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宫梓桐
咣咣咣……
咣咣咣……
陶瓷碗碰撞之声响个不停，北镇抚司大院里数十名锦衣卫围坐几桌喝酒吃肉，好不自在。大家纷纷起身敬酒祝贺刚刚晋升为百户的沈飞。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不甘、厌恶、鄙视之意。
“恭喜沈大人。”一名百户走过来，打量了一番沈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一笑，道：“嘿嘿，以后我们要同心同德，尽心尽力为指挥使和千户大人分忧解难。”说罢，扭头看向南面桌子旁坐着的指挥使和几位千户，一脸谄媚。几位大人一听，相对一笑，对这名百户的言语甚是欢喜。
沈飞起身相迎，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便觉不适，嘴角微微上扬，以笑回礼，道：“感谢各位大人和同僚们的赏识，为了朝廷，我沈飞定当恪尽职守。”说罢，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指挥使王异扭头瞟了一眼身旁的空位，摆了摆手，只见一人双手怀抱一身白色飞鱼服，站于身后，甚是恭敬。指挥使拱手恭喜道：“沈大人，恭喜恭喜。从今天起，穿上这身飞鱼服，你便是百户了，可得好好地表现呀！”说罢，轻轻一笑，一脸不屑。怀抱飞鱼服之人上前几步，等着沈飞。
沈飞起身，不敢怠慢，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飞鱼服，喜悦之情与矛盾的心理令他不知所措，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众人看着他，一脸疑惑。王异见状，似有不悦，脸色一沉，独自喝了一杯酒。身旁一千户很好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忙站起身来，拍了拍沈飞，道：“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谢谢指挥使。”说罢，朝着指挥使笑。
沈飞回过神来，将飞鱼服托举与头顶，跪地道：“感谢指挥使和各位大人的赏识，沈飞定不负众望。”几位千户都纷纷点头笑了笑，王异也轻轻一笑，挥手示意沈飞起来。
沈飞拿起飞鱼服朝着原位走去，王异叫住了他，道：“沈大人如今已是百户，怎么还和这些小旗们坐一起？”说罢，看了看身旁的空位。
“对呀对呀！”几位千户和百户纷纷说道。
沈飞明白王异的意思，但他确实不愿与他们坐一起，便推辞道：“多谢指挥使赏识，只是属下今夜刚好升为百户，还未建立任何功绩。实不敢与各位大人同坐一桌。”
“沈大人，可别不识抬举。”一旁指挥使右边的千户呵斥道：“指挥使让你一起坐是看得起你，你别自讨没趣。”
“无碍无碍！”王异抬手制止了千户，继续说道：“沈大人气节高尚，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和我们坐在一起未必喝得尽兴，随心随性就行。”
沈飞一听，道：“感谢大人！”说罢，朝着之前的位置走去。
……
亥时。
总管大院里灯火通明，府中丫鬟和下人忙得不开交。书房中灯火暗淡，并非那么透亮。锦衣卫指挥使王异跪地听候差遣。
屏风后面传来一个成熟老练的声音，听其声音约莫六十岁，此人正是东厂李公公。只见屏风后人影蹿动，道：“杨陵这些年收集了我不少罪证，今日在朝堂上又弹劾了我手下几位官员，实在不该呀！我本不想与之为敌，奈何情势所迫，老夫不得不做。”李公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派人将这个东西放进他的书房，明日让锦衣卫将其以勾结外敌的罪证抓起来。”
王异抬头看了屏风一眼，心下一惊，杨陵乃是御林军统领，皇帝的亲信大臣，搞不好自己人头不保。
李公公见状，扭头看向王异，虽隔着屏风却也能看出其犹豫之态，道：“怎么？怕了！”
“公公，杨陵可是皇上亲信，除了御林军，手里还有一支杨家军，搞不好会引起动乱。”王异亲眼见识过杨家军的勇猛，当年杨家军以两百铁骑挡住了五千倭寇，可谓战无不胜。
“呵呵，你只需奉命督办就行，其他事情交给我便可。”李公公说完起身进了内堂。
“是。”王异看着李公公离去，沉默了半响。
子时。
“不知指挥使这么晚了找属下有什么事情？”沈飞已经被召回北镇抚司。
王异拿着纸条思量许久，道：“接到密报，御林军统领杨陵勾结蒙古，意欲分裂我大明疆土。”
“啊！杨陵大人是忠烈之后，一生精忠报国，光明磊落，绝不是这样的人。”沈飞了解杨陵的为人，当下实不敢相信指挥使的这番言论。
“证据确凿，探子清楚地看到蒙古给杨陵的密信，就藏在他的书房里。”王异说着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当即焚毁。
“这……杨大人绝不是这样的人！”
“沈大人！你今日刚晋升为百户，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莫要错过了。”王异说完走到沈飞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此事一成，大功一件，赏赐亦是不好，正好可以改善你们母子的生活，难道你想看着你那八十老母还过这种清贫的苦日子吗？”
沈飞呆立原地，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窝囊生活，想起了年事已高的母亲还要做些手工买卖以谋生，鼻尖一酸，沉默不语。
“哈哈。”王异话锋一转，道：“这身飞鱼服合身得很，只不过我觉得与你的气质还是不怎么搭。好好表现，千户的位置指日可待。”
沈飞低头看着这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这可是自己在鬼门关走了多少次才得到的，千户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无论杨陵是否清白，奉命办事本身就是锦衣卫的职责，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身不由己也是在所难免。
“属下遵命。”沈飞跪地接令。
“哈哈。快快请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时候不走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看着沈飞离去的背影，王异鬼魅一笑。
哐当一声，沈母在油灯下惊醒，起身向外屋走去，沈飞推门而入，见母亲倚在里屋门口，抢将上去搀扶着母亲，道：“母亲还没睡呢？都怪儿回来太晚了。”
“没呢，我也刚好把纸花给剪好。你平日里公务繁忙，这怎么能怪你呢！”沈母抚摸着沈飞的衣服，问道：“这衣服料子比之前那个好多了，朝廷给你补发的吗？”
沈飞微微一笑，道：“母亲，儿晋升为百户了。”
话毕，沈母喜极而泣，拉着沈飞走到其父亲灵位前，道：“儿他爹，听见没，咱们飞儿晋升为百户了，升官了。”说着，老泪纵横。
沈飞走上前给父亲上了一柱香，轻轻将母亲眼角的泪水擦拭掉。沈母满头的银发在烛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满脸的褶皱和粗糙的手掌令沈飞心疼。
“母亲，纸花咱以后别剪了，不差这几个钱。”沈飞将母亲搀扶到椅子上。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