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是刘奇告诉你的吗？”唐毅道。

“不全是，其实，更多的是我的猜测。”余秋白靠在沙发上：“怎么样，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唐毅沉寂了一下，走到余秋白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不过还是保持了和余秋白一定的距离：“聊什么？”

“聊聊你的未来，还有天使堂的未来。”余秋白笑道。

“我的未来怎么了？”

“你和陈美丽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只要陈美丽不死，江立那里你是回不去了。但你年纪还小，又需要一个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地方，天使堂你小时候生活过，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正好可以。”

“我还可以找杨叔。”

“那个警察？不，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余秋白摇头：“你以为他对你是完全放心的吗？你知不知道，在很久之前，那时候你还小，江立和陈美丽还没结婚。在那时候，杨云淞和江立有一段时间关系特别僵持？”

“不知道。”

余秋白一笑：“说来你可能也猜不到，他两曾经是情敌。杨云淞一直喜欢陈美丽，但陈美丽爱的是江立，江立又对陈美丽无感，所以三人的关系还勉强维持，但有一阵子，陈美丽住院生病，恰逢杨云淞出省办案，杨云淞托江立去看望陈美丽。本来是拜托朋友看望心爱的女人，结果等杨云淞回来后，却发现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甚至没过半年，两人就闪电结婚了。你说，如果你是杨云淞，你崩溃吗？”

唐毅瞠目结舌。

“很震惊对不对。”余秋白一笑：“所以，那一阵子，杨云淞和江立的关系一度僵持，后来也许是他想通了，只要爱的人幸福就行，两人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这和我不能找杨叔有什么关系？”唐毅道。

“你想，杨云淞爱的是陈美丽，而你和陈美丽的关系非常僵持，甚至可以说经过昨晚，你两已经是鱼死网破。陈美丽害死了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会放过她吗？”余秋白声音逐渐低沉。

“当然不会，下次见她，我一定会杀了她。”唐毅眼睛泛红，呼吸也逐渐粗狂。

“那么，你如果要杀陈美丽，杨云淞，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唐毅陷入沉默，靠在沙发上，眼睛紧闭。半响后，他睁开眼睛，血丝已经褪去：“天使堂的未来，你想怎么做？”他问。

余秋白一笑：“在聊未来之前，我先和你聊聊天使堂的过去吧。表面上看起来，天使堂成立于十二年前的6月17日，明面上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孤儿有更好的生活。实际上，天使堂的前身是师大心理系行为研究组，这个组是十三年前的9月28日成立的，专门研究人各种行为产生的背后原因，以及对人未来的行为模式做出预测。这种研究需要大量的行为研究数据，而成年人的行为模式往往已趋于稳定，所以，为了更大的研究计划，行为研究组就成立了这家天使堂，从孩童的最开始记载收集数据，用于研究。”

“研究……孩童的行为？”唐毅声音嘶哑：“所以，你们都是从哪找到的这些孩子？”

“天使堂的孩子，基本都是孤儿或者先天残疾，他们的亲生父母有主动把孩子送过来的，也有偷偷丢掉孩子后，被我们捡到的。”余秋白道。

“刘奇不是吧。”唐毅打断。

余秋白诧异的看了唐毅一眼：“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没错，刘奇不是送来的，也不是捡来的，是当年刘奇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然后我留下的。”

唐毅冷笑：“刘奇的父亲为何会抛弃他们母子？”

余秋白眉头紧皱，沉吟不语。唐毅紧接着道：“刘奇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只是想听你承认，否则，我会认为我们之间的合作也没有信任。”

余秋白显然没想到唐毅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只好点点头：“好吧，当年天使堂刚刚成立，没有试验对象，刘奇的父亲常年在外务工，我们就用一个女人，骗他父亲感情，促使他们离婚并抛弃了刘奇。”

“你们真是为了试验不择手段啊。”唐毅冷笑。

“那只是天使堂早期的时候。”余秋白道：“后面我们很少再用这种方式了。”

唐毅点头：“好，我相信你，那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余秋白耐着性子。

“按你的说法，刘奇是2号实验对象，而我是1号。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把我带到天使堂的？”唐毅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我爸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我觉得你太紧张了。”余秋白一笑：“唐教授和江教授是同事，更是亲密无间的发小。当年唐教授的死纯属意外，反倒是江教授，为了照顾故人遗留下的孩子，才把你收留在了天使堂。”

“陈美丽说，我爸死于谋杀，不是意外。这件事，你知道吗？”唐毅追问。

“谋杀？”余秋白脑中急转，难道陈美丽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那点事”指的就是这个？如果陈美丽真的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就算他是江立老婆，恐怕也留不得了。因为陈美丽现在时刻处于失控状态，完全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对其他人把这事说出去。

想到这里，余秋白忽然对在天龙公墓放弃去追陈美丽的举措而懊悔，如果能早点解决掉这个隐患，现在也就不会这么难受。

“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也是听江教授说，你父亲出了车祸，是意外情况。我也知道，司机逃逸，至今没有抓捕到，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但你要保持理智，陈美丽现在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她可能就是想打破你的心理防线，逼迫你承认江梅的死跟你有关系。”余秋白解释道。

唐毅不语，显然不太相信余秋白的这番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总应该相信杨云淞的话吧，警察不会在案件上说谎，他可以给你证明。”余秋白无奈道。

“好，我先相信你说的。”唐毅往沙发背上一靠：“我的未来怎样，是我自己说了算，我听听你想把天使堂怎么样？”

“天使堂诞生的使命你已经知道了。其实从我本身而言，天使堂的一些科研项目，我也不算认同，但科研部分对错，科研只要原因和结果，所以，我虽然不认可，但也还是执行了一些项目的研究。”

“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做。”唐毅道。

“那是你还年轻。”余秋白道：“这不奇怪，年轻人总会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但成年人就知道，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

唐毅摇摇头，并不认可。余秋白也不打算在这事上和他争辩，微微一笑：“当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态度，我年轻人的时候也这么想。”

“天使堂为师大心理系提供研究支持，这么些年，这些研究数据，也帮助江教授从师大一个普通教师，走到了如今的教授队伍。将来，只要你进入师大心理系，我们庞大的研究数据，完全也可以帮你走到这一步。甚至于，你会走的比这更远。”

“然后呢。”唐毅冷静问。

“然后？然后你就会获得更大的荣誉、地位，房子车子这些都不用说，女人也随你挑选，有无数人都要看你脸色生活，这不诱人吗？”余秋白陶醉。

“这能给我一个温馨的家庭吗？”唐毅忽然道。

“当然可以。”余秋白笑道：“别说温馨的家庭了，女人你要几个有几个，这还不幸福吗？”

“那这能让刘奇复活吗？”唐毅又问。

“死人哪有复生的道理。”余秋白眉头皱着，如果不是唐毅是重要的研究对象，并且还有可能要为他做更多的事，他哪有心思在这蛊惑唐毅。

“刘奇不能复活，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唐毅冷笑：“余秋白，我追求的东西，可能和你追求的有些不一样。你追求身份、地位、金钱、女人。而我追求的却是道义、家人、兄弟，和……”

他话语一顿：“真相！”

办公室门外，陡然响起了敲门声，杨云淞的声音紧接传进来。余秋白脸色突然一变，唐毅笑道：“不好意思，白叔，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手机有一个功能，叫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