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生日快乐

苏咏馨接连在火车的卧铺上躺了三天三夜，除了去厕所，她几乎一直闭目躺在铺位上，几乎没有吃什么。她听着火车轮与铁轨亲吻的咔嗒声，听着对面铺位上那个中年壮汉的呼噜声，听着上铺一对爱侣的聊天声，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这一阵子自己乱糟糟的情绪。她一连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理清什么，她只知道，伊燕在盼着她干干净净快快乐乐地回去，这是重要的。也许自己的干净和快乐对伊燕是一个重要的精神依托，如果自己也变得污浊肮脏，还叫伊燕怎么去看待外面的这个世界？

苏咏馨下了火车，直接来到培训中心，直接来到江晨月的教室，她看到江晨月正站在袁也旁边指导着什么。中午江晨月从来不回家，苏咏馨几乎断定中午的教室里，必定有这两个人。

江晨月先看到了她，惊讶地喊道，“咏馨，你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起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

袁也一下子从电脑后面站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竟没有说出话。苏咏馨笑着把双肩包扔在桌子上，“你们吃饭了吗？大中午的也不歇会儿？”

江晨月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瘦了，瘦了，不过脸色倒不错。说说，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打你的电话一直是关机。我们都担心你呢。”

“我坐火车玩去了，”苏咏馨笑道，“在宾馆时忘了充电，然后一直在火车上也没地方充。”

“一直在火车上？你去哪儿了？”

苏咏馨就把自己去上海的事儿说了一遍，江晨月用手指着她，“服了你，这事儿也就你干得出来。”

苏咏馨把目光转向袁也，袁也还站在那里，傻笑着望着她。

“袁也学得怎么样？”她向袁也微笑，同时问的却是江晨月。

江晨月连忙说，“哎哟，我正要找你夸他呢。他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啊，学得快不说，自己还能做出一些连我都想不到的创意图案来。我敢说如果将来他在这个方向上多多深入，一定会很有造诣，成就会远远超过你我。”

“是吗？”苏咏馨眉毛一挑，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既然你这位名师这么说，那我可得重视起来了，以后就让他往这个方向上发展。”

“行啊，不过这些事都不忙说，你赶快回家休息休息吧，然后明天来上班，这耽误了十来天了，奖金全泡汤了。”

“我马上回家，洗个澡，换换衣服，晚上要去伊燕家，她今天过生日。”

“是吗？她跟沈东辉一个生日？真巧啊，不过我就不能去祝贺她了，你替我买束鲜花送给她好吗？”江晨月高兴地说。

苏咏馨听说也笑起来，“东辉哥也今天过生日啊，那我也得给他买个礼物。”说着，她转向袁也，“袁也，你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以你男人的眼光帮我选个礼物好不好？”

袁也高兴地跑出来，“咏馨姐，我现在就跟你回去。”

江晨月笑说，“你让他跟你走吧，这些天没见着你，你弟弟可想你了，惦记得什么似的。”

苏咏馨听了，就亲切地拥抱了袁也一下，“好的，现在就跟着我走吧。”

两个人出了大门，先去为沈东辉选了礼物，然后一起回家。袁也高兴地说这说那，问这问那。苏咏馨耐心地听着，认真地回答着，一直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不时亲切地抬头看看他。到苏咏馨回家把自己收拾妥贴以后，袁也才说，“咏馨姐，我也想跟你去参加那位伊燕姐的生日，我想认识她。”

“好啊，”苏咏馨说，“你伊燕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值得认识一下。再者以后她的电脑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可以指望你去处理呢。”

于是，两个人买了两大束鲜花和一个生日蛋糕来到伊燕家。伊燕的家里，一家三口人正在共同准备晚餐，看见苏咏馨带着袁也进来，伊燕高兴地张开双臂，“咏馨，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苏咏馨奔过来，迎住伊燕和她拥抱在一起，低声说，“我干干净净地回来了。”

伊燕眼眶湿了，拍着她的背，“我相信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干干净净地回来，但是以后，不许做傻事了。”

苏咏馨点头，抬起身来，把身后的袁也连同两大束鲜花拉过来，“这是袁也，这两束鲜花是他和江晨月送你的。”

袁也把两束鲜花递过去，快乐地说，“伊燕姐，祝你生日快乐。”

伊燕抬头打量着这个苏咏馨半路捡来的弟弟，高高的个子，黝黑的面庞，有着和段龙相似的健壮，眉眼之间，果然像极了袁辛。

“你好，袁也，谢谢你。”伊燕微笑着说，“经常听咏馨提起你，你能来看我真的很高兴。”

伊燕又把段龙父子介绍给袁也，袁也和段龙握了手，然后就说，“咏馨姐，今天是伊燕姐的生日，不如你陪她说话，我去帮段龙哥做饭好不好？”

虽然初次见面，段佳楠对袁也十分有好感，亲热地拉了他的手说，“好啊好啊，袁也叔叔和我们一起准备晚餐，三个男人做饭，两个女人聊天。”

大伙都笑了，苏咏馨很高兴袁也能够如此自然地溶入这个特殊的家庭，伊燕望着袁也的背影却心里一动。

“咏馨，袁也这小伙子不错啊。”

“当然。”苏咏馨甚至有些骄傲。

伊燕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傻丫头，放在眼前的幸福，你怎么不知道争取？”

苏咏馨睁大眼睛，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我是说袁也，多好的小伙子，你为什么不考虑跟他一起？”伊燕郑重地说。

这回苏咏馨不但睁大眼睛，还张大了嘴巴，她向厨房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听见，转回头来低声说，“你胡说什么呢？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看他，那么自然地就溶入了我的家庭，能够做到如此的人不多，所以我确定他是一个善良多情的男孩。我看他看你的眼光，特别亲热，特别温柔，他的心里一定有你，一定早都接受了你。”

苏咏馨几乎失笑了，“你可得了吧，我对他那么好，他对我还会恶目相向吗？就你那点判断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另外，人家好好的，哪会想着跟我？”

“那段龙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想着跟我？我敢说，这个袁也肯定是和段龙一样类型的人，他一定不会介意你的身体的。”

苏咏馨竖起一根手指，“打住，伊燕，你不许再说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许扯别的了。人家本来回来以后打算过清静日子的，你又来给我添乱了。”

伊燕不听她的，还想说，但是段佳楠跑了进来，“妈妈，干妈，开饭了。”

伊燕只好打住，段龙进来，把她背到餐桌前的椅子上，袁也注视着他们，目光中充满崇敬。

大家开始吃饭，祝酒，祝福，碰杯，让菜，切蛋糕，其乐融融。段龙也似乎跟袁也十分投缘，一个劲地给他斟酒，聊这聊那。伊燕注视着这一切，心中充斥了一种渴望，为好朋友寻求幸福的强烈渴望。

“对了，伊燕，你怎么没邀请别人？”苏咏馨问。

伊燕一笑，“我希望我的生日过得平和融洽，快乐单纯，所以我只请你，只有你能给我这种感觉。另外，段龙也不喜欢其它人。”

“这是真的，”段龙把酒杯放下，接过话来，“我不喜欢那些俗套的东西，更不喜欢那些俗套的人，跟他们在一起没意思，没话说。我说实话，就咏馨真实，不虚伪，所以就欢迎咏馨来。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也欢迎袁也来，这哥们，我喜欢。”

伊燕看了看苏咏馨，又看了看袁也，再看看段龙，脸上浮现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袁也举起酒杯，“我敬伊燕姐和段龙哥一杯。从前，我只听咏馨姐说起你们，今天亲眼见了，我才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真爱。伊燕姐如同咏馨姐所说，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但是我还想说，段龙哥也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男人。能认识你们，是我袁也今生的荣幸。真羡慕你们的幸福，今天是伊燕姐的生日，就借这杯酒，祝伊燕姐生日快乐，也祝你们一家幸福永远。”

伊燕举起杯，一语双关地说，“谢谢你，袁也，同时我也祝你和咏馨永远幸福。”

大伙干杯，袁也回头看了看苏咏馨，微笑了。

吃过饭，苏咏馨和袁也一起回家，两个人沿着街慢慢地走着。

“咏馨姐，伊燕姐一家真幸福。”袁也说。

“嗯。”苏咏馨点头，她还沉浸在伊燕家温暖幸福的氛围当中。

“你和伊燕姐一样好，一样美，你也该一样获得她那样的幸福。”

“呵呵，谢谢，但愿。”

“你一定会的。”

“嗯。”

袁也突然叹了口气，“咏馨姐，其实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有点用呢？为什么就不能帮你一点呢？如果我可以，我真想让你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活着。”

苏咏馨心头一热，眼睛有些湿润，微笑着说，“好袁也，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能有所作为，过一种体面的生活，有一个幸福安定的未来，那样我就满足了。”

“我会的，咏馨姐，我一定做给你看。现在我对平面图特别感兴趣，也许是跟我以前搞建筑有关？反正我对那些线条色彩图案有一种特别的偏爱，我想咏馨姐你领我到这条路上来，真的是冥冥中有我哥在指引，他知道我有这方面的潜力吧？我想额外再找个地方学学美术，学学素描和色彩的应用，你看行吗？我真的想在这上面做出点成绩来。”

苏咏馨高兴了，“太好了，只要你想学，我都能帮你办到，明天我就给你联系。”

袁也伸手拦住一辆车，“我们坐车吧，我想早点到家，早点碰到电脑，早点实现我心中的梦想。”

二十 嫁给我吧

江晨月的家里，桌子上也满是丰盛的酒菜，沈东辉、江晨月、韩星和田园园四个人围坐在桌前，也在热热闹闹地吃饭。田园园是个外向而热情的女孩子，有了她，气氛想不活跃都不成。韩星眉开眼笑地捧衬着她，一切以她为中心。沉默寡言的江晨月和沈东辉坐在那里，看起来倒像是今天酒席上的配角。

沈东辉作为寿星佬儿，衣着光鲜满面红光地坐在正位。那一身新衣服是江晨月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桌酒菜也是江晨月亲手烹制。他幸福得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坐在那里傻笑着。祝福的话他已经听了一箩筐，欢乐的酒他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他甚至已经有些醉意了。他不时地看着江晨月，看着她吃菜，看着她喝酒，看着她的一切动作，这个穿着高领毛衣的女人，眉清目秀，丰姿绰约，越看越美，越看越动人。

事实上，江晨月的心情很平静。于她，没有什么值得欢欣的东西，她只是在尽她的义务和责任。今天是她的未婚夫沈东辉的生日，作为他的未婚妻，她理应关注。她为他买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又亲自操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酒席宴前，她也尽量表现得轻松快乐，让气氛更加融洽和谐。只是，看着韩星和田园园的亲热，她的内心里总像有根刺，不时地扎着她，让她的痛隐隐的，无休无止。田园园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有她在，就没有别人的风头，韩星已经完全陷入了她的掌握之中，她看到韩星的眼里全部是温柔的爱恋，他已经完全倾心于她。他的眼里，他的心里，盛满了田园园的一切。

心底在隐隐的作痛，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这时候，她听见田园园又在说，“东辉哥，今天这么快乐的日子，我觉得你该说点什么，对月姐说点什么，你不觉得你该抓住这个机会吗？”

江晨月回过神来，她看到韩星和田园园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而田园园似乎是在暗示着沈东辉什么，甚至是在催促他说什么。果然沈东辉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收起笑容，庄重地向江晨月说，“晨月，嫁给我好吗？”

韩星和田园园一边尖叫一边鼓掌，眼光都投向了这位姐姐。江晨月惊呆了，她没想到田园园竟然撺掇沈东辉提这件事，嫁给他？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啊？自订婚以来，她还从来没想过‘嫁’这个字眼。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田园园一个劲地向沈东辉使眼色，暗示他继续攻击。沈东辉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晨月，我们结婚好吗？”他把钻戒递到江晨月面前，热切地看着她。

江晨月茫然地看着钻戒，又看看沈东辉，又看看韩星和田园园。那两个的胳膊挽在一起，正在同沈东辉一起期盼着自己的答复。

“姐，把手伸出来呀。”韩星笑着，催促着。

“月姐，把手伸出来，让东辉哥给你戴上呀。”田园园也笑着喊着。

“晨月，我当着韩星和园园的面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沈东辉激动地说，“你辛苦太久了，该歇息了，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好吗？”

“哎呀，姐，快伸手呀，你结婚了，我才能考虑自己的婚事呢，要不我都不好意思先和园园结婚呢。”韩星没心没肺地开起玩笑。

江晨月看着韩星热切的眼神，眼里涌出泪水。他在盼望自己嫁出去呢，自己出嫁了，他也可以结婚了。算了，就算成全他吧，早晚还不是这个结局吗？

她轻轻伸出手，颤抖着，泪珠扑簌簌地往下落。沈东辉扶住她的手，把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韩星和田园园热烈鼓掌。

“太好了，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干一杯吧。”田园园为每个人斟满酒，热情地张罗着。

江晨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田园园看着大家都干了杯中酒，就说道，“韩星，你不觉得今天晚上该属于姐和东辉哥的吗？咱们就别在这当电灯泡了，快点收拾桌子，然后我们出去，让他们在这好好聊聊，好不好？”

韩星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张罗着收拾桌子。江晨月也不搭理他们，起身回到自己屋里。沈东辉只当是江晨月是因为激动而流泪，又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而过度兴奋，听从田园园的劝说，跟了江晨月进了她的卧室。

外面韩星和田园园收拾着锅碗瓢盆；里面，江晨月低头坐在床沿，一声不响。沈东辉坐在她的旁边，凝神看着她，略有醉意地微笑着看着她，他想这辈子他也看不够她。后来，外面没了声响，小两口收拾完出去了，这个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沈东辉伸手扶住江晨月的肩膀，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是二人自订婚以来第一次有身体上的接触。江晨月的心里一阵悸动，为何没有幸福的感觉？为什么不能有幸福的感觉？她在心里痛苦地呻吟。

沈东辉浑然不知这一切，此时他幸福得好似来到天堂。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此时就在自己的怀中，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醉？他用嘴唇轻轻吻着爱人的头发，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颈背。这是他三十几年的生命中第一次与女人接触，而这个女人正是他最爱的人。良久，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就像把玩一件稀世奇珍。

江晨月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他看到她内心的冷漠。她垂下眼帘，心里面轻轻颤抖着，等待着无可避免的下文。今天，她必须接受。沈东辉深情地看着她，慢慢地凑过去，将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的唇上。

江晨月浑身一颤，迅速躲开了他。她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手轻轻搂住他的腰，“东辉，对不起，让我适应一下好吗？”

沈东辉果然温顺地服从了她，能够把吻印在她的唇上，他已经很满足了。

“晨月，我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沈东辉紧紧拥着她，动情地说。

江晨月的泪水浸透了他的绒衫，她伏在他的肩头，肩头耸动，无声地哭泣。

沈东辉走了，带着满足和欢欣走了，临走之前，他跟江晨月商量了结婚的日子。江晨月无论如何不同意冬天结婚，她说她喜欢春天，她希望在一个春意盎然绿草莹莹的日子里结婚。于是最终二人敲定就在明年五一劳动节那天结婚。沈东辉完全顺从江晨月的意志，虽然他恨不得今天结婚才好。然后他又吻了心爱的女人，从额头到两腮，一直吻到脖颈。江晨月没有拒绝，她顺从地让他亲吻，只要不要吻她的嘴。

沈东辉走了以后，江晨月便扑倒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的无力，她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心理问题。她绵软地瘫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下流。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心底之爱？幻梦终于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吗？韩星是那么热爱田园园，她看得出来，他的心甚至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爱人。自己的傻等空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声一响，韩星回来了。他在厅里转了几个圈，忍不住推门进到江晨月的房里，他看到亲爱的姐姐睁眼仰面躺在床上，倒吓了一跳，一跃扑在床上，伏在江晨月的身边。

“干嘛呢？想吓唬我？”他有些嬉皮笑脸。

江晨月看得出他兴奋的心情，这小子一定是在外面跟田园园恩爱过一番了。醋意轻轻上浮，但是她又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又让她如醉如痴。她翻过身，将头伏在韩星的臂弯，韩星顺势搂住了她。

“不高兴了？”韩星问。

“没有。”

“那为什么这样躺着？”

“一个人无聊。”江晨月低低地说，把脸往他的胸前靠了靠，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姐，你和东辉哥亲热到什么程度了？”韩星凑到她的耳边问。

江晨月的脸微微有些红，手在他的腰间捣了一下。韩星却嬉皮笑脸起来，“说说嘛，说说嘛，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告诉你，我和园园吻过了，很深的那种，真的令人陶醉。你呢？是不是早都和东辉哥吻过了？你们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别说你们已经……？”

江晨月又羞又恼又恨，一把推开韩星，翻身躺过去，韩星却并不生气，又凑过来从背后搂住她，“干嘛？你瞧你，早晚是人家的媳妇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羞什么嘛。”

江晨月真不知该用什么词怎么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和心情，爱，不能说出口，不爱，也不能说出口。而最深爱的人此时却在用最令她心痛的方式炫耀他的爱情，刺痛她的伤口，撕裂她的伤疤。

她突然转过身来，紧紧搂住韩星，泪如雨下，“韩星，我心里难受，陪陪我，不要走，好吗？”

韩星一下子收起嬉笑的神情，有点惊讶有点意外地看着她，“姐，你到底怎么啦？”

江晨月在他的怀里使劲摇头，“我没怎么，就是想你了，你都好久没和姐亲亲热热地呆在一起了。”

“哦，”韩星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最近我确实没怎么在家，可是我以为你喜欢单独和东辉哥在家，不然我也不必非得和园园出去。要不以后我多带她回家来？”

“算了，不必了。”江晨月低低地说。

韩星只当是姐姐以为自己重色轻姐，忽略了她的感受。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他把她搂在怀里，一连亲了几下她的额头，嘴里甜甜地说，“姐，我错了，好不好？之前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原谅我好吗？我们一起长大，姐对我的付出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是无可替代的。今后，不管姐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立马就去办，能办必须办，不能办想办法办，总之，我一切以姐你为核心，永远跟着你走，你就是我前进的方向，指路的明灯，行吗？”

江晨月贴在他的胸前，有些想笑了，在他面前，她永远也做不到真伤心，真生气。

“那我问你，要是我和田园园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虽然是个老掉牙的话题，但江晨月就是想问。

“当然我姐呀。”韩星立刻回答。

“虚伪。”江晨月嘴上说着，心里却很受用。

“不是，园园她会游泳，哈哈。”韩星兀自大笑。

江晨月的心略有些发凉，又问，“韩星，如果因为什么事，我一定要你因为我放弃田园园，你做得到吗？”

韩星这回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嬉笑着说，“瞧你，怎么会问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你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任何矛盾，你是我姐，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情敌。毫不相关嘛。”

不是情敌吗？根本就是。江晨月在心里说。

“我就是想知道，假设都可以成立。假设就是在什么特殊当口，如果你不放弃她，我就会怎么样，你会不会选择放弃她？”

韩星不作声，半晌，叹了口气，“姐，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真是为了你，我连我自己也可以舍弃，更何况她？”

江晨月流泪微笑了，紧紧搂住韩星。“好了，姐没白疼你，谢谢。”

韩星却不再嬉皮笑脸，心情低落阴郁起来，把江晨月拥在怀里，不再说话。江晨月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安静详和地躺在韩星的怀里，永远如此才好。

许久，韩星突然问，“姐，你不喜欢园园吗？”

江晨月心里一动，“没有啊，怎么会？”

“那或许是她敏感？她说她觉得你好像是不喜欢她，呵呵，我还说她神经呢。”

江晨月一惊，自己真的表现出来什么了吗？是的，田园园越好，她就会在心里越抵触。韩星越是爱田园园，她就越受不了，不自觉地她竟然有与田园园‘争宠’的心态。大家都以为她是从小照顾韩星习惯了，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是在和田园园较劲。那个田园园真不简单，她觉察到自己的对抗了。

“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是她敏感吧？要不哪天她再来我好好表现表现？”江晨月言不由衷地说。

“不用，那就不必了。我可不想让姐为我费心，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韩星伸手将被子扯过来，盖在江晨月身上“冷了吧？现在好些了吗？”

江晨月没说话，手却紧紧搂着韩星不放手。她知道自己此时很无耻，很无赖，但是她就想无耻一次，无赖一次，给她无赖、给她无耻的机会不多了。

韩星没再说话，他不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该尽量满足她的心愿，永远他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一点勿庸置疑。

月光把一片清辉洒进室内，洒在这一对相拥而眠的姐弟身上，月亮在偷偷地笑，江晨月的心在偷偷地哭。

二十一 他的真心

袁也成了大忙人。上午，他跟江晨月学平面设计，下午，去苏咏馨为他联系的美术学校学一节素描加一节色彩，晚上，他埋头在家里练习白天学过的所有功课。本来就话不多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一心致力于他的功课，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去。

苏咏馨喜欢他这一点，不是哪个年轻人都能够做到埋头苦学，从头开始的。二十多岁的人了，像小孩子一样开始从头学枯燥的素描和色彩，成就会如何无人知晓，但是看到他的劲头，她就满足了。除了全力支持他，她别无他想。晚上，她的小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暖意融融。有时候，她在一些技巧上指导他，有时候，她和他一起讨论平面创意，而更多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琢磨那些从前她根本一无所知的东西。

时而，为他泡一杯茶，削一只苹果，或披件衣服，她尽了一个姐姐所能尽的一切，奉献了她所能做到的所有关心。袁也除了给她温暖感激的微笑，只能用更努力更用心来回报她。寒冷的冬夜，温暖的小屋里，邂逅相逢的姐弟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并肩奋斗着。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有袁辛在指引，两个人沟通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共同的目标使他们心意相通。

苏咏馨平静了许多。她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心一意帮助照看着袁也。没了安亦，也就没人给她介绍对象了。单位工作一帆风顺，各方面都安安生生。

这天，伊燕又打电话来，说电脑变得特别慢，大约是中毒了。苏咏馨说下班过去看看，但伊燕却说，“袁也学得怎么样了？不如你给他个实践的机会，独自过来看看？”

苏咏馨大喜，想不到伊燕竟也能想到这一点，立刻答应让袁也去帮她处理。放下电话，回头就找到袁也，“你伊燕姐家电脑出了问题，这方面你跟我已经学完了，不如借此机会试试身手？”

袁也立即点头同意，“晚上我下了课从学校那边直接过去吧。”

“行，你伊燕姐要是留你吃饭，你也不用客气，她和我是一样的。”苏咏馨笑着说。

“嗯，我知道。”

晚上，袁也提着一袋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出现在伊燕家门口。

“段佳楠，我来看你了。”袁也一把抱起段佳楠转了个圈，“这是送你的好吃的，高不高兴？”

段佳楠高兴得搂着袁也的脖子使劲喊，“妈妈，妈妈，袁也叔叔来了，来给你的电脑治病了。”

伊燕坐在电脑前，看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嬉闹，亲热地说，“袁也，快进来，冷了吧？到暖气这边暖暖手。”

“不冷，没事的，伊燕姐。”袁也说着走了过来，坐在伊燕旁边。

伊燕亲切地看着他，那目光同苏咏馨一样，袁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笑着说，“伊燕姐，难怪你和咏馨姐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连看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么亲切那么温暖。”

段佳楠送过一杯热茶，伊燕接过来递到袁也手里，“咏馨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你能遇到她真是你的福气。”

“嗯，我知道，”袁也一笑，“我正在努力，我相信以后我一定有机会报答她。”

袁也说着转头看看电脑，发现伊燕正在搜索网页。“伊燕姐，电脑出什么问题了？我一直在担心呢，万一我弄不好，咏馨姐一定会嘲笑我的。”

“呵呵，这你放心，她肯定不会嘲笑你，因为它根本没什么问题。”伊燕笑道。

“没什么问题？”袁也惊愕地睁大眼睛。

伊燕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本来有点毛病，但是我自己弄好了。只是我还是希望你来，还是希望跟你聊聊天。你不知道，上次你来我家，我们全家人多么喜欢你。我都嫉妒咏馨收了你这么个好弟弟了。”

袁也笑了，“瞧你说的，伊燕姐，你和咏馨姐那么好，我是她的弟弟，同时也就是你的弟弟嘛。再说，我也特别喜欢你们一家，呵呵，我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前世有缘似的。”

“嗯，我也这么想，你段龙哥今天有事，会晚些回来，我们就多聊会儿天，好吗？”

“好啊。”袁也憨憨地笑了。

伊燕把段佳楠安排去看电视，回过身来，亲切地注视着袁也，“袁也，其实今天我叫你来，是有目的的，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聊一聊感情的事，你能对我这个姐姐直言相告吗？”

袁也早已经看出伊燕叫他来是‘别有用心’了，就轻轻一笑说，“我说过了，我当你和咏馨姐一样的，你说吧，伊燕姐。”

“嗯，那就好，我想问你，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伊燕微笑看着他。

“没有。”袁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哥死了以后，家破人亡，除了做苦力挣钱还债，我根本没有别的心思，也没有机会考虑那些事。”

“现在呢？有女朋友吗？或者有意中人吗？”

袁也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咏馨姐从又脏又累的工地把我拉扯出来，领我走一条新的人生路。除了努力学习争取不辜负她的心意，我别无他想。”

“呵呵，我知道。一起学习的女孩子们，就没有一个你满意的？”伊燕追问。

“伊燕姐，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学习，我只想珍惜时间好好把该学的学到手，根本没心思去看哪个姑娘好不好，班里的同学我都没太认全呢。”

“嗯，真是个好孩子，”伊燕很满意，“那今后呢？每个人早晚都得成家的，你对今后的感情问题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说，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做你的妻子？”

袁也看了看伊燕，笑了，“伊燕姐，你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伊燕却很严肃，“说呀，说完我再回答你。”

袁也低下头，“伊燕姐，我没想过，或者说我不确定。我觉得现在说这事太早了，我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个。”

“你没心思考虑，我理解，但是，你总得在心里有个什么衡量的标准吧？比如，美丑，高矮，学识，家境……”伊燕追问。

袁也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来，“伊燕姐，我想你就别绕弯子了，你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是吗？你说吧，我听。”

伊燕瞪着他，脸涨红起来，一直挺直的身子塌陷下去，靠在椅背上。轻轻扶住前额，自嘲地笑道，“段龙就说我，不会办成什么事情。”

袁也连忙说，“伊燕姐，你瞧你说什么呢？刚才你还说当我是弟弟呢，既然是弟弟，有话直说好了。你和咏馨姐都是我的好姐姐，你们的话我都听，所以你尽管说，就算是骂我我也不会生气的。只是我这个人也很直，不会绕圈子，你要是拐的弯太多，我会转不过来的。”

伊燕看着他，叹了口气，“我高中时不幸弄坏了身子，之后一直在你段龙哥的庇护下过日子，单纯得跟一个孩子一样。我几乎不能适应任何外面的事了，所以我喜欢你咏馨姐，她虽然在外面闯荡，却难得地保留着心底的那份纯良，清澈得跟一掬水一样。刚才你问我是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其实也是也不是。你知道吗？袁也，我多希望她能够拥有一份幸福，像我一样的幸福。所以我一直期待能有一个和段龙一样的男人出现，好好地爱她，好好地珍惜她。人们都说段龙这样的男人绝无仅有了。我一边幸福着一边确信着这世上一定还会有，这个人一定会出现。那天，我看见了你，我们一家三口同时都那么喜欢你，我就知道，这个人出现了，我欣喜若狂，我预感到我的咏馨的幸福来临了。可是我不能确定，我不知道梦想会不会成为现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我终于忍不住叫你来，我想早一点知道，早一点确定，我的梦是不是快要成真，你是不是就是我一直期待的那个人。”

伊燕动情地说着，泪水盈湿了眼眶，她抓着袁也的手，热切地望着他，希望他给她肯定的回答。

袁也怔怔地望着她，眼睛里也渗出晶莹的泪花，他看到了这个善良的女人的热切期待，也看到了一份真挚无私的友情。

“伊燕姐，谢谢你，谢谢你这么高看我，能把我和段龙哥相提并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袁也低下头，咬住嘴唇，忍住就要涌出来的泪水。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跟我说说，让我明了，我不想让咏馨错过你，我不想你们这样面对面地错失对方。”

“我想，咏馨姐根本看不上我。”袁也低头说。

“我问的不是她看不看上你，我要知道你对她的感觉，这很重要。”伊燕嚷道。

“我想，我配不上她，至少现在配不上她。”袁也还是低着头。

伊燕有些急了，“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喜欢不喜欢她。如果你不喜欢她，请直说，让我安了这份心，好吗？”

袁也还是低着头，半晌，抬起头来，“伊燕姐，我知道，你今天就是想听听我的心里话。那好，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咏馨姐是我碰到过的最美最好最善良的女子，她在我心中，就是美好的化身。也可能是有我哥的因素，我对她一直有一种特别的好感。而后来的相处让我知道，我爱她，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爱。而她对我的好，我想我一辈子也还不清。但是我又知道，她对我的好是因为我哥。我哥在她的心里占据着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如果没有我哥，我想她的眼里根本都不会容留我一点点，她的内心里是很高傲的，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特别悲哀，真的。”

“傻小子，你不能这么想。她对你好，肯定是因为你哥，这一点没错。我和你哥当年也是同学，你没看到过他们俩好成的那个样子，要不是因为年纪小，重心放在学习上，那就是谈恋爱了。我相信如果你哥活着，他一定会娶咏馨的。所以你哥的死对咏馨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生活在他的影子之下，拒绝着一切感情。所以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成家，我真心疼她啊。”

“她是因为我哥才不结婚的？可是那个安亦呢？他们俩的关系也很近啊？”

“那可不一样了，安亦也喜欢咏馨，可是他太虚荣，他在意她的身体。而你咏馨姐更在意别人对她身体的看法，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他俩是大学同学，差不多十年的友情，彼此已经深入了对方的心灵，但他们是干净的，他们仅仅是同学关系。咏馨是个懂得洁身自好的女子。”

“嗯，听伊燕姐你这么说，咏馨姐的心里除了我哥很难再盛装下另外一个人了？”

伊燕摇摇头，“不是，我一直不这样认为，是咏馨她的内心太执拗。她一直深信她的心里只有袁辛，而她到底有没有喜欢另一个人她根本不去考虑。例如对你，她对你的好，就仅仅是因为你哥吗？如果她不喜欢你，如果你令她生厌，你们是很难相处到现在这一层的。她是个傻丫头，她需要对方来互动。所以我才找你，你明白吗？我说了这么久，目的就在于此，如果你爱她，就主动一些，不要等她来向你示好。你如果也和她一样，就一定会白白地彼此错过了。你认为她不喜欢你，她认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我才找你。你是男人，你该多担当。”

袁也终于明了了一切——伊燕的意思，苏咏馨的情况。他沉吟了一下，郑重地对伊燕说，“伊燕姐，我明白了，我懂了你的心，谢谢你。”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伊燕着急地问。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我只想好好学习，充实自己。有朝一日，我一定做出个样子给你们看。你不知道，伊燕姐，江老师订婚那天，我陪咏馨姐去参加酒宴，咏馨姐假称我是她的男朋友。我看到那个安亦满眼的鄙夷的目光，我看出了他的意思，他说我配不上咏馨姐，我和她在一起，简直就是乌鸡配凤凰。他没说，但我看出来了，他看不起我。伊燕姐，当时他真的刺伤了我。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做出样子给他看，给所有人看。等我有了一定的身份一定的地位，我再向咏馨姐表白，那时候就不会有人说苏咏馨下嫁给了一文不名的一个穷小子，我要让所有人羡慕她，甚至嫉妒她。如果做不到，我宁可放弃她，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要害她，总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懂她爱她。”

袁也激动地说着，伊燕惊讶地看着他，听着他，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袁也心中是这么想。

“可是，袁也，你该知道，咏馨她不是爱钱财地位的人。”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以一贫如洗的身份向她求婚，至少现在，我根本配不上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偏执呢？你们明明可以一起很幸福地生活的。就算一贫如洗又怎么样？幸福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吗？”伊燕喊道。

“就算是因为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吧。”袁也低下头。

伊燕无奈地摇了摇头，“让我拿你们可怎么办？”

袁也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伊燕姐，我相信我一定能活出个样子的，祝福我吧！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让你看到我风风光光地迎娶咏馨姐。另外，伊燕姐，现在你先别对咏馨姐说这件事，如果挑明了，我们就没法安然地相处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太尴尬。给我点时间，好吗？”

“袁也，如果你真的有风光的一天，你能保证还爱咏馨吗？”伊燕垂下眼帘，幽幽地说。

“我保证。我向段龙哥保证，我会和他疼爱你一样疼爱苏咏馨。”袁也坚定地说。

伊燕抬头，看到段龙出现在门口，她泪眼盈盈地笑了，“如果是那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