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湘军人物谱之忠武横行李续宾(6) 星陨三河多迷障,敌我两厢胜者何?(上篇)
命理天象,毕竟只是牵连附会之说,用于文字记述,只有事后诸葛亮的作用,略添文采和悲情。在战争进行中的此时此刻,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不会刻意记载此事,李续宾更没功夫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星星。
在他和他的进军目标之间,障碍已经越来越少,潜山已经克复,接下来的这一个,是桐城。
不过,此时此刻的一封奏折,让我们看到了李续宾心里依然想着自己最初的战略规划。李续宾的这封奏折大意是这样说的:“从潜山到安庆有一百里路,从潜山到桐城有一百二十里路(意思是两地路程相当)。皖北之贼这么猖狂,其实是因为他们以安庆为老巢,以桐城作为安庆的犄角卫城,这两个地方加起来有好几万逆贼的军队,这就是皖北的祸源……我现在打算分出一部分军队联络水师一起进攻安庆,我带另一部分军队攻打桐城。等安庆和桐城都克复之后,再督师北上,相机进剿。”
从这份奏折中可以看出,李续宾的眼光始终落在安庆,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应该先捣破安庆,然后顺长江东下,但是后来他不得不被动改变初衷,朝皖北进军。即便如此,从皖北战局出发,他仍然认为安庆才是皖北战乱的肇因,是皖北太平军的发动机。显然,在他扫清偏南的二城之后,北上离庐州越近,他就越有隐忧,这隐忧就是,他担心安庆的太平军会来抄他的后路。但是又不能违抗朝廷定略,所以这时候他做了一个有点无奈的冒险的决定,分兵攻打安庆。但是正如李续宾自己所说,安庆是皖省太平军的老巢,短时间攻打下来的可能性可说是微乎其微的,李续宾要么毕竟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不得不高估自己,冒险一试。棋下到这个时候,李续宾的落子已经越来越孤注一掷,充分有效的后手已经很少了。不过不得不说,在如此受朝廷和弄臣裹挟之下,在局势如此紧张变幻之下,直到此时,李续宾的神智依然是相对清醒的,这体校在最后这四个字:“相机进剿”。李续宾的意思是说,即便是安庆也打下来了,他也不一定会马上进攻庐州,而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判断,为了让朝廷不苛责自己,他当然语气是说的比较委婉的,但是暗含的就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我想得提出一个可能会比较普遍的问题了,许多人说李续宾孤军进攻皖北是一意孤行,刚愎自负。我不妨再附议一句,既然他都已经说了分兵打安庆,那么何必是采取冒险的分兵之策,何不直接全军攻打安庆,这样岂不是能更快打下安庆,然后再北上岂不是更好?这个问题实在不难解答,朝廷之所以让李续宾恨不能飞到皖北,就是因为怕死,怕太平军北上迫近京城,五年前的太平军北伐军都已经摸到了天津的城墙了,皇帝吓得都动议迁都之事了,这也是为什么朝廷如此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的主要原因,就是怕死。因为怕死,就逼李续宾“去死”,当然本意不是让他死,但是不顾全局,不从实际出发,强力干预,本身就是把李续宾往火坑里推。朝廷下达的每一封诏书中都有责成李续宾快点往皖北进军的字眼,你说在这种高压之下,李续宾如何还能坚持自己的初衷,如果他能去打安庆,最有可能的时候应该是一开始还没有朝皖北进军的时候,如果他要抗旨,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你的旨意不合理,老子就是不去,朝廷也不一定能把你怎样。可是我上一篇已经揣测过,李续宾骨子里的功名之心旺盛,而且盛名之下的确有些自负,再加之自认为深荷皇恩,种种因素,令他无法拒绝执行这个错误的旨意。当时的情形是这样,而现在的情形,是更比不上当时的。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了,你中道反悔,罪名在你,最初的时候你不干还好说,那是臣子认为圣上决策有误,我有和你商量的权利,但是既然你已经听从我的旨意了,那就是认同我的道理了,突然悔改,这是何意,这不是抗旨吗?这时候,治重罪就不难设想了。另外一个,此时此刻,对于士兵们来说是什么情况呢?虽然作战相当艰难,其实他们是不怕死的,富贵险中求,功名血里拾。而一路上,跟着李续宾,他们还是一直在打胜仗,而且现在朝廷的封赏给的比平时更为丰厚。所以说,士气是高涨的,如果你突然回师南下,士兵们是不懂的。解释?如果你抱有这种观点,那一定是不明白语言有时候是多么的无力,对于你来说简单的道理对于别人是多么复杂。所以,战争之中,长官从来不给予士兵解释,他只会下达命令。因此,南下的后果只有一个,军情哗然,士气受挫。所以,基于这两个比较大的原因,我认为李续宾是很难再改弦更张的,心力交瘁,却只能北上,北上……前进,前进……
九月,李续宾凭借高超的指挥和观察应变能力,只用了六天时间,就攻克了桐城。朝廷大喜,将李续宾手下重要将领李续焘擢拔为宜昌镇总兵,加提督衔;赵克彰不久也被擢拔为永州镇总兵。同时,上谕不忘在尾巴上补一句:“仍着李续宾督率各军,以次进克舒城等处,扫荡逆氛。”
李续宾在攻下桐城之后的表现是并不狂热的,他面临的处境也是不可能让他狂热得起来的,所以我身以为说李续宾冒进贪功的说法不算太妥当,李续宾求胜求功名,但是二者毕竟有泾渭之分。那么此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呢?第一:一路之中已经攻下太湖、潜山、桐城三座城池,那么三座城池都要留人驻守,这是为防太平军抄后路,并且不守就是白攻。第二:因为连续作战,并且打的都是大战、苦战,虽然不比九江,也不一定比得上武昌,但是因为人数不占优势,精锐还是伤亡很多,士卒们也比较疲惫。第三:整个作战期间,胡林翼丧假在乡,武昌现在是官文坐镇专断,李续宾的粮饷得靠湖北供应,可是官文却不能按时送到,补给不守时,士兵们就会饿肚子。好在这次打下桐城,进城得到了太平军不少的粮草和银钱,暂解燃眉之需。而兵力的问题,李续宾专门要求官文增调兵马,但是官文以周转不灵的理由回绝了他。不过李续宾也稍有补充,他下令将九江驻守萧庆衍军调过来,并且有湘乡人谢嗣湘带三百八十兵勇加入。第四点:下一座挡在面前的城池是舒城,坐在庐州指挥皖局的太平军主帅陈玉成已经分兵前往舒城固防,李续宾兵力、体力、主客之势都大大处于劣势。第五点:安庆理所应当地没有被攻下,所以,没有友军配合接下来的行动。
在做下一步决定之前,显然他得慎之又慎了,他召集手下将领,开了军机会议,议题:谋进止(进还是不进)。有人说有人应当等到九江萧庆衍军到来后再进军,有人说“军锋不可顿”,并且朝廷先后的诏书都明说了,应该马上进军攻下庐州,然后再按照曾国藩说的,会合水军一起东下。后一种言论取得了多数人的赞同。但是……后一种建议明明是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应该马上攻打庐州;第二层,才是附会曾国藩的观点。所以我估摸着,大家赞同后一种建议,不一定是赞同立即攻打庐州,可能是赞同曾国藩认为攻打庐州后应该会合水军东下的意思。不论如何吧,两种建议的不同点是:第一种是应该等一等再进军;第二种是应该马上就进军。相同点是:应该进军。第二种建议占据了很大的上风,也证明了之前我所提到的,士气在高涨,士兵们前进作战的热情是很高的。在他们眼里,李续宾是战无不胜的,他们愿意追随这位前途无量(也能令自己前途无量)的统帅去继续创造奇迹,创造辉煌的功勋。
上面提到了曾国藩,没错,曾国藩也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的,他在信中对李续宾说:“我曾经到过桐城一带,记得这里有一座大关山,大关山以北,和淮北的景象类似;大关山以南,和江南的景象类似。你一定要注意湘军士兵在这里会不会水土不服……庐州攻克之后……不宜分兵北行,必须克复安庆,与彭玉麟和杨载福的水军会合,再谋划沿江东下作战。”曾国藩的话,并没有明确表示应不应该马上攻打庐州,他只说了两个意思,第一是提醒李续宾如果朝北进军应该注意什么,第二就是跟李续宾商量打完庐州之后的事了。虽说提到了攻打庐州,但曾国藩并没有主张要攻打庐州,事实上曾国藩一开始就和李续宾一样,认为这是一记昏招。在这里,曾国藩顶多是默认朝廷的意思而已,并不代表他主张一定继续北上进军。其实,曾国藩也没有指挥安徽战事的权力,李续宾上听朝廷调遣,下有直接指挥权。
在这种情形下,李续宾朝舒城出发了。出发之前,留下了赵克彰一支三千人的军队留守桐城,并将赵克彰叫到跟前,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说了全盘说了清楚,原来赵克彰的部队因为攻坚伤亡较大,所以暂且留他这一支守在桐城,一是留后防守,二是修整备战。而他自己则同时率军出发攻打舒城。另外,李续宾也在等萧庆衍从九江到来,一旦萧庆衍到达,就会令萧庆衍和赵克彰两支人马赶到前线,接替正在随自己作战的李续焘、李存汉部队,由李续焘、李存汉退到舒城休整。李续宾采用战法是“车轮战”,修整方法是“轮休”。这是他在有限兵力下做出的最后一次兵力统筹,如果事情能按照他所设想的那样发展,那么也许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交待完毕,李续宾朝舒城出发了(我又要说一句题外话了,在电影《投名状》中,三兄弟成名之作,就是攻下了舒城)。秋风扫落叶一般地狂猛,李续宾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攻下了舒城。
胡林翼此时致函力劝李续宾不要再继续前进,应该退驻桐城,联合友军先攻打安庆。李续宾回信说“以受恩深,名重耻退”,可以看见,皇恩和名声已经将他重重裹挟,催逼着他朝深不可测的泥沼一步一步靠近。另外,我相信一连串的辉煌胜利和旺盛的士气掩盖了诸多的隐患,给了他一针短期见效的强心剂。因此,他不仅拒绝了胡林翼的建议,也没有理会幕僚的劝止。但是因为大战损耗以及再度分兵留守,他只得再向现在的上司官文请兵,官文说:“李九所向无敌,现在军威大振,还有什么城池攻克不下,难道少了我这点人吗?”武汉官员都没有替李续宾仗义执言。
李续宾前进的身影,越发单薄起来。然而他心里未尝不含有一些侥幸,因为陈玉成现在并不在庐州,他正麾师忙于攻打围困天京的清军大营。但是当他听说李续宾深入他的地盘,已经直指庐州的时候,陈玉成按捺不住了,他奏请洪秀全,调李秀成同他一起西上扭转皖北危机,并且务要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李续宾部。
庐州是重镇,在它的南面有一处重要的屏障,那就是小小的并不起眼的三河镇。太平军早有防备,在三河镇已经是整军待阵了。三河镇的地形对李续宾也不利,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没有高地可以凭依,而且用于防洪的圩堤实在是修建太多了,相当不利于军队的开展。
李续宾来到了三河镇外围之后,用了四天时间扎营和布置攻势,准备停当,开始攻打太平军三河镇外的九座营垒,当时的三河镇守将吴定规抵挡不住李续宾的攻势,令士兵放弃营垒,撤回城中。李续宾遂攻扫清了太平军城外据点,清方统计说此战李续宾俘斩太平军七千多人,自己死伤八九百人。根据谍报,陈玉成、李秀成甚至捻军都即将赴援,李续宾不作片刻停歇,开始强攻三河镇。此时他已经成为一个十足的赌徒,他只能寄希望于在敌军大量援军赶到之前攻破三河,这样他就成了守势,凭借坚固易守的地形和城池,再加上城中太平军丰富的粮草,他可以以逸待劳,有恃无恐地和敌军慢慢消磨,再传檄友军,里应外合,那么胜负当为五五分了。
然而真实情形是,李续宾穷尽两日两夜之攻,没有攻下三河镇。李续宾望城叹道:“贼亦能守,惜其为贼耳!”
两天两夜,李续宾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攻城时间,当此之际,太平军一方的局势已经大变:陈玉成星夜兼程,率大军在金牛镇、白石山一带,连营数十里,包抄了李续宾的后路;陈玉成部将吴如孝又和捻军将领龚得树合军一处将李续宾和舒城赵克彰之间的道路堵塞不通,李续宾被围困在了一个极小的圈子里面。
据记载,就在被包围之前,李续宾有幕僚再次建言退回舒、桐,被李续宾严辞拒绝:“贼能战,我亦能战。退,必为所蹑。”同时飞檄召舒城的赵克彰赶紧赴援。平心而论,李续宾担心撤兵的时候,被太平军追击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而且经过休整的赵克彰如果能够前来,对他也是生力军的补充。但是即便如此,恐怕也无法摆脱陷入重围的局面。战场瞬息万变,思绪也是千头万端,不论这是否李续宾的失误,他毕竟是没有退兵,面临了被重重围困的命运。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赵克彰面临横亘在舒城之间羽翼健壮的太平军大军,不知是因主动还是被动,并没有能够形成有效的救援态势。而早就接到调军命令的萧庆衍军,也不知为何,音讯全无。
陈玉成步步进逼,不断缩小包围圈,而李续宾只能依靠自己了。他命令金国琛从各营之中抽调六成兵勇加上刘人和的马队进攻陈玉成大军。然而这一天,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秀成所率援军进抵白石山,充任预备队,为陈玉成更壮声势。湘军从黎明开始进攻樊家渡、王家祠堂,杀太平军数百人。夜半时分,开始进攻金牛镇太平军,深秋雾色晦暗,湘军又因人少冲入太平军阵中如泥牛入海,所以事先约定好了列阵口号,此战又破太平军大小营垒三座。金牛镇太平军败走,湘军紧随冲杀,已经冲过了金牛镇。然而出其不意的是,这时陈玉成从湘军身后出现了,他督军从左路包抄,乘雾色杀出,而前方败走的太平军再回军和后军呈夹击之势,湘军死伤大半,队伍星散。李续宾自岭余军从营中杀出,来回“冲荡”,接应残军。李秀成得知战况,从离金牛镇二十五里之外的白石山引军加入战团。而三河城中的吴定规也趁势冲出。陈玉成主力军团气势更壮,环攻之下,破李续宾营垒七座,并挖断河堤,断了李续宾归路。此时已然天暮,但是浓雾依然不消,部下劝李续宾趁机突围,李续宾目睹士卒死亡大半,自己已经惨败,却失去了突围的决心,存了死志。太平军开始炮轰营垒,帷幄被轰破,食器都被轰毁,连伤兵也出来继续战斗。太平军继而开始火攻,但是雾气湿润,并没有燃烧起来。李续宾营中的火药充足,但是炮丸用尽,于是用破碗破锅替代,回击太平军的炮火。绝境之中,李续宾同族李续焘率全营弃械逃走,突围至桐城。丁锐义、李存汉两人却率残部冲入李续宾营中护卫主帅。
李续宾知道无力回天,立下遗嘱,拖周宽世送达驻军在湖北的小弟李续宜(周宽世途中落水,遗嘱丧失)。之后,李续宾将这些年他和皇帝之间往来的奏章、批折聚在一起,叩拜之后,点火焚烧:“勿使辱于贼手!”此时,李续宾回顾左右:“我取义当死,诸君可以自谋生路。”众人:“公不负国,我等何敢负公!”李续宾:“那就努力杀贼,不要白死!”率六百余人冲入太平军深处。是夜三更,李续宾死(李秀成被俘后在供述中说李续宾是自缢而死,但他不是亲眼目睹者,故不取信)。副将刘神山、千总李光甲以他人尸首遮蔽李续宾尸身,随同战死。参将朱恢三、知府何忠骏、同知曾国华(曾国藩弟)以下数十名留下名姓将士与之同死。
李续宾死时,军队还没有完全打光,湖北候补道孙守信、运同丁锐义、总兵李存汉等坚守残垒,还在等待援军,但两日之后,粮尽,垒破,守信等皆死。惟李存汉冲出重围,身负重任,带数十士卒夜奔桐城。李存汉也带来了李续宾已经战死的噩耗,将士痛不复加,切齿哭号,恨不得生吃李续焘、赵克彰的肉(由此揣度赵克彰应该是救援不积极的)。桐城也没能保住,六天之后,城破,李存汉、雷风云、李集贤等人都死了。当地难民知道李续宾死在何处,趁夜找到他的尸首,费五天工夫,运到霍山县治所,将之收敛。李续宜在黄州接到了李续宾的棺木,开而视之,面色如生,目中的红色斑点仍如生前鲜亮,只是稍黑,手、面有刀枪伤,胸口有炮伤。李续宜叩拜完毕,踌躇之后,还是命令将棺木钉封。
朝廷追赠李续宾总督衔,入祀昭忠寺(李续宾生前也替塔齐布、罗泽南等申请过入昭忠寺),并赐谥号“忠武”,所以在网上搜索“李忠武”,一为李续宾,一为鸣粱海战殉国的朝鲜名将李舜臣。另外,朝廷下诏追究苟且存活的李续焘、赵克彰的责任,李续宾父亲振庭先生为之求情才免,只因他们家中也有双亲,风烛残年,听说儿子要抵命,惶恐可怜。
次年(1859年)正月,李续宾灵柩被迎回长沙(当时胡林翼在武昌为李续宾饯行之时,李续宾惆怅语之:“吾求归省不得,当还得见父母否?”如今,自从出军岳州之后,一直没有再回过家的李续宾,终于魂归故里,以战死之躯得会亲人。只是,棺材早已被钉上,尸身也不知是否还保存得当)。
同治元年(1862年),捻军首领张乐行兵败被杀,陈玉成败投苗霈霖被出卖,转送胜保军营。上谕就地处决,并传首诸军,以泄其愤。
三河、庐州人为李续宾立庙祭祀,李续宾灵位也入驻了武昌和九江的昭忠祠。舒城、桐城之间百姓多立小庙,其中舒城有一座庙被称为“九大人庙”。李续宾字如九,军中以为这是李续宾族中排行,都称呼他为“九大人”,所以误传到了民间。
如今的三河镇,已经离当时那个时代一百五十九年,是国家5A级景区,06年凤凰卫视《湘军东征录》播出的时候,还看到有太平军旗帜飘扬(不一定是仿造)作为旅游元素徕客,摄制组走访当地,更发现断残的写有“殉难处”字样的石碑。当地居民都知道“李九大人”的名号,有人说李九大人战败之后,是自己推着大炮一起沉入池塘自杀的。虽然当地百姓能够如数家珍地转述这些传说,但是他们只知道“李九大人”和“长毛”字眼,并不知道李续宾、陈玉成、湘军、太平天国与之的关联。
如今,恐怕除了研究人员,已经不会有多少人关注三河镇一百五十九年前那场恢宏惨烈的战事了。前去旅行的游客也多半不是因为李续宾或者陈玉成前往(即便是为了人物而去也多是为了出生在此的抗日名将孙立人),这里已经打造成商业化的旅游古镇,然而商业是千篇一律的商业,那些地砖墙瓦,有几块会是往日遗留下来的?人们前往,多半是为了拍出美丽的图画,希冀找到秀美的风光,而不是为了探询那幽微难辨,虽只存一脉,却绝不断息,而且独一无二的历史。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无法判断李续宾和陈玉成的成败,也无法判断湘军和太平天国的成败,因为这些我们不关心了。人,多半是没有过去的动物,所以,眼睛长在前面。
网上搜得三河镇在2015年新落成一座“三河大战风云馆”,不过应该依然是太平军视角的叙史方式。而我只想问一句,李九大人殉难处那块残碑可在馆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