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住进新房子后,父亲也动了搬进新房的念头。母亲拗不过父亲,一家大小六口人也搬进了新房。原来住的窑洞用来储存粮食和堆放农具等杂物,只有在夏季来临时,全家才会搬进窑洞避一避暑气。
成为四个孩子的母亲后,母亲的睡眠变得格外浅。晚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到她。刚搬进新房不到一周,她就给父亲说自己总会在半夜三更听到房门响,像极木头断裂的声音,一般会持续四五声。听了母亲的话,父亲觉得心里瘆得慌。他想可能是母亲做家务带孩子累着了,所以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母亲见父亲不相信她的话,她又问我们姐弟四人,我们也都说没听到。她不死心,接着去问了小叔。小叔也说自己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心里暗自纳闷:那么大的声音怎么会没人听见?
父亲入狱后,母亲时常还会对我们说起深夜那令她毛骨悚然的声响。后来,我们的门后就贴满了她从各处请来的镇宅符。即使这样,那个声音依然还在。
在我六岁那一年,家里来了一位道姑,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她在街门口问母亲讨口水喝。当时正值午饭的当口,母亲就给盛了一碗面。作为回报,她送给母亲一道符,吩咐母亲贴在房门后面。母亲有些迟疑,她看了一眼母亲,慢悠悠地说道:贴上后,就听不到让你害怕的声音了。母亲当下愕然,随即接过了她手里的符纸。自从贴上这张符纸后,让母亲害怕的声音从此竟然完全消失了。
那个声音消失后不久,母亲就从父亲嘴里得到了减刑的好消息。母亲告诉我们,最多再过一两年父亲就会回到我们的身边。这个消息让我们兴奋了很久。母亲的脸上时常会浮现出笑模样,我喜欢这个时候的母亲。
母亲的反常引起了祖父的注意。乘着母亲不在家,祖父问我缘由,我如实相告。祖父紧绷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放松,而后又满脸阴云,嘴里自言自语道:“在你爸这件事上,你妈始终还是怪我?”我问祖父什么事,他摸着我的头,没有再说话。我正准备继续追问,范叔笑眯眯地走进了中间窑。
看到范叔,祖父先是一愣,接着给他让座,我顺势溜出中间窑。范叔是我最讨厌的人。每次他说出口的话,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怒火在涌动。不光是我,村里的很多小伙伴都不喜欢和他搭话。直到我上初中,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讨厌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午饭的时候,祖父把祖母和小叔叫到跟前,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他范叔来了,给咱老碎说了一门亲。”说完,他先看了一眼祖母,接着又扫了一眼小叔。
“是谁家的女子?”祖母笑着问道。
小叔往祖父跟前凑了凑,盯着他的嘴巴,急切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祖父依然不慌不忙,朝着祖母说道:“这个女子你也见过,就是杀猪匠马智的女子。”不等祖母说话,小叔抢着说道:“我不要!”
祖父没想到小叔会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一下子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你不要!那你想要谁?”
祖母给小叔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话,小叔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大声说道:“惠莲!我就要惠莲!”
“惠莲?”祖父和祖母异口同声,同样感到意外。
祖母冲到小叔跟前,大声叱问:“惠莲有啥好?”
“我就要她!”小叔的声音很坚定。
“你要她!你要她!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惠莲他爸亲自上门给你说媒,这说明啥?这说明人家根本不愿意把女子嫁给你,这你都不明白!”说完,祖父咳嗽了好一阵。
“他就算愿意把女子嫁到咱家,我们还不稀罕要!”祖母冲着祖父气呼呼地说道。
“我就要慧莲!”小叔仍然寸步不让。
“慧莲有啥好,她就是一个跛女子......”小叔打断祖母的话,带着哭腔厚道:“我就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