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国兴起、统治与衰落的逻辑

奥斯曼帝国持续了六百年。

罗马帝国在地中海一带行使了六百年的权力；其东部的分支，就是拜占庭帝国，则又多存在了一千年。

帝国的兴起

帝国是前现代国际体系中最具支配性的政治行为者，左右人类政治史超过2000年。就此而言，帝国是古老的，而民族国家才是新的。

前现代帝国兴起的国际背景

1618—1648年，欧洲爆发了三十年战争，这可以算得上是两次世界大战之前欧洲最大规模、伤亡最惨重的战争。这场战争的结果就是《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

随着《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署，基于现代主权国家的国际关系规则开始逐步形成，欧洲国家之间互相尊重主权的做法逐渐成为主流。

对于欧洲以外的世界来说，1648年还是国际关系的蒙昧时代。

影响国际体系的不仅是观念与规则，还包括经济与技术革命。

由于工业革命的驱动，英国最终成为第一个现代帝国。

以工业革命来区分前现代与现代。

总体上，前现代国际体系的基本特征包括：

首先，每个国家或政治体均以国家和政权的政治生存为首要目标。

其次，国家政治生存的首要原则，是拥有足以自保的武力资源。

再次，政治体与政治体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普遍地尚不存在彼此尊重主权的规则与观念。

最后，在这样的国际体系中，那些拥有武力优势的强大国家或政治体，由于并不受到现代国家主权规则与观念的约束，其实际的统治规模很可能取决于政治统治的规模经济效益所确定的边界。

一般认为，兴起于公元前10世纪到公元前7世纪的亚述帝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帝国。

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的波斯帝国，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5世纪的罗马帝国（含罗马共和国的扩张时期），以及一直延续到1453年的拜占庭帝国，公元前3世纪开始兴起的秦帝国以及后来兴起的汉帝国与大唐帝国，公元7世纪到13世纪的阿拉伯帝国，公元13世纪到14世纪的蒙古帝国，公元13世纪到20世纪早期的奥斯曼帝国等，也都是前现代的著名帝国。

帝国的典型特征与兴起原因总论

帝国往往以持续的对外军事征服为特征，而城邦国家基本立足于自保。

帝国往往横跨不同的民族和族群，甚至横跨不同的文明。

帝国在居民身份上往往是一种复合结构。

城邦国家的统治方式往往更为单一，而帝国的统治方式常常是复合型的。

民族国家倾向于把国界内的人均一化，同时还会把不属于本国的人排除在外；帝国则向外延伸（常常是强迫性地），把不同民族拉进来，各民族的差异则在帝国治下被突显出来。

几乎所有帝国，无一例外都是从一个较小规模的政治体作为起点，然后逐步兴起的。

国家组织理论视角：作为政治组织的帝国

国家的组织理论是把国家视为一个以统治者为中心、以军人和文官等统治精英为主要成员的政治组织，统治者或平民则是这个政治组织的外围成员。

在前现代的历史上，在一个国家的建国之初，往往都有一个具有相当领导力的政治军事领袖。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开国统治者或开国君主。他就是该国国家构建的灵魂人物。

在帝国政治进化的过程中，统治者的学习曲线扮演着重要角色。这里的学习曲线，有着两层含义：第一，一个统治者可以从自身的统治经历、政治实践与经验教训中学习；第二，一个统治者还可以从他的前任统治者、从其他国家的统治实践与经验教训中学习。

帝国作为一个政治组织的进化过程，很大程度上也关系到统治者如何有效管理好武力系统、税收系统与官僚系统这三驾马车。

每个存续时间较长的帝国都通过学习曲线在管理武力系统、税收系统、官僚系统上实现了相当的进步。

帝国的统治规模：外部约束变量

国家或帝国的最优统治规模是两个变量的函数，一是国家的组织能力，二是国家扩张所遭遇的阻力。

从外部看，扩张所遭遇的阻力往往跟帝国面临的地理条件、技术条件和竞争格局有关，这些因素也是影响帝国统治规模的外部约束条件。

地理因素是影响帝国统治规模的首要变量。

当地理条件跟一个帝国的战争技术、兵种等形成某种有利组合时，地理条件的重要性还会被放大。

对于任何一个前现代帝国来说，交通和通信技术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交通与通信技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技术是战争技术。

君士坦丁堡的核心区域不仅三面环海，而且连接陆地一面的城墙极其坚固。实际上，从公元4世纪建城到拜占庭帝国最终覆灭的1000多年里，君士坦丁堡只经历过极少几次被攻陷的战争。

公元1453年，奥斯曼帝国借助重型火炮的威力以及其他精心设计的有效战术，才终于攻占君士坦丁堡。

再次，竞争格局也是影响帝国统治规模的一个重要外部变量。

如果该国面对的政治军事竞争格局过强——这意味着该国处在强邻环伺的地缘政治格局中，那么这个国家就难以实现对外扩张与军事征服。

一个强大的帝国在充分完成崛起和统治疆域广大的领土之前，往往拥有过一个或一个以上的较为强大的对手。这意味着，具有适当强度的军事竞争格局，会对一个帝国后续的成长产生积极效应。

罗马战胜迦太基这个地中海劲敌之后，它突然发现自己在整个地中海地区基本上所向披靡了。

帝国的统治规模：国家组织能力

当一个帝国拥有政治、军事、资源方面的组织能力非常强时，它甚至会突破外部的地理因素、技术因素与竞争格局施加的约束条件，征服较大的地理疆域，成就大规模的帝国。

帝国的崛起，往往是始于某个强有力的统治者领导下的一个强有力的政治军事集团。

唯有拥有能够战胜邻近国家及其周围地区的强大军事能力，一个帝国才有可能不断实现对外征服与军事扩张。

获得军事优势的常规路径，主要做法包括扩充军队规模、改善武器装备、完善后勤系统、选拔优秀将领、通过军事训练提升士兵的战斗力、强化军队纪律与提高军队士气等。

将军的素质是军队首要的软件问题。

将军的战略素质、战术素质以及对其他将士的团队领导力，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获得军事优势的非常规路径主要包括作战方式与战争技术的创新、后勤模式的创新与战争模式的整体创新。

一旦一个帝国首先有了作战方式与战争技术的重大创新，就会获得巨大的军事优势。

首先是作战方式与战争技术的创新。

马其顿的步兵方阵在当时就是一种重要的作战方式创新。

其次是后勤模式的创新。

再次是战争模式的整体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