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以来,端午是我年少时除春节以外最为美好的念想了。
我小的时候,虽村子就在古城的近郊,父亲和母亲偶尔农闲时可以到城里做些小生意,卖应季的水果,或是给人做零工,赚些小钱来贴补家用,可经济还是很紧张的。但是每年到了端午,母亲特别的慷慨,总会给我们兄妹几个煮上白鸡蛋,咸鸭蛋,大蒜。有时,还有糯米做的粽子,或是油炸的麻叶可吃,这在平日里母亲是舍不得的。
不仅是享了口福,而且可以跟奶奶一起缠五色线,缝香包。奶奶的手很巧,村子里的婶婶,姑姑们老来央求她,剪鞋样,做褂子。奶奶只要不是有活计,也是乐意相助。所以端午的这些小东西于她,简直是小菜一碟。
那时,农村的女人都有自个儿的针线筐,或是针线包,里面有常用的剪刀,顶针,线板,和不同型号的针。
端午前几天,奶奶就搬着小板凳,带着针线包,戴上老花镜,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开启端午模式。石榴花此时正艳,奶奶的干枯的脸会被石榴花映得通红通红的,很是祥和。
奶奶只有黑色,白色,和红色的棉线,五色线里白色不可用,缺少其他颜色。但奶奶有自己的笨办法,她去菜园子里采来嫩绿的,和深紫的苋菜叶子,又把白色的棉线揪了几小段,分别包了,一只手固定住棉线的一头,另一只手紧抓住包裹棉线的叶片,使劲一捋,白色的棉线就魔术般变了色,红色和绿色就都有了。奶奶一条一条地放在手心里捻,再搓成一根,剪成合适我们手腕粗细的小段,给我们一个一个地缠绕在腕上,又打了活结。我和弟弟妹妹就围在奶奶身边儿,看着美丽的丝线在奶奶手里绕来绕去,兴奋得手舞足蹈。
好像这些五色线一缠到手腕上,可以缠到六月六。中间不小心不见了的就不见了,戴的好好的就小心地解了开来,丢进村里的小河,让它们随水冲走,听说它们会化身小龙,大概是想孩子们成龙成凤吧。
奶奶喜欢心形的香包,她把红棉布对折了剪成心形,用针沿心形的边儿先繚了一圈儿,留了小口儿,再把里面翻出来,塞入备好的白棉花,和香药。之后,封上口。为了美观又方便,就在香包的底部(心形尖儿)缝上布绺儿作为装饰,在上面(心形尾部)缝上捻好的红丝线来便于佩戴。我们爱极了这香包,都绕颈带着,在胸前最耀眼的位置,只怕别人看不到。
有时候,奶奶心情高,还会做挑了担子的老翁,扭秧歌的老妇,扳着脚的小娃娃,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简直就是美呆了,谁见了都说好,谁拿了都爱不释手。我骄傲极了:奶奶真棒。
端午那天,我会早早地起床。不只可以大吃到母亲水煮的那些美食,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近邻的小伙伴媲美红包。
门前,母亲也插上了新采的艾草,满园的清香,边吃边聊的亲人,简单而温暖。清贫的日子,有家人身边陪伴,有健康可以行走,便是莫大的满足和快乐。
现而今,我们是真真的幸福了,从不缺吃少穿,甚至于有了很多很多的选择,但是童年时的过节的乐趣仿佛已很遥远。
也许,天天都是年,天天都是节,年也就淡了,节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