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成绩知道的哪一天,也正好是硕士毕业生离校的哪一天。顾一晨今天离校,郑蓉一大早就去了他宿舍帮忙收拾东西。中间收到了两条短信,内容都是“过线”,一条来自程清扬,一条来自易灵犀。她从心里长舒一口气。
顾一晨放弃读博,分配到北京的一所空军研究所。郑蓉心里明白,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但是她也找不到办法说服顾一晨,真的不必再考虑自己。
顾一晨眼泪汪汪,说:“蓉蓉,不用去火车站送了。反正再过几个月就又见面了。”然后一把拉过来郑蓉,抱在怀里。
离别,对于每个人,都是痛彻心扉的。
郑蓉也在流泪,说:“一晨哥哥,对不起。你对我的照顾,我心里都记着。”
“傻丫头,别说了。照顾你还不是应该的,我都习惯了。让我改掉这个习惯还真的不容易。”顾一晨用手帮郑蓉擦着眼泪。
“顾一晨,要出发了。”顾一晨的同学跑到他宿舍喊他出发,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便开玩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继续继续。”
“一晨哥哥,我也不知道几个月后我会被分到那里。也许这次分别后,不知道啥时候再见面了。”郑蓉很伤心,断断续续地说。
“蓉蓉,放心吧,有我呢。我在北京等你,你一定一定会来的。”顾一晨继续安慰她。
郑蓉也把这些话当成安慰,她并不知道,当一个人说了两遍“一定”的时候,也许就不仅仅是一句安慰的话。
程清扬顺利通过了复试,而易灵犀却因为名额的限制没有通过。但因为程清扬报考的是外单位,同样要参与分配。
三个月,90天,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四年,1000多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三个月的时间紧张而忙碌,毕业设计,智能体文化艺术节,校园足球赛…...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忙碌的日子让大家没有心灵空间来体味离别,这样也好。
程清扬、顾莹毕业论文都获得特等奖,成为优秀毕业生。
易灵犀负责组织的智能体文化艺术节,得到10几家媒体的报道和专访,一时间学术界都在讨论智能体,机器人,无人机……
赵钧带领足球队,一路拼杀,进入决赛,在加时赛中力压电子系,获得冠军。大家的嗓子都喊哑了,话都说不出了,心里却都激动不已。
这些真真切切的过往组成了毕业季。但不是那么真切的还有很多事,多年以后郑蓉回忆曾经,自己都分不清那是真还是假。
她记得与程清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是她最喜欢的《阿甘正传》,但是那年并不是电影上映期。
她记得与程清扬一起在一个婷子旁边照了一张合影,婷子旁边有一个石头,她还在石头上画了一张画,但是她却没找到过那张合影。
她记得在某个黄昏,程清扬吻了她,还嘲笑她“为何睁着眼睛”,但是她却记不得初吻的味道。
她记得在某个午后,有雨,程清扬与她一起在教学楼下,听到了一首歌,歌名叫《约定》,但是教学楼向来不允许播放音乐。
她不知道她记得的这些事是真切的发生过,还是只是存在于她自己的幻想中。到底是物质决定了现实,还是意识决定了现实,真的是个很难搞明白的问题。
当大家抱头痛哭,举杯聚餐的时候,离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临了。对这所校园来说,他们只是过往中普通的一群人,但对于这群人,这个校园是他们青春的全部。每个人都将结束这一段被称为大学,称为青春的征程,开始新的一段人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不知道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还是别人选择的结果,或者只是因果轮回。
周青青被分配到北京一所医院,赵钧被分配到西藏军区,成为队里进藏的唯一一人。后来有人说是赵钧把进京名额让给了周青青,但是他一直矢口否认。
郑蓉果真被分配到了北京一通信研究所。顾一晨打来电话,兴奋地说“蓉蓉,我说过你一定可以来北京。我终于等到你了。”郑蓉却有些恍然。
易灵犀成为全年级进入驻港部队的唯一一人。毕业前驻港部队来招人,要求政治过硬,心理素质过硬,外语优秀,……每一条都像给易灵犀量身打造,成为几百人中唯一过关的人。
程清扬被分配到了绵阳基地。有人说他和顾莹谈恋爱被人举报,也有人说他和易灵犀谈恋爱被人举报,还有人说他和郑蓉谈恋爱被人举报,他考取研究生的航空研究所已经明确告诉他已经把他要过去了,但是他却没有被分配去,而是被分配到了基地。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谁的爹是当官的,谁的爷爷又是老红军,谁家是千万富翁,谁又是校子弟,本来还是穿着同样衣服,上着同样的课,拿着同样津贴的一堆人,突然就不一样了。谁看谁都像藏着天大的秘密。
顾莹因为程清扬的事找了付队长,可是无济于事,毕竟在分配的问题上,队干部属于最末端的人,没有什么决定权。付队长所有的能力也只是把他从野战部队调整到了一个与航天相关的单位,不想埋没他的能力。
郑蓉在程清扬的安慰中没有觉得不同的分配有啥区别,反正他都是要来北京读研的,读完研肯定能留在北京。程清扬当时这么想,这么讲,郑蓉也就这么听着。
易灵犀终于做了自己想做的工作,郑蓉很为她高兴,唯一的不舍就是要分离了,她们约定每年的年假都要去看彼此。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别就是6年。
南来北往的列车把她们带向了不同的地方,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火车站送了一拨又一拨,眼泪流了一拨又一拨,拥抱了一拨又一拨,呼喊声被列车的轰鸣声淹没,挥手的样子被列车带走,终究消失在并列的一道道铁轨中。
不知谁喊了一句:“他妈的,太难受了,真想再过一遍大学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