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闲记 . 楝树记
听说,杭州西湖上的柳树挪走又补种了,从换柳到还柳的“柳树之争”,很多人心中,西湖的美学基调和文化想象,唯有柳树尚在,才有安放之处。我见过西湖的“烟柳画桥”,诗一般的美。
然而一切西湖胜迹的名目之中,我最早看到是这样一棵树:树很高大,躯干布着青苔。它的树冠向着湖心伸去,清疏嶙峋的枝条在伸展中从上面悬垂下来。一只松鼠或者貂鼠,卷着或者高高跷着长尾巴在树干之间蹦来跳去,采剥着枝头一簇簇金黄色的圆铃铛般的果果子。碧空下金光闪烁的果子,灿若星斗,映在对岸如墨如黛的远山里,真是分外清晰而明亮,让疲倦的旅人顿时精神一凛:楝树吗!童年记忆里的楝树?
童年时,邻家大妈屋场东北边的地基上就有一棵楝树,不知植于何年,记事起时就树大可荫,树皮暗褐色,有一些细小皮孔。大人说这树叫楝树,也叫楝枣树。并不习得楝字,只是口耳相传,误作“练练树“。
谷雨前后。那些五色斑斓,美艳不可方物的各类花儿都悄悄地把喧嚣让给即将到来的如火夏天。“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 楝花在和风细雨中盛开了。细长条的披针形羽状的叶子底下,一丛丛淡紫色的小花,由于花朵太小,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花朵繁多一簇簇,一团团,挤挤挨挨的,热闹了世界,灿烂了生命。也许楝花的外在形象给人的感觉不够惊艳,但树高大扩展,别有风姿,尽显大家风范。楝花和叶有淡淡清新不媚俗的脂粉气,走村卖水果的人总是用楝树枝叶遮盖在盛满果子的篮筐上,据说可以避蚊蝇。春尽之后,花落果盈,就像枣树一样结满了球形或椭圆形的果实,每个果实小指头般大小。就和小伙伴爬树上摘来玩。一粒粒摘了放在口袋里,装到弹弓里当子弹射,或者干脆拿这当武器攻击小伙伴。噼里啪啦满天飞,玩的是不亦乐乎。
盛夏时节,知了喜欢在楝树上叫,由于楝树分枝广展,叶子层峦叠嶂或密或疏,长在树枝末梢,枝条柔和秀气,衬托着蔚蓝的天空,任由自己折射着太阳的光点,宠辱不惊。爬在树干上的知了一目了然,比较容易捕捉,果繁叶茂的楝树就成了孩童们清爽宜人的天然乐园。没见过楝树生病长虫,不用担心树上掉下毛毛虫。心旷神怡的习习南窗后,乘大人在午睡。我们从楝树上偷学会了“上树猴”的技巧。往手心“呸呸”两下,双手双脚把着树干,弓着腰上树,爬起来动作要快而舒张,像只猴子。不一会儿就在半空中选了粗壮的枝条坐下,晃悠起小腿来。“哎呀,我的鞋子掉下去了”,接着下面就会有人“哎呀”一声。,不想道歉就会变成点划着腮帮的童谣骂人大赛了。玩累了,楝树下。地上铺上一张蒲草席,躺下望着天空,数着小鸟。姐姐有时也会坐到席子上看书,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猎人海力布的故事、、,那时时光是那样慢慢的流淌,风在树梢,听见远处有人在唱摇篮曲,不知怎的我们也睡着了。
秋后的楝树,楝叶慢慢的会变黄落光,树枝上只剩下一串串金黄色的果子。楝树粼峋的枝丫,宁静与安祥向外延展,枝丫的剪影在月色里摇晃。到了冬日,万物萧索,楝树仍是果实累累,一串串金黄熟透的果实挂在枝头,为冬日平添一份暖意。,孕育着无尽的希望。
自顾自玩的童年里并没太多注意到楝树,它就在那里,兀自生长,兀自追随季节变化,叶黄叶绿,花开花落,椭圆形的小核果,从青色逐渐变黄,金灿灿的长满一树。年复一年。守着一份从容和沉静。
后来,邻家屋场上盖起了新房。楝树不复存在,也很少有人再提及。曾经,随处可见的楝树,现在很少见到了。直至异乡偶然看到。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我惊讶且固执的就称你为楝树,也试图检索更多关于楝树的信息。楝树其实是古老的树种,6世纪的《齐民要术》里即有培植的记载。另有“苦楝”之名则来自于宋仁宗嘉佑年间由苏颂编著的医书《本草图经》苏颂谓:“楝实以蜀川者为佳,木高丈余,叶密如槐而长,三四月开花,红紫色,芳香满庭,实如弹丸,生青熟黄,十二月采之,根采无时。”李时珍按罗愿《尔雅翼》云:“楝叶可以练物,故谓之楝,其子如小 铃,熟则黄色如金铃,象形也。”本种果实、根及木皮、花、叶均入药。
大约良药苦口,则名苦楝树。一个寒碜苦涩的名字。楝树,也不辩解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在二十四番花信风行将过尽之际,用雅致的色彩和怡人的香气,送走了姹紫嫣红的春光,迎来了草木繁荣的夏天和果实累累的秋冬。一代又一代……..
只是物质日益丰厚,愈发快节奏城镇化的当代,曾经随处可见视作良药的楝树却越来越少。倘若西湖的美学和文化想象因柳树安放,那楝树呢?这棵植根中国乡土的楝树,缘何失去了应存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