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木镇东头的乱葬岗,伊吕一边用手挖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已近中午。
再一看那大坑的深度还差一些,毕竟是父母两个人需要再挖深一些,伊吕手指上染满了鲜血与尘土,他早已忘了疼痛,心中的悲伤让他忘掉了一切平时他最在意的事,父母的离去给他打击很大,此刻又想到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情景,不禁得泪水滴落下来。
那眼泪落在土里被伊吕用沾满鲜血的手,将眼泪与尘土扬在一旁,却突然见到土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了蓝色的一角。
伊吕见后又用力挖了几下,把那东西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本书,像是被埋在这里很久了。
说也奇怪,这书埋在地下却没有烂掉而是保存完好,伊吕拿起那本书抖落尘土,见书皮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易》。”
伊吕有些困惑,此书怎么会在这土里?也不知是何时遗落的,如今被埋了这么深想必也有些年头了,不如先收起日后若能碰到失主再还回去吧,想到这便把书放到里怀又继续挖着。
青南寨中吴角等人,见官兵离去半日也没敢再回来,便准备好了酒肉大伙又痛饮起来。
尚佳见了酒更是把持不住,只是远远的问道酒的香味便已经失去了理智,身体早已不受控制。
斗木镇上的牟世黎,见伊吕回去已有一日还未归来,早有些等不及了,便叫上两个衙役换上便装,打算带着事先准备好的银两赶往城中史府。
牟世黎在任期间常与镇中有钱有势的人来往,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就单说斗木镇的一家米铺,米铺的张大财主每年都会给牟世黎近千两银子,还有更多像张大财主一样的商人,为了可以谋取更多利益,都会常常到镇衙偷着送银子给牟世黎,牟世黎很容就凑得了三千两银子。
就在牟世黎刚走出镇衙大门时,见镇衙门口一妇人在门口哭闹着喊道:“好你个不孝子,做了镇长就不认亲娘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这妇人一旁还站着一位青年,身穿布衣,一副地痞彪汉的形象,在一旁没有作声。
这话被牟世黎听到心中很是惊诧,自己母亲多年前便去世了,这又是哪来的疯妇,便走近了问道:“哪来的疯子在镇衙门口撒野,是要讨板子吧!”
那妇人正是赵母,只见赵母又哭闹着道:“你又是何人?我来找我儿子的,快让他出来接我进去。”一旁的衙役正要轰走那妇人,却被牟世黎制止,牟世黎问道那妇人:“你找儿子来我这镇衙门做甚?”
赵母又说道:“我不与你说,我儿子是这斗木镇镇长,把他叫出来接我进去。”门口衙役听后大笑,牟世黎更是笑得合不上嘴,心想哪里来的疯婆子敢跑这来冒充老子的亲娘,我看真是活够了。
再一看那妇人身边还有一年轻人,见那人未说话牟世黎问道:“你又是何人,与这妇人什么关系?”
那人回道:“我姓赵,这是我母亲,你们镇长赵厚德便是我亲哥哥,快点让我们进去,不然饶不了你们。”
牟世黎终于缓过神来,又想到前两日那黑书生也姓赵,又想到那封推荐信,正对上号了。
牟世黎心想,可不能让他们再出去乱说,便殷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原来是找镇长的啊,快里面请,我这就带你们去见。”
赵母耍着无赖说道:“让他出来亲自接我,否则我便不进去。”
牟世黎又说道:“这怕是困难了,他怕是不方便出来接二位,镇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太旺了,怕是把自己都烧伤了,如今正在里面养伤呢,您二位还是随我进去见吧。”
赵母一听也没太明白说得什么意思,还以为赵庸刚来这当镇长,可能水土不服病了,既然不方便出来只能进去了。
随后赵母和赵叔二人被请到了镇衙内,牟世黎叫来一衙役小声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办,你知道该怎么办的,若是走漏了半点消息小心你脑袋搬家,懂吗?”交代后,牟世黎带着两个衙役又带上了银子向城中方向赶去。
赵母二人刚进镇衙内众衙役方才的笑脸全然不见,众人都凶狠的看着二人,吓得赵母急忙喊道:“我儿子呢,快带我见他去。”
其中一衙役坏笑着说道:“您老别急,很快就能见到你儿子了。”说完,众人带着兵器上来将二人押到镇大牢,途中赵母口中还骂道:“你们敢如此无礼,一会让我儿子打你们板子。”
转眼赵叔与赵母已来到镇大牢,里面阴冷无光,就像人间地狱一般,衙役门押着二人一直向里面走,途中很多犯人手脚被铁链绑着,还有犯人正被鞭打着发出惨叫的声音,赵叔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大喊道:“放我们出去,我们不见了。”
一旁衙役冷笑道:“这地方是你想来便来想离开便离开的吗?给我老实点,不然一会让你们想死都难。”
赵母、赵叔被吓得不敢说话,几人走了好久来到最里面,见一牢房里面坐着一个人低头散发,手脚被铁链绑着,远远看去看不清脸,只有一堆吓人的长发,在那一片漆黑之中有些让人发瘆,赵母和赵叔一看吓得险些哭出声来。
一旁的衙役又拖着二人来到另一间牢房,二人仔细一看,里面正是赵厚德赤裸着上身,身上遍体鳞伤,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人形,躺在角落身上被铁链绑着。
只听赵母对着牢房哭着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害苦了我们娘俩,我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哭骂声惊醒了赵厚德。
赵厚德连忙要起身跑过来看却被铁链绊倒,又见母亲和弟弟被抓了进来也哭着骂道:“你们这帮该死的,抓我也就罢了,为何连我母亲和弟弟都不放过?”
衙役冷冷的回道:“我们可没抓他们,是他们自己要来的,既然来了我们可不敢怠慢了,一定伺候好他们。”
说完几人把赵叔、赵母二人分别关进牢房。二人哭着求饶已是无用,期间赵叔还想用力气逃走,没成想被衙役制服一顿拳打脚踢,赵叔被打后哭着跪地求饶吓得尿了裤子,众人还消遣的骂道:“长得还像个男人,原来是个孬种,都不如个娘们。”
赵叔跪地求饶,还是被打了好久,衙役们打累了才离去。
这几个牢房间都隔着很远,赵厚德知道母亲和弟弟被关在不远处,心里更是难过道:“是我害了你们啊。”
赵厚德虽后悔不已却也于事无补,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了。
赵厚德斜对面不远处被关押着一怪人,从未见那人开口说过话,只是披头散发坐在那一动不动。
赵厚德远远看去虽是看不清,但也能感觉到有一黑影在那。赵厚德看着那黑影又想起以前种种的经历,心想自己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怎会有如此境遇,真是苍天无眼啊!
想到苍天,赵厚德又想起一梦楼门口那道士口中所说的话,竟然全部应验了,赵厚德以前从不相信命运之说,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才感慨道:“这世间之事或许是有定数的,只可惜我未能听人一劝才落得如此下场,既来之则安之,多想已是无意。”
牟世黎带着衙役已到了黄土镇,本想进去再看看那弹唱的姑娘,可想到自己上次看了便不舍得离开了,今日还有正事要做,还是赶快离开得好,若事情办妥了回来再看也不迟。
牟世黎路过一梦楼辗转一番,又快马向东赶去。
这一梦楼里依旧异常热闹,圆画、福亥都在里面,五姑娘也在,里面不时的传出阵阵欢声。
今日陆振平也在一梦楼门口,昨日他不在是因为他知道五姑娘在时客人才多,他也就趁着五姑娘在时才过来,若是五姑娘不来他也就早早收了摊,或者直接就不来了,索性给自己放个假。
太阳已悄悄从中间西下,过了午时已到未时,青南寨里众人正喝的起兴,尤其是尚佳,更是喝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突然有一山贼慌忙进来报道:“大哥,官兵又来了!”
吴角大声道:“大家莫慌,带上兵器随我到寨院集合。”
转眼间众人已来到寨中大院,吴角又说道:“只要我们不出去官兵也无可奈何,他们若敢强攻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寨门外的项飞大声骂道:“姓尚的缩头乌龟,敢出来与爷爷大战几回合吗?躲在那狗窝里算什么好汉,难不成想做一辈子丧家之犬?”
这话被尚佳听到又借着酒劲,管不了那么多了,后对卧溪龙吴角说道:“大哥,让我出去再斩杀几个官兵,以泄心头之气。”
一旁的藏林虎吴牙坏笑着说道:“三弟,方才是谁说不应战的,如今却又要出战,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吴角打断吴牙的话说道:“二弟别说了,我相信三弟,倒不如就让他再出山寨提回两个官兵的人头,也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三弟的本领我们大可放心。”
又听那项飞在外面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气得尚佳再也忍不住了,提起大刀骑着战马便出了山寨。
尚佳出来见项飞在那大骂着,心里已是怒火冲天,骑着马手持弯刀便向项飞冲了过来,项飞见过此人刀法快如闪电般,不敢大意。
项飞先是冲了上去躲过尚佳一回合,只见尚佳大声道:“没想到你这胖子还有些能耐!”
项飞没有说话,赤手空拳又来过一回合,项飞没有用出全力显得有些落了下风,尚佳又冲了过来,项飞连忙边躲边后退,尚佳见此人有些招架不住又一路把项飞逼到角落。
不知不觉尚佳已经离山寨大门很远,突然醒过神来道了一声:“不好,中计了!”
尚佳已经意识到那胖子是故意把他引来的。刚想要掉头回去,哪成想一个飞脚过来,重重的踢在战马侧身,那战马惨叫一声被打倒在地,尚佳正打算起身弃马回寨,谁成想转眼间石远带着几个精兵,已经把尚佳围住,尚佳一人之力自然不是石远和项飞的对手,没一会功夫就被生擒了。
尚佳被抓后也醒了酒,薛将军在一旁命令道:“带走。”众人押着尚佳便离开了。
消息传到吴角耳中大怒道:“什么,被抓了?怎么会,你看清楚了?”吴角对那报信山贼道,那山贼确信的回道:“是真的大哥,三头领真被官兵抓了去。”
吴角想了想又问道:“是如何被抓的,被谁抓的?”
那山贼把看到的经过说给吴角听,吴角大怒道:“废物,怎么会被几个官兵擒了?”
一旁的吴牙说道:“大哥,以老三的功夫别说薛岳将军没出手,就算是薛岳将军出手,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擒住,这里面怕是没那么简单。”
吴角又问道:“二弟怎么认为?”
吴牙回道:“我觉得老三是背反我们了。”
吴角又说道:“此定论还尚早不可妄说,还是再看看吧。”
吴牙又抱怨道:“我早就看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就看官兵如何处置他吧。”
薛将军众人押着尚佳刚走了没多远,石远便对薛将军说道:“将军,可以依计行事了。”
薛岳将军看了看尚佳对手下人说道:“放了他吧。”
众官兵不理解的问道:“将军不能放啊,我们好不容易抓到此人,怎可轻易放了?”
薛将军大怒道:“快点放了他,这是军令!”
众人只能听命放了尚佳,尚佳也蒙了,为何抓住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放了?心中很是不解,又见众人确有放他之意,他离开了几步也无人阻拦,随后尚佳快步离开。
一旁的项飞问道石远:“好不容易抓住的,为何这么轻易就给放了?”石远笑着没有回答。
薛岳将军又带着众人赶回青南寨,一路上项飞不停地问道石远:“兄弟,你快和我说说,为什么午后这尚佳真出来应战了,又为何让我不要用全力?”
石远见他一直追问便回答道:“因为此人昨日便喝醉了酒才出来的,今日见我们撤退后必然还会庆祝一番,这么爱酒如命的人喝完酒自然会失去理智出来应战,我要你用七分力气会让他觉得你有些本领,却不敌他,他也就放松了警惕,你退后引他追来他并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只会认为你真的敌不过他,他又听了那么多骂他的脏话,定要杀了你才解气,所以才会大意上当。”
项飞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兄弟啊,我又不理解了,费了这么大周折才抓住他何故又放了。”
石远笑道:“一会你便明白了。”
转眼间,众人紧随尚佳身后,已悄悄来到青南寨门前,只见尚佳上前叫门道:“快开门,是我。”
薛将军则令众人埋伏在附近,都隐藏起来没有露面。寨门楼上的山贼见了尚佳,连忙告知吴角等人,吴角一听尚佳回来了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吴牙又在一旁说道:“我就说嘛,他一定背叛了我们,若是被抓了去怎么会轻易被放回来,定是叛变了。”
吴角一听心想,这事情却有蹊跷,老三可是重犯,我们这些人若是被抓最轻也得被关进青牢,怎么会轻易放过,或许他真是叛变了。
吴角和吴牙商量后命令不要开寨门,又令数人带上弓箭站在门楼寨墙上,所有弓箭对准了尚佳,尚佳见半天无人开门又抬头一看,几十把弓箭正对准他,尚佳大声道:“我是你们三头领,快开门放我进去。”
里面一声令下,所有弓箭向尚佳射去,看着射来的箭尚佳已经明白了,自己已经不再是青南寨的一员了。
尚佳躲过一箭又一箭,可手臂和后肩上还是中了两箭,山寨的箭已用完,尚佳拖着疼痛的手臂打算向山下跑去,却见一人骑着快马向他而来,那人正是项飞。
项飞手举着一大坛酒,尚佳见项飞快马而来自己又受了伤,心想这下真是无力反抗了,可没成想项飞快马从尚佳身边而过,却直奔青南寨寨门去了,尚佳心中一喜赶快趁机逃走。
谁又成想又有一人骑着快马向他而来,那人正是石远,石远单手拿着火把,尚佳见了心想这回算是完了,便打算束手就擒,可没成想石远从尚佳身边快马而过并没有停下,而是追着项飞朝寨门方向而去,尚佳正高兴着刚要逃往山下,不料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官兵抓住。
后见一二百官兵向山寨大门冲了去,项飞那一大坛美酒一点没浪费,全撒在山寨大门上,就在同一时间石远一把火烧了寨门。
山贼都慌了,吴角见寨门被烧官兵很快就会攻进来,又想到逃也无处可逃,只有带着大家冲了出去。
一阵厮杀,薛将军带着众士兵气势如虹的冲杀进寨,山贼们顷刻间成一片散沙,吴角和吴牙也陆续被石远和项飞擒住,薛将军带着众人杀了许多山贼又擒住许多,士兵们也有些死伤不过不多。
薛将军带着官兵押着被抓的山贼下山而去,赵化将军和死伤的士兵都被抬下山去,吴角、吴牙还有尚佳三人被押往城中。
路上吴角见尚佳也被抓住便已经明白,是自己对尚佳起疑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后悔也已无用。
回城的路上沿途百姓见薛将军剿了山贼,无不欢呼道好,众士兵们虽打了胜仗,可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因为这是他们剿贼伤亡最多的一次,连赵化将军都死了,每个人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众人经过井木镇后一路向北,朝着回城的路前进。就在井木镇,镇衙门前面还有三具尸体无人认领。有一死者生前的邻居来到镇衙门前告知,说是这家人一家三口都被山贼害了,家中也无亲人。
衙役又告知了镇长后找来两个衙役,把那一家三口埋到了乱葬岗,此时伊吕已经埋好父母的尸体,在那坟前跪了许久才起身赶回斗木镇。
在路上,伊吕非常后悔自己没早点接走父母,又想到牟世黎,若不是他近日总往城中去,自己也可早些回来,没准父母便不会遇害,想到这里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也痛恨牟世黎的自私自利,才害得他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未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