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竹叶依旧纷繁交错,郭劼抬头望去,能看到重叠的竹叶后面露出的点点蓝天。前面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流向下方芦苇深处。无限的回忆在郭劼的脑海里冲撞,他无心欣赏这美景,倒有些累了,在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路旁的一棵桃树上桃花开的正旺,她已经走远。
把脚伸进冰冷的溪水,顿感神清气爽。郭劼这时候才真正静下来想了想这件事,心里有一丝无奈:不是这样,还能怎样呢?
是啊,又不能说自己就能娶上这姑娘,又有什么可不甘的呢。人们常常是这样,到了失去之后才觉得一些人一些物无比可贵且值得珍惜。郭劼这样想着。
溪边的竹子依旧长的很盛,连路旁的芦苇都铆足了劲向上生长,面对这勃勃生机,郭劼忽然感觉这是给自己的莫大讽刺。在溪边的石头上不知道坐了有多久,也许是自己也看不下去继续这样了,郭劼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就开始开导自己,其实真没什么,不曾拥有就算不上失去,而那些美好的回忆自然可以看成是上天以及姑娘给自己的礼物,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自己不费半点力气就获得了少年时代这美好的回忆,不是很赚吗。
通过这一个自我的开导,郭劼感觉看开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脑海里闪过苏轼赤壁赋里的句子,仿佛小溪对面的那块石头上,坐着一位老者,对着他说道:“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自然这些句子是郭劼嘴里默念出来的,高考临近,这些要求背诵的句子已经读上了成百上千遍,张口就来是很自然的事。然而那成百上千遍的背诵所能给自己的体悟,却不如这一刻面对潺潺流水来的深刻。
经过藏在心中的苏轼的这一番开导,郭劼顿时觉得自己开明多了,过去的终将过去。也许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才会激起人的斗志,苏轼不是在被贬的时候才写出了这些名句嘛。不去在乎这些的郭劼已经可以欣赏眼前的美景了,这小村落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了。
溪水流向的不远处,稻谷在梯田里长成了一片,在清风吹拂下随意摆动着,像是美丽女子的一头秀发在风中摆动,美丽不失优雅。鸟儿以不同姿势飞翔着,溪边的竹子也在风中摇曳。这样的环境与境况之下,令他自然而然的思考起了人生。
似乎越想越远了,郭劼自己都有点不大好意思了,多大点事竟然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收拾好心绪,他又沿着原路返回了家里,一路上清风和煦鸟语花香,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清晨,郭劼告别了这一村的翠竹与在风中波浪般翻滚的稻田,乘上了熟悉的巴士,又一次踏上了去往外面的路。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巴士经过姑娘家门的时候,郭劼还是不自觉的望向了那座房子,但依旧没有看到姑娘。即便昨天他心里想的透彻,自己说服了自己看开的,但经过姑娘家门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如先前每次经过时的感觉。
巴士出了村子,进入了一段盘山公路,这才看到远处的太阳正在群山之间升起,释放着无限的光明,是一种何其浩荡的气势。远处的山峦在初升的太阳光亮下倒显得幽暗,更衬托着太阳的光亮,像是一幅传统的中国水墨画,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的光亮越发强势,红色渐渐退去,变成了黄色。
很快郭劼就到了学校,来到宿舍竟然没有见到宇轩,于是他来到了教室,依然没有见到宇轩。会去哪里呢?郭劼这时很想见到宇轩,却都寻他不到,忽然心里一动觉得他应该在植物园,于是郭劼很快就来到了植物园。来到了他们经常坐在一起的四人桌处,果然见到了一个俯身书写的身影,那便是宇轩。
郭劼上前去,叫了一声宇轩,宇轩这才发觉有人来到他身旁了,回头应了一声,问郭劼道:“你回来了啊。”
“是啊,刚到。写什么呢,这么神秘。”郭劼只是觉得宇轩神神秘秘的,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在写点东西啊。”说着就想要把铺在石桌上的纸折起来。
“写什么呢?还不舍得给我看吗?”宇轩的神秘更促使了郭劼的好奇心。
“不是不给你看,你也知道,我有个习惯,还没写完的东西,就很不习惯给别人看到,所以在我写完之前,请你回避。”宇轩手里拿着那张纸望着郭劼,又补充道:“放心,马上要写完了,晚上就给你看。”
“原来这样,我都忘了你这臭毛病了。 那好吧,我去爬爬山,待会儿叫下我哈。”说着郭劼转身往长满茶子树的山头走去。
“对了,晚上请你吃点东西。”见郭劼要走了,宇轩又说道。
“吃什么啊?还要上晚自习呢。”郭劼回过头来对宇轩道。
“对了,晚上晚自习不上了怎么样。”宇轩对郭劼说着。
“晚自习都不上了,两天不见,你怎么变了呀,不高考了啊?”郭劼有些吃惊。
“一天不上又死不了,没事的。怎么你不敢了啊?”宇轩口气略带嘲笑。
“我怎么不敢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郭劼说着。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好了,你去吧,我写完就叫你。”宇轩越说越神秘。
不多时,宇轩就写完了余下的文。他唤了郭劼回到了教室,看了会儿书,之后去食堂,又回到了宿舍。很快到了傍晚,宇轩叫上郭劼就出了校门。郭劼不知道宇轩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能一路跟着。路上宇轩还买了两个猪蹄,几瓶啤酒。
郭劼见宇轩今天有些异常,想想这三年来宇轩哪有主动喝酒的,当然他把这其中的原因归结为可能最近受了生秀影响,内心离别之感瞬间爆发,所以宇轩也做出了这样的异常之举,郭劼思前想后,觉得这样的解释还算合理,自然就接受了宇轩这样的折腾。
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同喝,也没有什么不好,一路上郭劼这样想着。最终在宇轩的带领下,他们往东方向来到了一处郭劼从没来过的地方。走在路上,天色渐晚,很多房子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他们走了很久一段时间,路旁的路灯也由略显微弱渐渐变的很亮,天黑了。
终于,郭劼知道了宇轩带自己来的地方,这不正是学校侧对着的那个水坝嘛。站在水东坝上,郭劼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远处的学校的灯光亮的通透,整栋教学楼的灯光全亮着,使得周围的建筑略显黯淡。那就是自己的母校啊,现在教室里的学生们正在面对枯燥的课本吧。
郭劼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自己学校,更不可能是在这夜里,虽然这时他还不知道宇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他觉得已经值了,他自然也是相信自己的兄弟的。
走到坝上郭劼这才知道这个水坝原来还充当着交通道路的作用,往来尤溪两岸的车辆在水坝的面上这条道路里驶过,扬起团团尘埃,在路灯下依然清楚可见。宇轩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带着郭劼走过了水坝,到了河对面,到了一处政府修建的候车点,宇轩对郭劼道:“就在这里吧。”
“好啊,这边挺好的。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郭劼望着路旁灯光挺亮的,觉得这里不错。
“诺,这个给你。今天是我生日啊。哈哈”宇轩说着把手中的一个猪蹄与一瓶啤酒递给郭劼。
“今天是你生日啊,几岁了?生日快乐了。”面对兄弟,郭劼也没客气,启开了啤酒就要敬宇轩酒。
“哈哈,今天十九了。谢了啊。”说着也举起手中的酒与郭劼轻碰一下就把酒瓶送入口中。
“这个给你,刚刚写的。”宇轩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郭劼。
郭劼接过纸来,展开来仔细的看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穿过过往车辆扬起的尘埃投射到他手中的纸上。就着这一路的车鸣与尘埃,郭劼忽然觉得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气息的涌动,说不清那是什么,看着宇轩的文字,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油然而生。
“你把这些思考作为自己十九岁的生日礼物真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我现在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说起来上次我生日的时候你还送过我礼物呢。”郭劼略有些抱歉的说着。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有个人能够和我一起分享这些想法就好了。”说着宇轩大口咬着手中的猪蹄。
“确实,人生难逢一知己,来干杯。”郭劼举起手中的啤酒。
宇轩自然高兴的举起了酒杯,不无豪情的说道:“来,为未来干杯。同风同雨,共闯天下;同心同德,共建中华。”
郭劼看着宇轩的文字,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就想到了季羡林先生的这句话:“如果人生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其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对人类发展的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如一条链子,是由许多环组成的,每一环从本身来看,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但是没有这一点东西,链子就组不成。在人类社会发展的长河中,我们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且是绝非可有可无的。如果说人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其意义与价值就在这里。”
这样两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一般啃着猪蹄,一边喝着啤酒,在这呼啸而过的车辆卷起的滚滚尘埃里,在这掠过水东坝头里的水面而来的拂面清风中,在这橘黄色的路灯下,一同述说着自己的理想与抱负,青春的激情恰如其分的流淌着,年少的无知与无畏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