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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孔子大历史》
阳虎刚刚失败,孔子就收到三桓家族的邀请,请他出来当官,而且是大官。这年他50岁。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他觉得正好可以干一番大事业,实现自己一贯的理想了。
孔子的一贯主张,就是遵照周人灭商后周公建立的那一套政治秩序,诸侯服从天子,贵族服从诸侯,百姓服从贵族。这套道理掌权者都懂,也都不愿实践。但如今,阳虎之乱吓坏了三桓家族,当年他们对鲁昭公的行为,现在阳虎在他们身上重演了一遍。他们害怕这种来自下层的叛乱,需要孔子来替他们教育不得志的小贵族安分守己。当然,他们又不愿把权力都上交给国君,这是他们不能完全接受孔子的地方。现在病急乱投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了有所作为的关键时刻,孔子就不是书呆子了,他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智慧。
三桓解除了世代担任大司寇的臧孙家族的权力,给孔子准备位置。前面说过,十六年前鲁昭公想除掉三桓,臧孙家的臧昭伯参与其中。三桓赶走昭公,稳住阵脚后,让臧昭伯的堂弟臧会当了臧氏族长。这个臧会人品卑劣,三桓也看不上眼,现在正好给孔子腾缺。
而且孔子那时,从周王朝到列国的朝廷,都没有成文的法典,判案子或者处理纠纷,都是依据不成文的所谓“习惯法”——这是现代人的说法,古代统称“礼”,内容庞杂包罗万象。但孔子编辑的那些成文的“礼”都是礼仪类的,还没涉及法律,因为孔子并不重视刑法、民法层面的法律。
当时列国都不习惯这种搞“成文法”的行为,批评意见很多,晋国的大贵族叔向和子产是好朋友,还专门写信批评子产,大意是说:搞好政治,主要靠正面的教化,劝人向善。如果发生什么案子,大家开会分析讨论就行了。而你现在把刑罚都定出来,还向社会公布,这正好是鼓励人们用法条互相争斗,也就没有敬畏之心了!
《诗经》里说:“君子们经常搞盟誓,可越这样乱子越多啊!”9 因为团结的时候不用盟誓,频繁盟誓恰恰说明已经不团结了。晋和郑发布成文法,跟这些盟会的意义差不多。而且,这法条能铸造在鼎等铜铁器上,内容肯定不会太长,最长也不超过一千字。这么点篇幅,没法像战国的法律那样方方面面规定很细,只能是约定一些贵族间的政治规范和违规的处罚标准。
中国古人喜欢用“磕头”表示尊敬,跟这坐姿有关,因为那时坐着就是跪着,弓腰低头表示初步的敬意,这叫“拜”,其实就是跪着鞠躬。更高的敬意,就要把手放到席子上(左手在右手上),躬身把额头磕到手背上,这叫“稽首”,类似于后世的磕头。唐宋以后,中原人不再席地而坐了,磕头就成了很特殊的礼节。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佩玉是端架子的行为,自然会有不适合的场合。比如守丧期间不佩玉。在大臣上朝、士人伺候上级、晚辈侍奉长辈时,甚至翻脸动手打架时,也不能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这时要把佩玉塞进腰带里,这叫“结佩”,那时的腰带是布带子,宽,正好可以做这个用。
当年齐国的老丞相晏婴,一件狐狸皮袍子三十年不换,小气的名声传遍了列国。孔子当官没几年时间,吃穿的讲究都比晏婴高很多。
但这不是历史的趋势。后来(战国)的历史潮流,是国君物色到了一些肯给自己卖命、不计后果的底层士人,比如魏国用李悝,楚国用吴起,秦国用商鞅,搞“变法”运动,消灭寡头家族,削弱贵族阶级,建立集权的国家机器,而且真成功了。有些战国君王也是从春秋寡头变来的,比如瓜分了晋国的韩、赵、魏三家,在齐国成功篡权的田氏。只要能走到这一步的国家,都成了“战国七雄”。鲁国寡头共和的根子太深,谁也改变不了,所以越来越弱小,最后被楚国吞并。
孔子脑子里预存的历史借鉴太多,就像下棋一样,他看了好几步远,没有盲目的乐观。但这样的从政心态,恰恰建立不了什么功业,对历史产生不了影响。真正在历史上轰轰烈烈、有一番大作为的,往往是短视之辈,只争朝夕,光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和建功立业的可能,甩开膀子就干,最后确实改天换地了,但很可能把自己也断送进去了。后来的商鞅、李斯是这号人,陈胜吴广、刘邦项羽也是这种人。
因为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孔子生平的一件大事,不可能在《论语》和《礼记》里一个字不提。如果真是孔子干的,以他的个性,肯定会念叨很多遍,把少正卯这个人彻底否定掉,“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比孔子晚一百多年的《庄子》特别爱拿孔子开玩笑,肯定也会把少正卯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但这些都没有。
三桓这时最担心的,是孔子和鲁定公结成一伙,那样三桓家族就又有危机了。偏偏孔子太讲君臣道义,各种礼节上都把鲁定公抬得很高。这么做的时间长了,国君的威信慢慢就积累起来了,三桓不能不在意。
三桓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对他们来说搞政治就是结党营私,最恨洁身自好的假清高,脚踩两只船的骑墙派——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从一个穷书生、半冒牌的小贵族,提拔到权力中心,就是让你来卖命的,这叫攻守同盟、利益共同体。你不愿趟浑水冒风险,口口声声不当官了就教书去,我们总不能跟你一样吧?
原来虽然齐鲁结盟反晋,但仗没打起来,三桓很紧张,怕鲁国国内的势力和阳虎悄悄联手,尤其怕鲁定公这么干。现在仗已经打起来了,鲁定公反晋、反赵简子的立场也完全亮明,成了鲁国上下一心的共识,三桓就放心了:鲁国没人敢再勾结阳虎了,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借助孔子对抗阳虎的时代也过去了。他现在成了鸡肋,难免鸟尽弓藏。
孔子没再婚,也没小妾小老婆,晚年周游列国,一点牵挂都没有。在传统时代,这是标准的另类人士,那时只要家境稍微过得去的人士,都要讨上一两房小妾。后世很多道学先生,嚷着这也学孔子,那也学孔子,但这一条死也学不来。
孔鲤这个正房夫人好像很凶悍,孔子爷俩也拿她没辙,孔子晚年不爱在家里待着,不知是否也有和儿媳妇难相处的因素。包括孔子晚年周游列国,孔鲤从来没陪着他,可能也是怕老婆,不敢离家。
孔子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他的家庭生活很失败,他那套“孝悌”家庭伦理学说也问题多多。究其原因,可能就因为他是个哲学家,而哲学是不能指导家庭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