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宣朱博传(二)
一个多月后,御史大夫于永去世,谷永上书说:
帝王的大德莫大于知人善任,知人善任就会百官称职,朝廷中的官职就不会空缺。所以皋陶才说:“知人则哲,能官人。”御史大夫肩负着对内承继本朝教化,对外辅佐丞相统领治理天下的职务,职位十分重要,这可不是庸才所能承担的。现在要及时在公卿中选拔御史大夫,以补充其缺位。能够找到合适人选就会百姓欣喜,百官也会心悦诚服;如果用人不当,那么这一重要岗位就会败坏,帝王的功业也不会兴盛。虞帝的圣明之处,就体现在这个重要方面,怎么能不极其谨慎呢!臣暗中观察少府薛宣,他才茂行洁,通达政治,之前担任御史中丞时在陛下车毂前执法,公平正直,从不趋炎附势,举措得当;他出京担任临淮、陈留两郡郡守,随后这两郡都被称为大治;调任左冯翊后,崇教养善,威德并行,修养善举,奸行绝灭,诉讼之人多年不再到丞相府前上访,赦免后三辅的盗贼只剩下十分之一。薛宣的政绩非常显著,从开始设置左内史以来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孔子说:“如有所誉,其有所试。”对薛宣政绩的考核,全部详细记录在两府中,臣不敢过分称赞,以免犯了欺君罔上之罪。臣听说过衡量贤才莫过让其治理百姓,薛宣已经有了显著成效。他的法律知识足以胜任廷尉有余,其经术文雅足以谋划王道根本,决断国家大计;薛宣同时具备这几方面的特长,具备“减少饮食、为了公务”的节操。薛宣从不参与结党营私类的游说活动,臣担心陛下忽视了《羔羊》诗中所说,舍弃了为公务实之臣,任用有虚华之名的人员,臣这才斗胆越职,陈述薛宣的品行才能,希望陛下留意考察。
汉成帝很认可谷永的建议,马上任命薛宣为御史大夫。
几个月后,薛宣接替张禹担任丞相,封为高阳侯,食邑一千户。薛宣任命赵贡的两个儿子为丞相史。赵贡是赵广汉哥哥的儿子,在为官方面也有能干的名声。
薛宣在担任丞相后,相府对受理不满一万钱的案件不移送文书,后来的接任者都遵循他这种做法。但薛宣的属官们都讥讽他做事太过烦碎,没有大局观念,并不称赞其贤良。这时的汉成帝喜欢儒雅,薛宣经术根底很浅,所以汉成帝也轻视这名丞相。
很久之后,广汉郡中盗贼群起,薛宣和御史大夫派遣掾史追逐捕拿不能平定。汉成帝封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用治军的法令平定盗贼。几个月后,斩杀盗贼首领郑躬,投降的有数千人,广汉郡这才得以平息。这时邛成太后去世,丧事办理得非常仓卒,官吏通过增加赋敛来加快速度。
随后汉成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问责薛宣和御史大夫,下达策书免掉薛宣,其中说道:“先生担任丞相,出入皇宫六年,你忠孝的行径和作为百官的表率事例,朕从来没有听到过。朕行事不明,变异多次出现,连续几年歉收,国中仓廪空虚,百姓饥馑,流离道路,疾病瘟疫死者达到上万,出现人吃人的惨状,盗贼四起,群臣的本职荒废,这都是因朕行事不德和股肱辅佐不力造成的。前者广汉郡盗贼肆意横行,残害官吏百姓,朕暗自伤心担忧,多次询问君相,君相都没有据实回答。西州远道隔绝于我大汉,几乎不再为我所有。三辅赋敛没有限度,酷吏勾结缘吏为奸,侵扰百姓。朕诏令君相立案审查,你也没有报告相关的真实情况。九卿以下,都奉承你的意思行事,全都欺骗应付,这些责任全在君相身上!有关部门弹劾你领职懈怠,大开欺瞒之路,伤害风化,无法再为四方作出表率。朕不忍心对君相执法,你交出丞相、高阳侯印绶,免职回家吧。”
在此之前,薛宣担任丞相,翟方进担任司直。薛宣知道翟方进是当世名儒,有丞相的潜质,就厚待与其交结。后来翟方进果然接替薛宣担任丞相。翟方进思念薛宣的旧恩,在薛宣被免职两年后,推荐薛宣通晓文法,熟悉国家制度,先前所犯的错误很小,可以再度使用。
汉成帝征召薛宣恢复高阳侯爵位,加宠特进,位置仅次于国师、安昌侯张禹,任给事中,主管尚书事务,薛宣再次受到敬重。薛宣任职几年后,因为牵连到定陵侯淳于长案件中被免职返回府第。
当初时,薛宣有两个弟弟,分别叫做薛明和薛修:薛明官至南阳太守。薛修历任郡守、京兆尹、少府,他善于交接,受到州郡人的称赞。薛宣的后母常年跟随薛修做官居住。薛宣担任丞相时,薛修担任临淄县令,薛宣派人前去迎接后母,薛修拒绝送出。后母后来病死,薛修辞官为后母持服守丧。薛宣对薛修说,三年服丧这种制度,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兄弟之间为这事争执。薛修最后还是服完了三年丧期,兄弟之间因此不和。
很久之后,汉哀帝刚刚继位,博士申咸担任给事中,他也是东海郡人,诋毁薛宣不供养后母,也不为后母服丧,对骨肉之亲十分淡薄,以前还因为不忠孝免职,不应当再在朝廷位列诸侯行列。
薛宣的儿子薛况担任右曹侍郎,多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就花钱收买宾客杨明,想让他对申咸毁容,让其不能再居于官位。这时正值司隶职位人员空缺,薛况担心申咸就任,就指使杨明在宫门外拦住申咸,割掉他的鼻子和嘴唇,身上还有八处创伤。
事情交给有关部门审理,御史中丞众等人奏报说:“薛况作为朝臣,他的父亲是原丞相,两次受封为诸侯。他们不秉承教化,相互告诫,而是骨肉相疑,怀疑是申咸听了薛修的话才诽谤诋毁薛宣的。申咸所说都是薛宣做过的事情,也是众人都看到的,朝廷应当有所耳闻。薛况明知申咸作为给事中,担心他担任司隶后再举报上奏薛宣,竟公然指使杨明在宫阙下动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拦阻创伤皇帝近臣,妄图以此来隔塞视听,杜绝议论的发端。薛况凶残狡诈无所畏惧,造成万众喧哗,这事传播到天下四方,与平常百姓因为愤怒争斗的性质不同。臣听说过,敬重君主近臣,这是亲近主上;按照礼仪,经过君主的大门要下车,看到君主所乘坐的车马时要手扶横轼,对君主的畜禽也要尊敬。按照《春秋》中的大义,出于恶意却取得好的后果,仍然不能免除被诛杀,冒犯君主的这种做法是断不可以助长的。薛况作为首恶分子,杨明出手伤人,后果与本意全都邪恶,他们都犯了大不敬罪。应当对杨明从重论处,薛况应被斩杀弃市。”
廷尉庞真则认为:“律令中规定:‘用刀格斗伤人的,处以完刑或者城旦,伤人者罪加一等,与谋划者同罪。’诏书中并没有诋毁和欺诈罪。书传中说:‘不能以道义对待伤人者和被殴伤者,不能仅从被殴伤者的角度定罪,更不能痛恨其不正直。’申咸和薛修关系莫逆,但他多次宣场薛宣恶行,传播其不义之举,不能称为正直。薛况蓄意伤害申咸,计谋早已确定,后来听说朝廷选拔司隶,所以催促杨明马上实施前番的阴谋,这并非是单纯因为害怕申咸担任司隶而临时起议。他们之间的性质是因为私事争斗,虽然是在掖门外路中间刺伤申咸,但其性质与普通百姓争斗并无区别。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古今的通行大道,也是夏商周三代不变的法则。孔子说:‘必也正名。’名不正就会使刑罚不适中,刑罚不适中,就会让百姓手足无措。现在把薛况定为首恶,杨明出手伤人定为大不敬罪,只会让公私没有差别。按照《春秋》中的大义,要推究其本意而后定罪。薛况就是因为父亲受到诽谤发怒而指使杨明伤人,并无其他大恶。增加诋毁欺诈罪,这是罗织小过错判处以大辟,使之陷入死刑,违背了明诏,并不是法律的本意,不能施行。圣王不因愤怒而增加刑罚。杨明应当判处伤人不直,薛况和谋划者应当降低爵位判处完刑和城旦刑罚。”
汉成帝询问公卿大臣的意见,丞相孔光和大司空师丹认为中丞的提议有道理,从将军以下直到博士、议郎都认同庞真的意见,最后判处薛况减罪一等,流放到敦煌。薛宣受到牵连免职成为普通百姓,遣返回原郡,最后在家中去世。
薛宣的儿子薛惠也官至两千石。开始时薛惠担任彭城县令,薛宣从临淮转任陈留郡守时,经过彭城时,看到桥梁和邮亭都没有整修,心中知道薛惠才干不济,就故意在彭城逗留几天。他巡视馆行舍,处置什器,观赏菜园,却始终没有询问薛惠的官吏之事。
薛惠知道自己的治理不合薛宣心意,就派遣门下掾送薛宣来到陈留,命令掾吏进见,自己主动向掾吏发问,为什么薛宣不教导告诫自己做好官吏之事呢。薛宣笑着说道:“官吏之道是以法令为师,可以通过询问得知。但至于为政能与不能,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才,这难道是通过学习能得来的吗?”众人传扬称赞这句话,都认为薛宣说的是至理名言。
当初,薛宣第二次受封当高阳侯时,他的妻子去世,而敬武长公主守寡独处,汉成帝就命令薛宣娶了长公主。当薛宣免职返回原郡县,长公主却留在了长安。后来薛宣去世,长公主献上奏书,希望迎接薛宣安葬在延陵,汉成帝批准了奏书。薛况偷偷从敦煌返回长安,适逢大赦,就留下来与长公主私通淫乱。汉哀帝的外家亲属丁氏、傅氏显贵,长公主一味阿谀奉承依附他们,无意中疏远了王氏。
元始年间,王莽尊称自己为安汉公,长公主又说话诋毁王莽。薛况和吕宽是好友,等到吕宽的事情被发觉时,王莽一起惩处薛况,宣扬他的罪过,派使者以太皇太后王政君的诏令赏赐长公主毒药自尽。
长公主大怒说道:“刘氏孤弱,王氏专擅朝政,排斥皇族,嫂嫂为什么要披露妹妹闺房中的事情,并处死妹妹呢?”使者逼迫看守住长公主,长公主最后被迫喝下毒药去世,薛况则被在集市上斩首示众。
王莽禀告王政君说,长公主因暴病去世。王政君想参加她的丧礼,王莽坚决规劝,王政君这才作罢。
黄其军
作于2022年2月7日(古历壬寅年一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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