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五章:翠香求吃千里缘/瓜秀梦中诉冤屈

‘上章说到布依母母女俩依着中年妇女的指引往大户人家走去,大约一个时辰便看到一处大院落,槽门顶上青石镌刻着‘’乔家院‘’三个朱漆大字。布依母母女俩都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识字,知道到地方了,心中非常憧憬着乔家院能收留自己。母女俩再细看时,槽门两旁还有一副对联:

清山秀水瑞气盈庭福禄入院来

沃土肥田财运满堂欢乐到家中

母女俩虽然憧憬着能进乔家院,但是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到了门前却在徘徊,迟迟没有迈进大门。大家闺秀出身的母女俩昨晚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今天清晨稍稍梳妆打扮,异加端庄秀丽,布依母本来也只三十三四岁,正是女人最具风韵的年纪,楚楚动人。翠香十五岁,花季少女,秀丽漂亮而不妖娆,人见人爱。且说母女俩满面含羞的在乔家大门外徘徊,时不时的向院内观望,两个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被乔父从里面看到了,被母女俩的气质和美丽吸引了,不禁多看了几眼,把个闺女羞红了脸。乔父见状微笑着问道:‘’不知道两个从哪里来,在我家门口观望,有什么事吗?‘’布依母闻言放下矜持,不好意思的答应道:‘’我们母女俩是从云南让溪镇逃难过来的,与乡亲们走散了,没有去处,听闻这处大宅主人心地善良,所以想来投奔,找个糊口的地方。‘’乔父听了,先把母女俩请进大院,来到客厅落座,唤来佣人泡了两杯清茶端上,然后让佣人去后院请乔母过来。

乔父姓乔名父,是乔家大院的男主人,五十开外,怜贫惜苦,慷慨大方,是远近闻名的乡绅。乔父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名叫乔正,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乔母本是贫穷家庭的女子,贤慧体贴,端庄温婉,每天诵经拜佛,是个菩萨心肠的慈母。

乔父又细细将翠香打量一遍,看向布依母笑问道:‘’小妹,这是你闺女?‘’布依母点头答道:‘’这个是我家闺女,名叫翠香。‘’话未落音,母女俩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从后门走近,看起来慈眉善目,平易近人。乔父走上前女子耳畔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女子便笑眯眯的坐到客厅正中间的藤椅上,贴身丫环立即给乔母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后,转头向布依母母女俩介绍:‘’这位是我家主母。‘’布依母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乔母躬身行礼道:‘’主母好!‘’主母笑道:‘’妹子不必多礼,坐下聊聊天吧。‘’布依母犹豫了一下,便拉着翠香坐了下来。乔母脸上始终挂满微笑,也象乔父一样,细细的把翠香上下打量了一遍,并不住点头,暗自喜欢上了这个闺女。布依母瞧出乔母的心思,揣测着乔母是否想收作丫环,乔母未开口,她也不好作声。好一会,乔母问道:‘’小妹,闺女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布依母闻言笑答:‘’小女十五了,还没有许人家。‘’乔母听了心中一喜,又问道:‘’听我男人说你们母女俩是从云南逃难过来的,家中还有什么人吗?怎么忍心让你们母女俩一起逃难,不带着你们。‘’布依母闻言,悲伤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但在乔母面前不便太多流露,强忍悲痛,说道:‘’家人已经尽数罹难,只剩我们母女俩。‘’乔母诧异地望了望布依母,心里想母女俩家中定是遭了变故,不便多问,吩咐丫环秀梅叫佣人先去收拾西厢房,让母女俩先安顿下来。秀梅去后,乔母招手让翠香过身边,翠香腼腆的走了过去,乔母抓住了她的小手,柔柔嫩嫩却有许多摔伤的痕迹,眼中露出慈母般心疼的目光,不停的用自己的白皙的手指给翠香揉着,露出了戴着一个祖母绿手镯的手腕,口中急急的叫道:‘’快来人!给我拿瓶红花油来。‘’那个着急的表情,哪里象个初次见面的阿姨,简直就是个心疼女儿的母亲。很快,有个五十上下的女佣人手中拿着一瓶正宗的红花油递给了乔母。乔母接过后,又让女佣赶紧去烧火做饭,特意嘱咐去鸡笼里抓只母鸡宰了炖汤。女佣走后,乔母让翠香搬了椅子挨着自己前面坐了,然后捋起翠香的袖子,给她抹上红花油,轻轻揉了起来,把个坐在一旁的布依母看得又惊又喜。

揉了好久,丫环秀梅从西厢房跑来说‘’主母,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又看到乔母在给翠香抹药揉治,心中想起初来乔家时高烧不退,乔母细心呵护的情景,只觉得有暖流流过心头。乔母闻言:‘’我这就带客人去房间。‘’乔母说完站了起来,让丫环帮布依母拿包袱领路。布依母推辞不却,只好让丫环提了包袱,自己跟在后面。乔母牵着翠香,一直送到西厢房,让布依母母女俩出先休息会,等饭菜好了,再吃饭。乔母说完,又看了翠香一眼才离开。乔母离开了西厢房,径直去了后院佛堂。翠香由于走了很多天山路,昨晚还没有恢复过来,见乔母走了,便一头倒在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布依母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饭菜很快做好了,乔母让秀梅去西厢房把布依母母女俩叫来吃饭。布依母听到脚步声,使劲睁开眼睛,听见丫环秀梅在门外唤道:‘’大姐,饭菜做好了,主母请你们到歺厅吃饭。布依母应道:‘’多谢小妹,我们这就来。‘’谁知唉了半天,睡得正香的翠花也不醒来,布依母只好使劲摇醒她,一摇一晃的跟在秀梅后面。到了桌上吃饭时,翠香还是迷迷糊糊的,端起饭碗就吃,边不等主人说话。乔母笑眯眯的看着翠香象个小孩一样,闭着眼睛在碗里乱拔拉,又不吃进几粒,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布依母使劲掐了一下翠香,翠秀疼的猛一睁开眼睛,正瞧见乔母冲自己微笑,看看手中还端着饭碗,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上去了,看到母亲和乔母乔父他们还没动手,端着不知道该吃还是该放下。此时乔母笑着帮翠香解围,说道:‘’想必连日翻山越岭,累坏了,大家赶紧吃吧,吃了让翠香去洗个澡香香的睡上一觉。‘’翠香‘’嗯‘’一声,才觉得肚子也快饿瘪了,又低头大口吃了起来。布依母觉得很没面子,嗔怪道:‘’翠香!慢点,注意形象。‘’翠香才发觉自己又失态了,几朵红云又飞到了脸上。乔母本来喜欢翠香,心知翠香又困又饿,便从鸡汤中夹了个鸡腿给翠香,关怀的看着她说:‘’闺女,慢点吃,不要光顾吃饭,先来个鸡腿。‘’把一旁的秀梅羡慕得要死。

饭后,乔母让秀梅带翠香洗澡,瞌睡也醒了,于是换上百褶裙来到客厅,话脱脱的一个美女。乔母正在与布依母叙家常,看到一个天仙似的美女碎步走来,眼前一亮。刚刚正聊到翠香,布依母告诉乔母她从小琴书诗画皆有学过,懂礼仪。说话间翠香已经到了面前,双手相叉环拱在右胯下,微笑着向乔母施礼,与那个闭着眼睛吃饭的小姑娘判若两人。乔母一高兴,又把翠香当作亲闺女了,一把搂过来,嘘寒问暖。翠香与乔母已经熟络,自然感觉到乔母的宠爱,原本聪明伶俐的她天性自然流露出来,偶尔撒撒娇,客厅里气氛非常溶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孙女在和祖母享受天伦之乐呢。布依母倒象一个慈母,陪伴在乔母和翠香身边,笑吟吟的,偶尔才插得上一两句打趣的话来,从刚才谈及家中不幸的事生出来的悲伤情绪中慢慢的走了出来。正好乔母侧过脸瞧见布依母脸上愁云已经散去,便用商量的口气询问:‘’妹子,让你闺女再读几年书,和我正儿一块去新式学校上上学,如何?‘’听得乔母还有个正儿,还想让自己和他一起去新式新校上学,翠香的脸刷刷刷又红了,尽管她在云南时早就渴盼能去新式学校,由于爷爷不同意,没有去成,此时乔母一提了人,她心头又乐了,转头眼巴巴望着母亲,多么希望母亲点头应允。谁知布依母脸庞上又飞上愁云,略带愧疚的心情答道:‘’我们现在手中拮据,生活全都仰仗着大姐您们,哪里有有余钱读么子书。‘’说完用手给翠香扰了扰头发,怜爱惋惜之情都在不言中。

坐在一旁抽烟的乔父最了解乔母心思,知道和自己一样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想娶来做儿媳妇,便插言道:‘’妹子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来到乔家就是乔家的家人了,闺女读书的费用自有乔家担当。‘’布依母听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连声推诿:‘’那不成,那不成。您们能收留我们做个佣人丫环什么的都好,怎么还能让您们破费送学校读呢?‘’乔父听了‘’哈哈‘’大笑道:‘’妹子你这是见外了,我们有缘,早已把你们母女俩当亲人了。这不,翠香会弹琴,正儿他姑姑也会弹琴,前年染上恶疾去了,少了许多乐趣,我正打算让闺女经常在家中弹弹琴,增添家中乐趣呢,不知道翠香姑娘同不同意?‘’翠香看了着母亲,见母亲没有反对,便如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乔父乔母异口同声:‘’这就对了嘛,以后就留下来,不要见外,让闺女再多读些书。‘’翠香听了,心中美滋滋的,颠沛流离之苦似乎淡了许多,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了望乔父,深深的躹了一躬后说道:‘’谢谢大伯。‘’布依母如释重负,不再多言,连日的奔波劳累担心,今天总算有了着落,倦意一下子就扑上身来,连打了几个呵欠。乔母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妹子也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明日里再聊。‘’布依母千谢万谢的拉着翠秀去了。

洗刷完了后布依母也顾不上其它了,脱衣上床睡觉,不一会就进入梦乡,恍惚中听到有个声音向她诉说:‘’大姐,我叫瓜秀,前年被丈夫葛根害死,你听听我的遭遇吧。我原来是木瓜村人,木瓜村村很小,二十户人家,不到百人,是个弱小的村落,常外外族欺榨,男人多数被抓了壮丁,所以村中人家很穷,每年都要外出乞求维生。我九岁那年父亲暴病而亡,母亲跪求村人们帮忙草草将我父亲葬了以后,便以乞讨为生。有年我们母女俩讨饭讨到葛山冲,是与云下村相邻的一个非常僻静的村子,三十多户,两百来个人,村中男人全姓葛。潘道新就隐居在云下村与葛山冲交界处的山沟里,与葛根是邻居。其实葛山冲是个好地方,家家有田,户户有山,贫富差距不大,只要勤俭,不愁吃穿。葛山冲有户人家,父亲叫葛滕元,儿子叫葛根。我们母女俩讨米讨到他们家时,葛根母亲见我长相还算清秀,就给我母亲三百斤谷子,把我娶回做了儿媳妇。葛家有六亩好水田,父亲葛滕元也很勤劳,年年有余粮,便把葛根送进私塾读了几年书,不文不武,又喜欢充当斯文人,村中红白喜事倒也用得上他,真的是塘中无鱼虾也贵。葛根好吃懒做,赌博不分昼夜,不分农忙农闲,十指不治阳春水。母亲马氏原来是大财主之女,嫁给葛藤元时陪嫁十三亩水田。只是好景不长,父亲葛滕元五十三岁时病亡。这时葛根已经有二十三岁,不知道持家,由于赌博家中钱财所剩无几,还大手大脚操办父亲的丧事,葛母卖了陪嫁的水田还扶不出灵柩,又把自家六亩良田卖了两亩,寸扶出父亲的灵柜入土为安。还剩四亩良田,葛根自己又不会种,租给人家种,每年收租不到十担,赌博的劣习还不知道改掉,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败了。‘’

瓜秀说着说着有了隐泣之声,布依母以为没事了,然而过了一会又听到瓜秀的哭诉:‘’我开始在葛家粗饭淡水的还能过日子,后来实在过不了了,我又出门讨米养家,每天清晨出门,天黑才回,能讨回三碗四升,一家三口还能过下去。但是葛根好吃成性,以为我能讨到米回家,所以不余粮,用米去换肉换鱼吃。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瓜秀的母亲不久又病逝了,葛根和我请了瓜族父老,用母亲吃剩的余粮卖了,用几块木板钉了个木箱,草草葬了。由于处理母亲身后事,我几天没有出去讨米,回到家时葛母马氏没有吃的,我一进门就骂我是个带败的女人,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天黑了,葛根还赶我出去讨米。丧母之痛未平复,天黑黑的,谁家还喜欢被打扰,于是我我不肯去,葛根操起木棒就朝我打来,打得我头昏脑胀,皮开肉绽,加上心中气恼,一病不起,又没有吃的,过了几天我就死了。葛根说死了更好,没有半滴夫妻之情。但我死了,他还是要葬。常言道:大姑娘生前无人来,死后众人坐满堂。木瓜村的人齐好队,三五十人浩浩荡荡来到葛根家,看到我的尸身还摆在地上,瘦骨嶙峋且伤痕累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我的族兄大发雷霆,准备闹事。葛家家户长葛滕胜急忙拦住,好言相劝,并解释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入验。转身立即叫了六个帮忙的兄弟将马氏的棺材抬出,又唤人将马氏的老衣翻出来,给三升米让、个贫害的妇女给我穿上,帮我梳妆打扮一下,就草草将我入棺了。然后葛滕胜又安排屠夫宰了自家养的大肥猪,款待了木瓜村一众亲戚,他们吃了饭要回家时,葛藤胜送到村外,说了许多好话并赔礼道歉,这才了事。待到众人看尸走后,葛滕胜料到l木瓜村的人还会来‘吃把子‘,这是民间风俗,于是吩咐葛根再买两头肥猪待客。葛根哪里有钱,只好把父亲留下来的八分旱地卖给大伯葛滕胜,才凑齐费用。待到我上山的天,木瓜村来了七八十人。这次葛根学乖了,非常客气的招呼着大家。等我入了土,葛根田地也没有了,人财两空,还把自己老母的棺材也赔了。这下葛根母子俩才心生悔意,说如果我在生还可以讨米养家。可怜我带痛入了阴间,七天过后我就大叫冤屈,非要见阎王申诉。众鬼被我吵得不安,便让一个老鬼带我见阎王。阎王听了我的哭诉,查看了〈生死簿〉,知道我的确是冤死的,〈生死簿〉上我应该是五十六岁寿终,我早死是因为夫妻错配,便给J我去广寒宫的腰牌,让我自己去找月老查看〈鸳鸯谱〉。‘’

布依母在梦中听了瓜秀的哭诉,非常疑惑,第二天便和乔母说了。乔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信将疑,说不出什么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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