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宣朱博传(一)
薛宣字赣君,他是东海郡郯县(今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人。薛宣年轻时担任廷尉书佐、都船狱史,后来担任大司农斗食属官时被察举为廉吏,增补为县丞。琅邪太守赵贡巡视属县时,见到薛宣,非常赏识他的才干,马上让薛宣跟从他巡视属下各县。
赵贡回到府署后,让妻子、儿子和薛宣见面,告请薛宣说:“如果先生有天官至丞相时,我的两个儿子非常适合担任丞相史。”
赵贡察举薛宣廉洁,薛宣升任乐浪郡都尉丞。幽州刺史推荐薛宣为秀才,薛宣担任了宛句县令。大将军王凤听说薛宣的才能,举荐他担任长安县令。薛宣治政果然很有名声,他因为通晓法令条文被皇帝诏令增补为御史中丞。
这时,汉成帝刚刚继位,薛宣担任御史中丞,在朝堂中执行法令,在朝堂外则统管部刺史。他上书说:“陛下大德仁厚,怜爱百姓,每天起早贪黑忙于国家大事,从未贪图舒适安逸享乐。陛下躬行圣人大道,公正施行刑罚,但嘉气仍然凝固,阴阳很不调和,这是因为臣下不称职,圣明教化还有达不到的地方。臣私下里思考其中原因,一个方面可能就是官吏大多施行苛政,政治教化琐碎不成体系,大部分罪责出在部刺史身上。他们有的不遵守法令恪尽职守,行动起来各行其事,经常干预郡县事务,有的甚至为个人营私谋取好处,听信谗言,一味责备呵斥官吏和百姓的过失,只拘泥于问责一些细枝末节,问责从不量力而行,导致郡县之间互相催促推诿,内部互相扯皮,并且把这些风气传播到社会之中。所以乡党之间缺少宴请宾客的欢悦,九族之间忘掉了应有的亲亲之恩,用饮食周济救急救困的风气衰落,彼此迎来送往的礼仪不再坚持。这样就使人道不通,隔断阴阳,和谐之气不再兴盛,以上未必不是其中的一方面原因。《诗经》中说:‘民之失德,乾仇以愆。’俗话还说:‘苛政不亲,烦苦伤恩。’当部刺史奏报事情时,应当告诫他们,让他们明确知道本朝的要务。愚臣不懂得治理国家之道,希望圣明君主详细审查。”汉成帝欣赏并采纳了薛宣的建议。
薛宣多次上书谈论国家政事,上奏举荐部刺史和郡国两千石官吏,所贬斥和称赞推荐的官员黑白分明,因此开始出名。他出京担任临淮郡太守,其建议的政教得以施行。这时,正好陈留郡发生大规模盗贼扰乱社会秩序,汉成帝转任薛宣为陈留太守,盗贼很快被肃清,官吏百姓都敬重其威信,汉成帝调薛宣担任左冯翊,满一年考察称职后转正。
当时的高陵县令杨湛和栎阳县令谢游,都属于贪婪狡猾不逊之徒,手中掌握着郡守的短处,之前的两千石官员多次立案却不敢追究。薛宣到位后,他们都到府中前来拜谒,薛宣摆设酒宴和他们对坐饮用,接待十分周到。随后暗中派人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掌握了其行贿受贿的具体情况。
薛宣察觉杨湛有改正和尊敬自己的想法,就亲手写在条牒上,逐条列举其罪行,密封后派人送给杨湛说:“官吏百姓所检举先生的情况都写在了条牒上。有人建议,怀疑先生有监守自盗的嫌疑。我十分敬重先生,想起国家贪污受贿超过十金的法律重罚,不忍心揭露先生。所以才秘密手书让先生知晓,想要让先生自图进退,然后就能扬眉吐气了。如果确实查无其事,可以马上密封返还,由我来证明先生的清白。”
杨湛知道自己的罪行都是事实,薛宣的言辞语气温和,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马上解下印绶交给属吏,写信感谢薛宣,其中没有任何怨恨的话语。
栎阳令谢游却自认为是知名大儒,轻视薛宣。薛宣又单独写信给他,其中责备说:“正告栎阳县令:官吏百姓举报说县令治理措施繁琐苛刻,被处罚役使的达千人以上;聚敛钱财达到数十万,供自己平时挥霍;市场买卖听任富商大吏操纵,价格与数量无法控制。我打算前去查验明白,先派遣属吏立案审问,只恐怕有负于举荐县令的人,给儒生造成耻辱,所以才派掾吏平进行督办。孔子说:‘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希望你要认真考虑这件事情,我近期就要亲自前往调查。”谢游收到信后,也解下印绶后离开。
另外,频阳县北邻上郡、西河,处于多郡交通要道,县中盗贼很多。县令平陵人薛恭是本县中推荐的孝子,按照功劳逐步升迁,没有治理百姓的经验,职责内的事情很多没有办好。但薛宣属下的栗邑县面积很小,处在偏僻的山中,百姓质朴容易治理,县令巨鹿人尹赏长期在郡中为吏做事,担任楼烦县长,被举荐秀才后转任栗县县令。薛宣马上奏报,让尹赏和薛恭互换位置。两人到任后几月,两县都得到了有效治理。
薛宣于是写信勉励他们两人说:“当年孟公绰担任赵魏的家臣很出色,但却不胜任滕国和薛国的大夫,所以有人依靠大德显贵,有人依靠功绩被举荐:‘君子之道,焉可怃(音wǔ,武)(君子进入仕途的道路,怎么能相同呢)!’如果属县都有贤君治理,那么冯翊就能垂拱而治了。希望大家勤勉本职,建功立业。”
薛宣如果了解到郡中官吏百姓的罪名,马上召来告诉县中的长吏,让他们自行处罚。薛宣告诉他们说:“我之所以不进行检举揭发,是不想替贵县来进行惩治,这样会抢夺贤良县令长期的美名。”长吏们无不又喜又惧,都摘下帽子感谢薛宣把训诫的恩情转给他们。
薛宣为官赏罚分明,执法坚决,公平非常,所到之处的条文教导值得记录。他平时宽厚仁爱,一心为百姓谋利。池阳县令举荐了廉吏狱掾王立,郡府还没来得及召见,就听说王立收受囚犯家人的钱财。薛宣责备了县令。县中立案查处审讯狱掾,原来是其妻子收受囚犯的一万六千钱,刚收受了两个晚上,王立确实不知情。被审讯后王立羞愧自杀。
薛宣听说后,写信给池阳县令说:“县令所举荐的廉吏狱掾王立,他的家人私下接受贿赂,王立本人确实不知,他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确实是位诚实的廉士,真让人怜悯可惜!现把郡府决曹掾写在王立的灵柩上,以表彰其英魂。县府中与王立平时熟悉交好的掾史,全都要前去送葬。”
每逢冬至等节假日以及其他正常公休,薛宣的官府中只有贼曹掾张扶一人不肯休息,仍然到官府中处理公务。薛宣当面教导他说:“大概礼仪中崇尚和谐,人道中提倡沟通。节假日来到后,官吏都要按照法律休息,这种做法由来已久。官府中虽然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但家人也盼望着阖家团聚。你应当随从众人,返回家中陪伴妻子儿女,摆设酒肴,请请邻里,欢笑和睦相乐,难道这样不更好吗?”张扶听完后非常惭愧,属官都认为薛宣说得很有道理。
薛宣为人讲究威仪,进退举止雍容华贵,十分有派头。他思考问题周密细致,非常有谋略。他着力思索考的是如何考察官吏职责,寻求便捷方便可行的措施,大到财政支出,小到平时的纸墨笔砚,都力图简洁明了,便于操作而且节省费用,受到官吏百姓的一致称赞,郡中清静无事。薛宣升任少府,负责皇宫中的日常开支,事情办理得非常周到妥帖。
黄其军
作于2022年2月6日(古历壬寅年一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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