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才没听清楚。”保宁转过头看着我,说,“你说,我听。”
哦,回锅肉是这么做的。
“先将肉煮至七成熟,冷却后切薄。烧油,待锅中油不起泡时,姜丝下锅压低火,倒入豆瓣徐徐翻炒,色泽金黄后即下肉小火慢炒,随后加盐、撒花椒,点豆油。肉要炒至四边内卷成灯盏形。末了,放入蒜苗、葱花,鸡精进场提味,装盘。色泽红亮,爽饭下酒。”
保宁盯着我,说,“你醉了。”
“朘子!”我侧过头,一口痰啐向墙角,起身走往厕所。
确实醉了。刚进厕所,我便一口呛了出来。后面发生的什么自然也就不记得了。
保宁见我好半天未出,踹开厕所门时发现我倒在了洗手池旁边。
“搞朘子,人都喝出事了还说没醉?”他一把抄起我背着去了医院。
二
水,这是我醒来后身体做出的第一需求反应。刚起身人便觉得天旋地转,头疼的几乎要裂开,闭上眼只好躺下。心想忍忍吧,等一会医生或者护士来的时候帮我拿。
“找啥?”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闯入耳中,我直以为出现幻听。“你在找啥?”侧翻过身体,终于看见邻床坐着一位老人。“老汉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今早5点。”我打量着他瘦削的身体,没想到上下滑动的喉结里居然蕴藉着如此洪亮的声音。几根寿眉于眉间杂乱探出,面容被时光经纬交纵着刻下了岁月往来的痕迹。
老人微笑着问道,“我说,你在找啥子咹?”
回过神,我说,“水。”刚想抬起头,眩晕和疼痛便尾随而至,“莫法莫法,脑壳晕的很。老汉家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水,口里干。”
“是不是这个?”他拿着水来到我的床边,试探着,“没拿错吧。”
我忙点头,接过水拧开一顿猛灌。水进入到身体的瞬间,意识这才渐渐被浇灌苏醒。我连连点头,忙对老人表示感谢,“老汉家你救了我一命。”老人好奇地问道,“你为啥住院?”昨晚喝醉了,被朋友送过来的。“哦。”他若有所悟地点头,“年轻人嘛,正常。正是喝长酒的时候。”
“您看着没什么事啊,为啥住院?”我问道。对于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着并不准备回答。
正说间,老人手肘处突然挤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带来的?病房不能带动物啊!老人随即做出噤声手势,护着猫低头佝背望向门口小声说道,“你别说就是,这猫听话的很。”
老人养的这只猫,皮毛水亮,体格健实,花色斑杂,耳廓处褶皱重叠。一双眼睛鹰隼般直勾勾盯着我。
“这猫,不会是简州猫吧?”我疑惑地问道。
“眼还挺尖。”老人抱起猫,问,“不介意?” “不介意。”我点头说道。他将猫放到我床上。猫很乖,蜷卧着身子,不时团过尾巴,只露出半截脑袋和眼睛注视着一老一少的对话。
“想当年建昌鸭、固始鸡、松潘沙狐和简州猫这可都是朝廷贡品,能辨出简州猫的人很少了。”
“聊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更不知如何称呼。”我突然插嘴道,“对了,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名字有那么重要?”他抱着猫说道,“一直都在水边工作,如今是来借土的。”
借土?我说,现在还需要借土,直接拿钱买不就是了?您累不累呀,又麻烦又辛苦。再说哪都能买,又不是精贵的东西。
我借的土,没有售卖。当年,李老太太从我这里借走了三方,现在我是来找她借回去。
“不至于吧,老汉家。几年前的事情,这么较真?”
他摇摇头,说,“不是几年前。”
十多年前?
老人不语。
都不是,这跟时间无关,对你说了你也不信。虽说你不知道我,但我却知道你叫啥,家中的事情我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啥?我有点不太确定眼前的这个老人,他一下子虚无缥缈起来但在我眼前又那么的真实。我说,“巴掌大的一个城,认识我们家的人很多,您这么大岁数多而不少的肯定有接触过跟我家相关的人和事。”
“不是不是。”老人连连摆手,“不是简单的接触了解,而是知道的极为详细。这么说吧这城里所有人家我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你说说,”,此刻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具体事来。
老人径直来到我耳边,神秘地说:火灾,人命。
“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老人抱着猫走出了病房。
刚才的话足以致使我的身体打出冷颤。
三
快吃午饭的时候,保宁来了。饭后,我对保宁说,“今天早上你不在的时候,住进了一位老人。”
“老人?”保宁不解地问,“什么样的?”
“很奇怪。”我说道,“他好像对我家里的事知道的十分清楚。”
保宁对我刚刚的讲述似乎不感兴趣,离开前他只说,“医生说,没事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出出出,我早就想出去了。”
临走时,他想了想,好像又忘记了什么,索性一把关门离开。
头,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在转动时稍微还有些晕眩,人也不知睡了好久,下床来走到阳台,对着阳光直伸懒腰。突想起老人的事情,心里更加好奇他到底是谁,既然他不愿透露姓名,那医院肯定有他相关的病历信息。去护士站问问应该有答案。
护士见来人便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我说,找一个人。“找谁?”护士抬起头蹙着眉看我,“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