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去描绘我的家乡,因为害怕,害怕自己会带着所有的暴戾去咒骂,害怕自己终究无法逃脱家乡带给我的粗鲁,暴躁和凶残。
可是,我知道我不得不写点什么,有关父亲,有关家乡。
我的家乡,坐落在湖北咸宁的一个小镇上。那里经济不发达,水泥路上总坑坑洼洼,人们总聚在一起,白天,聚在一起喝茶打麻将,晚上聚在一起聊闲聊。这样的欢乐总是有的,可是这样的欢乐也总延续不长。因为不过多久,打麻将的会在麻将桌上吵起来,闲聊的会绰起椅子打起来。他们的吵架粗鄙,骂人也往往是最恶毒的诅咒,他们的打架凶残,断手指断肋骨那是常有的事。
我的父亲,高度近视,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下藏着几乎没有微笑的面庞。个子不高,用他并不伟岸的身躯承担了整个家庭的收入来源,同时也用他的蛮力和认识的不认识的干着一场又一场的架。
从我记事开始,我常常听到吵架看到打架。我的父亲,在喝醉酒以后总是会用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我母亲身上,逼得她承认,她不承认要揍她,她承认也要揍她。而我和姐姐的哭泣护卫是完全没有用的,甚至有的时候会带着我们一块揍。母亲,十七岁嫁给父亲,鼻青脸肿那是常有的事。如果母亲有幸没在父亲喝醉酒后被揍,那么父亲就会和别人吵起来打起来,他被别人揍抑或者他揍别人。所以,小时候我总害怕父亲喝醉酒。
我总以为,也许等我们长大了,他老了他打不动了他就会收敛的。可是,他总一次又一次的让我们失望,而我却还是忍不住爱他,在心里为他开脱哪怕他曾对我拳脚相加。我常想,为何在没喝酒时那么正常的父亲会在喝醉酒以后像个疯子一样无休无止的打闹。而像父亲这样的人,在家乡,并不多却也不少。
人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我的亲情也是,亲人的伤害是比什么都严重的。
我从小,没有体味过奶奶对我的呵护,没有体味过叔伯对我的期待。他们用最坏的字眼在背后攻击我和姐姐,只因为我们家是两个女儿。奶奶,这个词对我来讲,没有温度没有亲情,在我没吃饭去她家想蹭饭的时候她把我赶了出去,总怂恿醉酒的父亲揍我的母亲,在我高考成绩出来母亲为我高兴时,她和母亲吵架打架,甚至假装喝农药让父亲母亲为她在医院奔波。我的叔伯,父亲的六个兄弟,他们六个兄弟彼此尔虞我诈,成天打架吵架,完全看不到“骨肉情深”。而婶婶们呢,会攻击到我和姐姐,甚至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我们,他们骂我们臭婊子下贱不要脸。而我很多时候甚至不知道我何曾得罪过她们,他们的子女会帮着咒骂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和姐姐。
姐姐和我从不帮忙也不搭话,只是拖来父亲母亲。我从心里鄙夷这样的故乡鄙夷这样的亲人,我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我永远也不要成为那样,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也恶毒暴躁凶残,我在本子上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他们,我时时盼望他们出点意外死去。
在家乡,这样的鸡飞狗跳又何止我这一家。
后来,书慢慢的读,人慢慢的长大,心也慢慢的变大。慢慢的开始理解父亲理解像父亲一样的叔伯,不再诅咒,只盼望一切能宁静能和平少一些争斗。只是,家乡至今没变,依旧随处可见的“鸡飞狗跳”。而我我骨子里的那种暴戾冷漠像极了家乡,这辈子我都得可“它”去争斗。
我不知道我的家乡何时能平静些;我的父亲何时能不再醉酒打架……
我不愿归去,归去便是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