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体、自体、

1.客体 THE OBJECT

客体指的是一个被爱着或被恨着的人物、地方、东西或者幻想(fantasy)。有些人认为,用客体这个字实在没有味道也不够精确,用来指称人更是抹杀人性。不过,这个字还是持续被广泛使用着。

这个术语是Freud(1905a)引介的。在《性学三论》(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 )中,他对性倒错( perversions )有一番研究。他发现人们可以和一个客体(比如时鞋子或靴子之类的东西)发生关系,就如同和他们的性伴侣或他们所爱的人一般。后来这样的用法变得方便而准确,用客体这个字来指称一些被赋予情感的对象,不论是另外一个人、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或是一个幻想。

当人们说他爱自己的国家而对国家忠诚,他们其实正在对一件事物,也就是对他们的国家发生感情。只是,那事物无论如何都是未定而变动的。国家可以是指地理上的疆界,也可以是一堆文献的摘要;可以是所有公民的集合,也可以是有关一系列和忠诚、认同等复杂客体有关的幻想。所有这些和国家有关的观念都可以成为客体,因为国家足够重要到让人们去爱去恨。人们为国家工作、打仗,甚至有时为它牺牲生命。当然也有可能会贬低、逃离,甚至背叛自己的国家。显然,人们对他们的国家有强烈的感觉,虽然国家并不是一个人,不是母亲、父亲,不是儿女、丈夫,也不是太太、情人或朋友。但无论如何,国家足以在客体关系的术语中成为一个客体。

人们也可以爱房子、车子、猫、狗、高山、谷地、树木和河流。他们可以爱一幅图、一本书、一首诗,爱他们的神或是爱一个心里的影像( image) 。同样的,他们也可以恨这些相关的东西,甚至是恨这些东西的某一个部分,或是其它的任何东西。虽然第一个所爱的客体是母亲,但我们还是使用「客体」这样一个比较和人无关的术语,来指称这个被灌注了许多情感能量、爱意恨意的对象。他体(other) 这个词有时可以和客体( object) 互相取代使用。

Klein (SegaI1964) 是最早也最受争议的客体关系理论学者之一。她指出,研究内在自体幻想和内在客体幻想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我们了解许多先前不清楚的,包括正常人和病人的精神状态。这些幻想可以是意识上的,也可以是潜意识上的。

客体包括内在客体和外在客体。内在客体指的是一个心理表象( mental representation)——一个和他人有关的影像( image) 、想法(idea) 、幻想、感觉(fee1ing)或记忆(memory)。外在客体则不同,它指的是一个真正的人或真正的东西。客体关系文献最令人感到困惑的一件事,便是许多的作者并没有把他们当时究竟是指内在客体或是指外在客体说清楚,甚至在同一个句子当中,客体这个字的意思就变了。

至于‘内外在差异’这个课题则要更复杂一些。它把我们带进了认识论(epistemology)和现实本质(nature of reality)中,这些是争论数千年的主题。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所知道的?外在真的有一个世界吗?世界和我们的感受之间又存在着什么关系呢?在此我无意对这些抽象的问题做进一步的探索,只是想单纯地承认,因为分不清楚内在客体和外在客体,使得许多客体关系文献显得模糊暧昧。在后面的章节里,我会再讨论到这个内在与外在世界的课题。

Object 这个术语在心理学和在文法上有一样的意义,这并不是巧合。标准的句型结构里要有主词(subject)、动词(verb) 和受词( object) 。客体关系理论也有一个相同的结构。在这个结构里有一个主词(自体)、一个动词(爱或恨),一个受词(爱或恨的对象)。这个简化的文法结构,特别有助于我们研究那些主词和受词的区分不是那么清楚的心理状态。这种在小孩的语言和文法依序发展之前的心理状态,我们称之为「前语言期] (preverbal)。有关自体一客体混淆(self-object confusions) 的问题,本书会有更多的探讨。

所谓客体, 是指一个被投注情感能量的人物、地方、东西、想法、幻想或记忆,被投注的情感能量可以是爱、恨或者爱恨复杂的交织。所谓外在客体是指一个被投注情感能量的人物、地方或东西;而内在客体则是指属于这些人物、地方、东西的想法、幻想或记忆。

2.  自体 THE SELF

精神分析的文献里充满了有关自体的讨论。有些期刊还完全致力于这个题目的探讨。甚至一个客体关系理论的分支就叫做自体心理学(self psychology)(Kohut1971,1979)。

self这个字在历史上有许多不同的意义,它代表的意思曾经是气息(wind)、呼吸(breath)、阴暗(shade)、影子(shadow)、魂魄(soul)、心灵(mind)、宇宙本我(universalself)、超然先验的一致性(transcendentaloneness)、一(one)、恒定的推动者(the unmoved mover)、灵魂物质(spiritualsubstance)、良善和邪恶的根源(seat of good and evil)、不凡的执行者(superordinate agency)、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用法。比较世俗的用法是代表身体、代表一束恒常流动的知觉,或是一个人和这个人所有的一切。有这样复杂历史的一个字,必然地要背负有关唯心论、唯物论及身心二元论、身心统一论间的争执。

一个人真正的自体(one's very self)——在这世上和这人最接近的东西——实在难以定义。不论在理论上或在发展上,自体的槪念都要远比客体的槪念来得落后。小孩子先能分辨出陌生人和母亲的不同,然后才有办法清楚自己和母亲的不同。母亲—-他人的区分比自体一--母亲的区分早出现。换句话说,发现客体间个别不同的能力要比察知自体是一个独立来个体的能力早出现。

尽管如此,现在我们还是对自体的概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许多作者把自体视为一种心理表象——像是想法、感觉或幻想。和客体一样,这个表象也代表着一个被爱着或恨着的人或东西。和客体不一样的是,这个想法、感觉或幻想,基本上属于哪个生物上的自己。如Freud (1923,p。26) 所說:“首先,也是最主要地,自体是一个身体自体( bodily self) ” (註一)。

虽然自体表象是私密的,但就像其它的私密经验(例如感情)一样,还是可以被描述的。

夏日的傍晚,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和爸爸一起从公园走回家。他们谈论着眼前人行道上拉得长长的影子。

「那是我的影子,」小男孩说,「 然后,那是我爸爸的影子。」

「是啊,」 他爸爸说" 「 它们在那。」

不久,他把儿子举了起来,放在肩膀土。小男孩对着影子的变化发笑。

「那是什么东西在我的影子上啊? 」爸爸问。

「那是我,」男孩吃吃地笑着说。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那是我。」 他在先前说的是,那是他的影子。而他现在只说, 「那是我。」他的影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自体影像(self-image)。

「那是我」这就是客体关系理论里自体的意义。由于这种「那是我」 的经验可能会有许多变化,我想再多举些例子。

B。G。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的想法、计划、信仰很快地变来变去,使得生活变得迷惑而艰难,为此而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他不断地换职业,好像做这职业只是为了要结束它似的。他加入了一个狂热的宗教团体,开始认为自己是圣徒,但没多久又相信自己是一个恶魔。然后,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客观的科学家,站得远远地看一切生物力量的表演。

经过几个月的心理治疗之后,他严重的自体困(self-confusion) 减轻了。一年后的某一天,他轻松而兴趣盎然地走进治疗室。「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说,「 我梦见我和其他许多人一起在剧院的队伍中。队伍中,有来自各种职业、各种年纪的人,男女都有。好像魔术一般,一扇门出现了,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可以走进去。」

「你当时像什么?」

「我只是和在队伍中的时候一样,我是说,和我现在一样。我直直地走向我。当越来越接近我的时候,我有一种认识的愉快感觉。」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直接走进了我里面,然后就消失了,我们合而为一了。」

当这个病人在谈论对这个梦的想法,治疗者联想到一个影像,想到自己正在看着一个婴儿在镜子前探索自己。七到十个月大的时候,B。 G。可能和许多其它的小孩一样有这样的经验,逐渐接近一面镜子,直到他的影像消失。这只发生在自体影像,不发生在客体影像上。B。G。此时正在开始修正他自己早期的自体经验( self-experience )。

一个保险业的经营者想借着拜访朋友以暂时丢下琐碎的管理杂务。她在五楼画室的玄关迎接他。当她把大门打开,一个宽大、明亮的工作空间展现在他眼前。「进来,」 她说。她挥了挥手,对着墙壁示意, 「四处看看。」

巨大显著的画布盖满了四壁。黑色的轮廓交替着白色和灰色,充满了生机,也还算完整。所有的画作都是由黑色变化而成。

「都是黑色,」 他说。

「我想我是忧郁了,」 她说。「但,那是我。那时我必须要去面对的,所以我现在正在面对他。」虽然她正在告诉他,她可能曾经忧郁过,但她闪亮的眼神和微笑的脸,显示她现在并不忧郁。她正在告诉他一些关于她自体的事。

就精神分析的观点来说,那些画并不是自体,也不是自体影像。它们只是画作和画布。既不是她的话语,也不是她的自体。但她的画作和对画的评论,透露了一些和内在自体表象有关的讯息。这些内在影像就是自体得意义。在这个例子里,她提到的是她忧郁的自体,虽然现在她并不觉得忧郁。

自体影像不一定要是看得见的。他们也可以是动觉的(kinesthetic) ,这和深部肌肉感觉有关。

在小区的游泳池里,一个年轻小伙子在三十呎高的地方摆好了姿势。他缩成矛状往下跳,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后滑入水中。水面几乎不起一丝涟漪。

跳水必须依赖精密调和(finely tuned) 的自体觉察(self-awareness),而这个自体觉察,他自己在意识上并不知道。他并没有办法为了保持在某个轨道上,而意识地控制飞身而下时的每一个平衡动作。他之所以可以保持控制,是因为在旋转时运用动觉(kinesthetically)精密地感觉自己在时间和空间中的位置。

二十年前,我在罗马遇到一个从维吉尼亚来的人。他身上没半毛钱,倒有一把吉他。他弹着蓝调,唱着凄凉哀伤的流行歌曲,一群人围着他。从旋律和节奏中传来阵阵悲伤、无望的低诉。这人的音乐将自怜哀鸣的歌词转变成耐力、希望和人类荒唐中的欢愉。

这个声音不是他的自体,但是却指出了他自体中的某些东西。他对情感的体会、对悲伤掺杂着希望的体会、对节奏与旋律交织的体会,都反映了内在对他自己的体会,至少也反映了他自己的某一个面向。

他的指尖飞快地拨着弦,实在大快了,以至于没有办法看清楚每根指头的动作。然而,他却很清楚的体会到每一根手指当下和未来的位置,每一个动作带来的声响、音调和节奏,以及整合这一切的歌词、意义和情绪。他的歌反映了自体里至少好几个面向的内在整合。

自体指的是属于一个人自己的,包括意识和潜意识的心理表象。在本书中,虽然客体有时是表示一个外在的人物、地方或东西,有时是表示一个内在的影像,但自体所指的总是一个内在影像。根据这样的用词,外在观察者所看到的某个人并不是自体,而只是一个人(person)。自体是私密的。

3 自体-客体(SELF-OBJECT)

客体关系是自体与内在客体或外在客体之间的互动。过去对幻想(fantasy)的研究已经得到这样的结论——自体表象(self_representations)和客体表征(object-representations)并不单独存在,而是以一种称为“客体关系单元”(object relations units)的关系存在。这些单元包含着一个自体表象和一个客体表象,其间以一个驱力(drive)或情感(affect)来连接,比如爱或恨、饥饿或饱足(Kerberg 1976,Rinsley 1978)。

关于“客体关系单元”,心理治疗者过去从边缘型病人(borderline patients)那里学习到很多,这些病人都有很强烈的全好(all-good)和全坏(all-bad)的客体关系。自体表象和客体表象之间的对立以及连结的情感使得它们更容易被理解。

S.W.,一个已进入全好全坏自体一客体状态的三十二岁妇人。会谈开始时,抱怨着精神科医师忘了更新她的抗郁剂。事实上药物已经重新调整过了,但她却忽视这个事实,医师等着要澄清这个误会,可是她接下来却不停地描述这个周末有多么令人不舒服。她要求丈夫在她拜访朋友时在家照顾小孩,丈夫回答她说,上礼拜她已经每个晚上都去上舞蹈课了,这次他希望能与她和小孩拥有一些“家庭时间”。

她继续说道:“他说他不想再容忍我每次外出,留他和小孩在一起,他要中止我这样的行为。他讲这种话令我发狂,他想中止谁的行为?他是谁!谁要他来告诉我该做什么?我那时就是这么说的。”

“听来你们像是吵了一架,”医师说。

“其实那也不算是真的吵架,我向他倾吐心中的怒气,他没再说什么,我也算一吐为快。不过隔天早上醒来,我还是很抓狂、不爽,非常的不爽。我看他正在睡,很想勒死他,想要尽全力一拳打在他脸上。我很不爽,起床以后,对小孩很凶,骂他们。我知道他们没做什么该被这样对待的事,但我还是骂个不停。这整个周末简直可以说是糟透了。”

之后她继续谈她的医师如何地令她失望,因为他没有提醒她抗郁剂已经更新。她接着描述复活节是如何地郁闷,她去了墓园探视母亲和父亲的坟。她发现管理员疏于照顾它们而令她感到生气。

s.W当时正处在一个“全坏的自体一客体状态:自体是糟糕、不爽、忧郁的。而她的客体,不论是以医师、丈夫、父母或墓园管理者的姿态出现,都是健忘、令人不满、粗心大意,要不然就是怠慢或已经死了的。自体和客体之间由愤怒的情绪连接着。坏的自体、坏的客体以及愤怒的情绪粗成了一个“坏的客体关系单元”。

这个病人在同一小时的后半段却描述了一个“全好的客体关系单元”。

治疗者问S.W,小时候的复活节是什么样子。“那很棒,”她边说边笑得灿烂,“我曾经得到一件新的复活节衣服和一双全新的鞋子。我妈总是在复活节给我很特别的东西,一只巧克力兔宝宝,每个复活节我都会得到一只巧克力兔宝宝。”她的声调和表情充满了温暖与柔情,“我爱那些巧克力兔宝宝,我爸爸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全家人都穿上复活节服装,我穿上新衣服和新鞋子以后看起来很可爱,还有,也戴了新手套,我们都戴了手套。我们还会去教堂,之后我妈会做复活节晚餐,那真是美好的过去!”

S.w正处在一个“全好的自体客体状态”之中。好的自体以全新复活节服装中的可爱女孩来展现,而好的客体则以供养着全家的父母和巧克力兔宝宝来展现,这里的情绪是爱。好的自体、好的客体,加上爱的情绪构成了一个“全好的客体关系单元”。

就发展上来说,最早的客体关系单元是一个共生的(symbiocic)自体一客体,在其中,自体和客体的区别并不明显。就心理学的看法来说,共生指的是一种正在体验着的状态,在这个状态里,自体无法摆脱地混合(intermin-gled)着客体。单位(unit)这个字用在共生上会造成误导,因为它意含着一些分离的东西。我们试图要去描述人会说话之前对语言的经验时,都会碰到这个问题,语言代表着一些分化过的经验(differentiated experiences),而共生则是未分化的。

共生是最没有经过分化的自体一客体,虽然它也可以和不愉快的经验有关,但传统上被认为和享乐原则有关,比如爱、温暖、满足,甚至是狂喜。所有的精神生活从共生开始,我们真正的自体(our  vert selves)便是从这个母质(matrix)当中产生的。这就是那个情感的大海(emotional sea),我们渴望回归的调和状态。虽然对共生的渴望是正常的,不过,过去心理治疗师对共生的了解,主要还是透过病人而得。

D.F.是一个有五年精神病病史的二十六岁男子,他告诉治疗者他被一个不可思议的,称为光的东西所启发。有一天.,光像幽灵般出现在他身上,“他降临在我身上,告诉我所有的秘密。你知道吗?如果我剥掉我的皮肤,我就是纯白的光,我可以剥掉自己的皮肤如同其它人脱去夹克一样。光和我是一体的,当我了解了这个事实,所有的事情都显得平和、温暖而美好。所有的担心都不见了,事情都平静而美满。”

“你是因为这个才忘了来吗?因为你和光在一起,而且一切都很美满。”治疗者问。

“也是,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没有时间。”

“你忘了约定的时间吗?”

“没有任何的约会,”病人说。“你看,一切都和光的速度有关。当你是光,和光在一起,而且一切都是光,当下没有时间可言,那是许多秘密其中的一个。这只是其中一件事,此外,也没有空间可言,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进入光,并且离开后,在一个不同的世界中,这是一样的。”

D.F.描述着一个共生经验。他和光是一样的东西,不受范围所限制,平和而统一。时间、空间和现实的稳定概念在共生状态中消失了,空间和比例都不是原来的模样。在后来的治疗中他开始觉得自己和治疗者是合一的,他在治疗中逐渐放弃了光的妄想。他可以静静地坐在治疗者旁边,当然,他无须说话,因为他认为医师知道他的想法。这个阶段在发展中占有一段长时间。D.F.甚至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开始分辨并逐渐成为他自己。

共生(symbiotic)或合并(fusion)的经验又被称做融合(mergers),Fedem(1952)将其称之为自我界限(ego-boundary)的模糊化(blurring)。不管怎么形容,这些状态都包含了一个模糊的自体感和客体感,以及一个强烈的感觉,如此形成了共生的客体关系单元,。    .

不只是精神病患才会有共生的经验,每个人都总会有某些界限模糊的时候。

艺术家、诗人和神秘主义者,他们正常的融合(normal merger)被最清楚地描述。Wordsworth在他的一首诗作,《来自童年早期回忆里不朽讯息的颂歌》(Ode On Intimations of Immortality from Recollections of Early Childhood)中,描述了一个共生的经验,他说:

曾有那么一刻,草地、树林和溪流、

大地,还有所有的事物

对我来说就像

伴随着天光,

梦的壮观和逼真。

E.L.Doctorow(1984)在(Willi)中的一个段落里有另一个对共生状态的描述。这个故事以一个在旷野中徘徊的小男孩做开端,在温暖的阳光和灿烂夺目的颜色下,小男孩感到无比的欢喜,他说:“我感到精神恍惚但同时也异常地清醒,所以每当我睁开眼睛时,我不单单只是看见,还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样的状态在小孩子来说是很自然的(p.7)。

Doctorow描述过一个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经历过的状态,在这个的状态里,自体和非自体间的界限变得没有意义。他把Willi的思想和感觉归因于环境且同时把属于环境的特质归因于Willi,藉此巧妙地描述这种他我之间界限的模糊。“原野的蒸气”(p.27)笼罩着Willi。颜色也有说服力。所见的事物就像是他本身的存在那样地被感觉着。在一个未分化的混杂经验里,自体和他体融合了。Freud(1930)称此属“海洋般的经验”(oceanic feeling)。

Doctorow继续描写人生的旅程是如何在这个小男孩的眼前展现,而宇宙的尺度是如何的不适用。

再一次,时间和空间混合了:它们自如地延长和缩短。在融合的经验里,大和小、快和慢,皆成一体。没有二元性,因为主体和客体的差异消失了,而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差异性正是所有内在世界所赖以维持规律的条件。

每个人都曾在不同的时候经验过融合所带来的温暖,甚至狂喜:

两个情侣牵着手在河边漫步,在春天温暖的黄昏薄暮中,他们无法清楚地分辨彼此,他们是一对(a couple)。

一个头发灰白而卷曲的男人,拄着拐杖,站在Renoir的“划船者的午餐”(Rowers’Lunch)前,在芝加哥艺术学会冷冰冰的白色会馆大厅里,独自出神地凝视着。看着画的时候,他享受着画中的年轻、友谊及悄悄调情的欢愉。画中酒精的兴奋、柔和的色调,还有劳动后的恬静,都是属于他的。所有的之一切,仿佛他就在那里,在那个死了很久的画家所描绘的,老早已经不存在的,十九世纪法国的景象中。

如果你曾经受伤而服用过麻醉药,那你应该可以了解在麻醉药发作的时候,那种内在与环境都柔和、平静的感觉。时间在那个时候慢了下来,空间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透过冥想也能进入这样的状态。任何宗教的虔诚信徒也曾有与他们的神同在的经验。

一个推着购物推车的孕妇感受到肚子里新生命的第一次胎动,她因此停了下来。在超级商场的熙熙攘攘和一列列形形色色的罐头间,她静静地微笑着,透露出她和胎儿的一份共生经验。

人在性高潮中,会失去自体感(sense of self),失去时间感、空间感,失去了分辨自己和爱人的能力,甚至失去存在的感觉(existence itself)。对成人来说,这可能是最强烈的融合经验。

当一个人感觉到自己被同理地了解(empathically understood),那时的温暖和愉悦虽然不如性高潮那样具有生理强迫性(physiologically compelling),但却是同样的亲密。当我们坚信某个人知道我们的感受,热情地倾听而且了解我们,那将会伴随着自体一他体界限(self-other boun-daries)的模糊。反过来说,我们要去同理地了解另一个人也会牵涉到他我界限的模糊。我们虽然可以在回顾时将同理剖析和转译成日常生活的观察(Hamilton 198l ),但如果我们还是维持着清楚的人我界限,那就无法同理。就定义上来说,如果想要同理,这样的客观性就必然要消失。

如果说共生是一种心理状态,在这心理状态下自体与他体在温暖、满足、爱意或狂喜的感觉中融合了,那么我们处在另外一个极端的情形时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要是我们将一个人从他的环境隔离开来,试图找出到底人本身内在和外在是什么,那将会发生什么事?将人与外在客体隔离真的可以改变他内在的自体和客体经验吗?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学家对战争中洗脑过程里使用隔离的效果很感兴趣。这些科学家在三十年间做了数以千计的实验(Solomon and Klceman l975)。后来建立了精巧的感觉剥夺隔离室。自愿者被浸泡在隔离墙内的温水中,头上罩着头盖以维持呼吸,厚厚的混凝土和软木隔除了一切声音。

与外在世界隔离下,这些自愿者经历了巨大的心理变化。他们失去了组织思考和专注的能力,心中出现逼真的想象和身体的错觉,有些人甚至还出现幻觉。大多数自愿者变得易受暗示。他们的认同感消失了。时间和空间也不再那么确定。

在客体关系的术语当中,身体错觉是自体感的改变,幻觉则是自体他体的混淆。在幻觉中,内在的思想或幻想被经验为对外界事务的感觉。内外在的自体和客体,在幻觉中混淆了。感觉剥夺和洗脑之后变得易受暗示也是界限模糊的结果,导因于把别人的思想和意见当成是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显得不相干,一如在共生中的自体他体混淆一般。    ‘

我们惊讶地发现,试图将人与外在客体隔离的结果,竟然不是形成一个不受外界影响的完整自体感(pure sense of self),反而是一个完全相反的类似共生的状态。在这状态里,一个人感觉到另一个人或物是那么地接近,以至于无法将自己和任何其它的东西区分开来。如果没有外在客体来和自体做比较,那自体和稳定的现实感也将不存在。如同这些实验所揭示的,如果没有内在和外在的客体,我们真正的自体(our very selves)将会崩解,因为自体除了是自体一客体二元体的一半以外,它什么也不是。

许多人是“粗鲁的个人主义者”(rugged individualists),他们喜欢觉得自己很确定知道自己是谁、代表什么。如此一来,如果说他们私密的自体依赖着和外在环境的关系,尤其是和其它人的关系,对于这样的说法他们当然觉得不舒服。事实上,即使是因为具有杰出的刚毅、使命感与才智而入选的航天员,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在隔离的太空中,他们必须依赖从地球指挥中心传来的指令、任务和例行事务来维持他们的定向感,以抵抗自体的融合、崩解和丧失。潜水夫必定也有相似的防备。

如果我们每个人在与环境隔离后都会失去自体感,那我们和精神病人有什么差别呢?精神病是以自体一客体的混淆(self-0bject confusion)为特征的,而每个人都可以产生这样的混淆,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病人。许多医师认为,差别在于非精神病的人可以依当时的需要控制界限的混淆与否,而这是精神病人做不到的。研究边缘型疾患之客体关系的Rinsley(1982)如此地说明精神病人与非精神病的人:

在一群精神科住院医师的围绕下,他告诉他们一个住在Topeka州立医院,叫做约瑟夫的十二岁小孩的故事。约瑟夫认为自己的头脑里有一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从外界接收战争、入侵者和太空船战役的消息。

这位教授向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的学生透露,

“你们知道我跟他说什么吗?”

他眨了眨眼。

“我告诉他,‘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但你要保证离开这房间后,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Rinsley医师在此停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说道,“约瑟夫同意这约定,并问我秘密是什么。所以我用阴谋语调告诉他说,‘我脑子里也有一个收音机。’‘真的?’约瑟夫说。”

这教授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住院医师们,想看看他们了解了什么。

“‘是啊,是有一个收音机在我脑子里,’我这么说。你们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疯狂?’”

教授坐直了起来,对他的学生们露齿而笑。

他把手放在耳朵上,好像在关掉收音机开关似的。“‘因为,’我说,‘我可以把它关掉。’”他转了一下耳朵然后坐了回去。

一开始,教授像是在对这个受苦的小孩开玩笑。但之后他还是以充满慈悲、温暖和了解的声音说,“‘因为我可以关掉他,约瑟夫。而你还没办法关掉你的收音机。你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把它关掉?’”

我不知道Rinsley医师是不是有教约瑟夫如何把他听到的收音机关掉,但我确信他是一位有能力而且充满感情的心理治疗师,他曾帮助了许多受苦于自体他体界限混淆的病患。我也知道他并不是要告诉我们他有幻听,反倒是他生动且同理地认同了这小孩的经验,而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控制这认同的开或关。他三番两次地提醒他的学生们,每一个人都是可以了解精神病的。

因为每个人可以而且也会偶尔地放弃自体一客体之间的明确区别,许多客体关系理论者因此确信在每个人心中藏有一个精神病自体和一个非精神病自体。这个想法造成了许多的不安与批评,而且有时还造成过度耗费心力于理论上,只是为了要区分精神病和非精神病的人格结构。其实比较好的做法是静待此不安,不加以肯定也不加以否

定,只要看到事实就可以了。

客体关系单元包括一个自体表象和一个内在客体,这二者之间由一个驱力或一种情感连接着。当客体关系单元中自体和容体之间的界限不清楚的时候,就称之为自体一客体。共生是最初始也是最彻底未分化的自体一客体,其它的自体客体皆由此而逐渐发展。共生在习惯上被描述成和愉悦的情感有关,如爱或狂喜,至于其它的融合状态则可能令人感到困惑或畏惧。

4 自我(THE EGO)

自我(ego)无法被我们主观地经验到。自我可以去感受、思考、整合和行动。自我深植于人格之中,但到今天还是没有办法被了解。我们可以从外面去测量和观察它的功能,但自我本身从来无法直接被了解。在内观(introspection)时,自我既同时被观察也同时是个观察者。

当我们思索着有关自我的主观经验(subjective experiences)时,其实正在使自体表象或是自体影像出现脑际,我们把这当作是自我,但其实并不是自我。有些人喜欢把自己和自我功能的一部分,比如理性思考,混为一谈。但这个不是自我:这是一个自体表象。自我永远没有办法被主观地了解,因为它并不是一个人物、地方、东西、想法或幻想。自我是一个代表着一组功能的抽象概念(abstraction)

许多的客体关系文献都有点混淆不清,因为ego这个字被用在很多不同的意义上,而作者在不同的意义变化之间并没有做提醒。在许多文献中,ego交替地代表自体、结构(organization)或组织者(organizer)这三种意思。在本书中ego只代表组织者,不代表人格结构,也不代表自体。这属于广义自我的一个面向。近年来有朝向这个特异性的趋势(McIntosh 1986)。因为ego这个术语在客体关系理论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讨论一下这个概念的历史,对我们说不定会有一些帮助。

Freud在各个时期对Ich或ego有不同的定义,而且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是清楚的。最完整的说明是在《自我和原我》(The Ego and The Id,1923)里面,Freud说明了人格中三个主要的结构——自我、原我和超我。自我有许多特性和功能,其中有两个是最基本的:(1)自我相等于自体,而且(2)自我是一个有条理的结构组织者(a coherent organization-organizer)。Freud把三个不同但重叠的观念浓缩成成一个单一的概念——自我。

作为自体,自我也意味着人本身存在(one’own being)的许多面向,主要像是身体的影像(body image)、自体的主观感受(subjective sense of self)以及意识和潜意识的自觉。这个自体的概念和第二章中所提的相类似。

作为系统(system),自我有个合成(synthetic)和组织(organizjng)的功能。它平衡、整合并稳定住各种知觉、行动、情感以及道德良心的要求。这些行动被称为原我(id),而道德良心的要求被称做超我(superego)。也就是说,自我平衡了原我和超我。Freud并没有对自我作为自体和作为系统或组织之间做清楚的区分,反倒是交替地用这两个方式来阐释自我的概念。

有一位自我心理学者Hartmann(1952,1959)对自我作为自体和作为系统或组织做了比较清楚的区分。他描述作为系统的自我是中央功能控制的执行者(1959 )。他特别强调在知觉、认知、行动控制、运动功能等各个领域的分化、合成、整合、平衡等功能。Hartmann(1952)预测这些整合性自我功能最后将成为心理学和生物学、心灵(mind)和身体(body)之间的桥梁。

Hartmann虽然没有分辨有关组织者和结构之间的区别,但他澄清了自我作为系统和组织者的概念。他之所以没有去区分,可能是因为结构和功能之间总是有一些相关。本书和Hartmann的概念不同,自我在此只代表一个执行者——一个组织者、平衡者、中央调节者。它不代表一个组织者或结构,而只代表“组织的过程本身”(the process of organization perse,Blanck and Blanck 1979,P.9)。为了要使这个区分更清楚,有时我们会用整合性自我功能(integrated ego functions)这一个词来代表自我。 ,

Jacobson(1964)在她的《自体和客体的世界》(The Self and the Object world)中描述了自体表象的形成,把Hartmann的想法更往前推了一步。她生动而详细地描述了多重、原始的自体和客体表象分化与整合成一个稳定身分的过程。自我便是这过程的执行者。

虽然没有必要将自我有关的所有理论问题都作清楚详尽的交代,但提出几个客体关系文献里较受争论的部分,或许也会有一些帮助。Klein(SegaIl964)将自我当成是自体(seIf)的同义字。Fairbairn(1954)将自我的概念做了全面的修改,定义了三种自我:中心自我(centraI ego)、原欲自我(1ibidinal ego)和反原欲自我(antilibidinal ego);这三者是他客体关系理论的关键元素。Fede -rn(1952)和Fairbairn不同,他大部分保留Freud的说法,把自我当成是组织后或组织中的自体,但也加入了一些推衍,像是自我界限(ego boundary)的概念。在本书中,我们并没有用自我界限这个词来表示Federn这个颇为有用的概念,而是用自体他体(self_other)界限或自体客体(self-object)界限来表示。有关他的自我感觉(ego feeling)和自我主观觉察(subjective awareness of one's ego)概念(Rinsley l982),在本书称为自体觉察(self-awareness)。

Kohut(1971)建立了自体心理学,他并没有把自我当成一个有用的要素。他有关蜕变内化(transmuting internalization)的想法其实和整合性自我功能的概念类似。Kernberg(1976)似乎是第一个区分自我和自体差别的人。最近,他主张Freud把自我当成自体和系统的模糊看法,其实反而反应了它们真正的状态(Kernberg 1982)。

因为定义是这么的紊乱,阅读客体关系文献的读者会发现,即使是在同一篇文章里面,最好还是要随时考虑一下当时自我的意思究竟是自体、组织结构或是组织者。下面我将举个精神疾病的例子来说明自体和自我的不同,这些例子分别有着严重的自体障碍和整合性自我功能的障碍。

E.J.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医师在转介单上提到,一年来她有视幻觉、多疑意念、不恰当的情感,并且没有办法完成学校要求的功课。更详细的病史资料显示,开始出现症状的前一天,她正准备要和高中学校里的舞蹈社出发去做一个长期的巡回演出。她到邻居家去,他们在房内抽大麻。那时她突然出现幻觉,眼前出现大火,耳朵听见一只填充动物在警告她有人想要把她杀了。幻觉在住院服用抗精神病药物以后马上消失。后来的一年里,她断断续续不规则服用医师开给她的抗精神病药,同时也持续使用大麻。

会谈时,她显得相当迷人。黑发、一身封面女郎风格的打扮。说话时,时而卖弄风情地噘起嘴,时而吃吃微笑。她的意识和定向感皆清楚,也否认最近还有任何形式的幻觉。专注力、记忆力和一般智力都在平均之上。抽象思考的能力也没问题。当提到有关教育水准的问题时,她以一种戏剧化的渲染方式回答。韦式智力测验各个项目表现也普遍高出平均值不少。

她的情绪状态并不容易评估,在承认自己正在隐藏忧郁的同时,她的笑容和行为仍然显出一种表浅的快乐。后来更进一步问她有关不快乐的感觉时,她用一种毫无说服力,令人难以置信的哭泣来回答,掩盖了所有真正的情感。

E.J.此时已经出现自体崩解(self-fragmentation)的迹象。她把关于火的幻想经验成真正出现眼前的一种外在事物的知觉。她透过耳朵听见一只填充动物在说话,也收到有人想要杀她的警告。这时自体的几个面向被她当成是外界的环境。

这个自体他体的混淆发生在她即将离家,又和一个男孩在亲密的环境里,并且大麻中毒的时候。她强烈的情绪和毒物的效应损害了原本还算健康的整合性自我功能。混杂着服用抗精神病药和大麻与即将自高中毕业步入成人生活的内在冲突,这些都造成她在后来的一年里持续的自体他体混淆。

她只要身处在一个平静健康、拿不到大麻、抗精神病药也停掉的环境中,症状便完完全全消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结构上并未受损的整合性自我功能使她能解决心理治疗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之后三年的追踪里,自体他体混淆未再发生。

F Y是另一个暂时性自体他体混淆的例子,这个病人的整合性自我功能时常是未受损的。

这个三十四岁的妇人在第一次会谈时告诉精神科医师说,她很担心自己将要疯了。她妈妈最近刚过世,自己的婚姻生活又贫乏,对于必须在严格的监督下工作也感到压力很大。她开始出现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哭泣和睡眠障碍。 ’

十年前她也曾经遭遇过类似的困难,那时真的曾经因此而有过一次短暂的精神病。当时她正打算出国当和平工作团的志工。她刚和男朋友分手,最要好的女性朋友刚好也生了病。她一阵阵地哭泣,睡也睡不好,怀疑自己要被派到国外去执行一个恶毒的企图。幻听也指示她去自杀。短暂地住院并以抗忧郁剂和抗精神病药治疗了几个月后,她完全好了起来。之后她在一个装配线上工作,结婚,有了两个小孩。

她很担心自己的精神病又会发作。对于这个可能性,医师进一步问了她一些问题。“我变得好乱,”她说。“其实是我的皮包,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皮包的关系。所有的东西都乱掉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试着去整理它,但似乎我越整理,东西就越混乱。”

医师想知道,在这样混乱的状态下,她如何处理自己的焦虑。所以虽然病人有明显的焦虑,他还是保持沉默。

她继续说,“皮包是女人的一部分,我的意思是女人真正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这和男人的皮夹不一样。男人都有皮夹,也说不定会在意自己的皮夹;但女人的皮包却真是属于她的。”她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看起来很迷惑。“我的皮包把我搞乱了,我的意思是……”

这病人看起来吓坏了。这时医师决定要介入。

“听起来你的皮包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你自己的一个象征。当你很烦乱的时候,觉得像是皮包乱掉了似的。所以试着要整理皮包,但实际上乱掉的是你自己的思想。”

“是啊,”病人坐着,边说边放松了下来。她轻松多了。

。 “你最近经历了一些失落。你妈妈过世了,而现在又害怕自己可能会失去婚姻、失去工作,甚至失去你的神智。听起来你需要和人谈一谈,整理一下这许许多多的事。”

“是啊,我也想这样,”她恢复沉着,在后来的会谈中也一直保持平静。

F。Y.在这几次短暂的发作时自体和他体极度混乱。在第一次精神病性忧郁时听到有声音要她把自己杀了;那个时候她把自己的自杀意念当成来自外在的东西。后来也就完全复原了,一直到现在,又遭遇了几个严重的失落。这时她弄不清皮包到底是一个自体的隐喻或是一个有意志的存在,这之间的区分变得模糊了。她就,“我的皮包把我搞乱了。”平常好好的整合性自我功能在最近许多失落的压力下失效了,以至于她无法充分利用比较和对照来分清内在和外在。或许母亲的死再度勾起她对亲近的渴望,所以她暂停了自己的自体他体分辨(self-other distinction)。她可以在和医师出现有意义的聊天后马上恢复平衡,表示她仍潜在地保有不错的自我功能。她的问题主要出在自体和客体的关系上。

对比于F Y,有些病人在整合性自我功能上有更明显的精神病态。

K.A.是一个十九岁的男性,出生后即被领养。他从出生开始,活动量就明显较大,对刺激也过度敏感。他很难静静坐着,在小学里也有轻微的学习障碍。拼字和算术对他来说尤其困难。

K.A.的养父母是很有耐心也很有弹性的人。如同他们自己对运动的热衷,他们也让儿子忙于许多活动。他从棒球和曲棍球得到许多自信。他的父母相信正向回馈的效果,所以一直在体育上称赞他,却忽视了他在社交和学业上的不足。

做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K.A.的社交能力算是比较缺乏的,在比较、对照和抽象思考上也没有应有的能力,造成了他在高中时出现的无止尽同题。社交上,他不成熟且过于行动。每天都她单独在病房的某个角落,他就会突然出现攻击行为。有一次,他把一个盆栽往墙上丢,差一点就丢到她头上。另一次甚至一拳打在她脸上。事后,他痛哭了一场,

解释着自己之所以打她的原因,他这么说,“她是我最喜欢的护士,她太性感了,我没办法控制。”他无法将性和攻击感觉区分开来。他没有办法改变也没办法整合自己的情感和行为。因为整合性自我功能失常而使他出现这种样突然的混乱行为。

K.A.的整合性自我功能不正常,以至于有自体客体的病态。他有关暗杀的阴谋,是把内在幻想和每日真实的外在事件混为一谈。因为是自我在组织自体影像和客体影像,所以自我的缺陷几乎必然导致自体的病态。自体和自我的相互关系正是精神分析文献里这两个概念模模糊糊的原因之一。

把自体和自我分开以后,这两个概念变得比较清楚了,但也压抑了某些用法上的丰富性。比如说,观察者自我(observing ego)这个词被用来说明自我将自己当成客体来反省。这个被用在此反省观点,有关于观察者自我的描述,意味着一个我们几乎都会感受到的心灵沉思状态。把自体的概念和自我的概念区分开来,观察者自我的反省意

义便不存在了。自我永远是一个主体,永远无法观察自己:它观察的是自体影像和客体影像以及它们相关的感觉。对自体的观察只是自我功能的一部分,如同行动、思考、感觉、整合、组织等自我的功能一般。在牺牲了一些意义丰富性的同时,藉着将自体和自我的概念分开来做澄清,让我们对更复杂和模糊的心灵状态可以有更周全的讨论,这样其实也增加了另外一些丰富性。

自我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意味着一些心理功能,像是在知觉、记忆、认知、情感、行动和道德要求等各个领域的分化、整合、平衡和组织。自我可以比较、对照和决策。它是观察者中的觉察者(perceiver within the perceiver),我们永远也无法了解它。有时,人们会以为和自我融为一体,就好像自我是自体或自己这个人似的;

但我们要比我们的自我来得复杂多了。自我是一个不带热情的东西,有用,但丝毫没有一点情感上的意义。它是一个代表着一组心理历程(mental processes)的抽象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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