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夕遥

2010年，往前数5年，往后数5年，时间像空气一样溜走，时光到底消散了什么，我们谁不知道。

可时间永远向前，人、事、物，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你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时间会分割成微小的瞬间，那些曾经的美好、心动、交付、幻觉。永远在发生那一刻停顿下来，它是你的，此在，永在，打上印迹，永不改变。

1.

2010年的夏至，迎来了玲子和阿灿在一起的第五个纪念日，玲子一下班便赶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菜，她特意交代阿灿今天早些回来庆祝。

阿灿在另一头回复说好。

大包小包地回到家，就着提前准备好的菜谱，锅碗瓢盆一通响，忙活了好几小时，菜终于是上齐了。

糖醋排骨，红烧鱼，冬菇滑鸡，蒜蓉粉丝蒸蛤蜊，这全是阿灿喜欢吃的。

正满意地解下围裙，阿灿却打电话告知，说今天晚上临时被兄弟约了去打球，难得兄弟几个齐人，不好推辞，匆匆几句便收线去了球场。

玲子正想问个明白，可对方已经没了音讯。一边嘟囔着这到底打到几点才能结束，一边播了几十通电话，对方都未能接听。

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桌烛光晚餐冰冷地躺在餐桌上，玲子看着墙上的钟摆，捂着嘴默默流泪。

他竟然可以为了兄弟情义忘了彼此的纪念日，玲子钻了牛角尖。

站在阳台上看着夏夜里的繁星点点，心里却感到异常地孤单。

待满身臭汗的阿灿回来以后，玲子按捺不住怒火和阿灿大吵了一架，五年来头一次这样大吵，锅碗瓢盆和心都碎了一地渣子。

最后，阿灿摔上门，连夜赶回了自己的家。

凌晨两点，玲子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喝了口水，蜷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回忆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种种，辗转反复，数次拿起手机看对方有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这注定是一个难免的夜晚。

睡不着，于是一大早就决定去公司，出地铁口的时候特意买了一束秸秆花想要换一份好心情。

鲜艳的桔梗花瓣上沁着水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玲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昨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

来到公司，玲子照旧和每个同事说早，顺手把花插在玻璃花瓶里，顺手喝了口水。

照旧坐下来，登录QQ，“最爱的人”这个分组里灿的头像不停地闪烁，玲子的脸上显露微笑，心想着他到底还是在乎我的，他要是道歉的话，我们就立马和好。

弹出对话框后，玲子却哑然失笑。

对话框里显示：我们性格不合还是分手吧

玲子险些被还未吞落肚的水一口呛到，睁大眼睛盯着这句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话。

其实这句话也曾在彼此争吵过程中提到过，可每一次的争吵却让他们更紧密，分分合合多次，却也依然恩爱相恋到至今。

2007年，阿灿的父母发现他们在恋爱，怕影响彼此学业，百般阻扰。玲子扛不住压力要求分手，阿灿便和家里闹了革命引发经济危机，看见阿灿去做兼职，玲子心疼地把一个人的生活费硬掰成两个人花，依旧坐在阿灿的自行车后座上裙摆飞扬。

2008年，阿灿的前女友经常打电话来骚扰他们的生活，他们争吵时也曾把最狠的这句话砸给对方，可后来还是用对方所有的好来包容那些不快。

2009年，阿灿失业一段时间过得很抑郁，要求分手，玲子不答应，每天陪着阿灿，和他一起扛过了那段阴郁期。

可这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玲子陷在座椅上感到强烈的恐慌和绝望。

这十一个字像十一把利刃直戳要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尖锐突然侵袭得千疮百孔，却只能束手无策。

原来，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心疼。

心疼并不是一种情绪，而是切实的感知。

当然，玲子也是要等过了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才会发觉，其实大部分情侣在分手之前都是有前兆的。

之所以这次感觉不一样，那是因为知道对方不再爱自己，所以才会陷入恐慌。

女人往往会比男人庸俗。有时为了对方的一个电话，一个眼神，一次爽约而在心中纠缠，嘴上或许不会说，但每一次矛盾兴起时就给自己留下一个情感炸弹，当积压在心底的不悦膨胀到一定程度，这个情感炸弹就会爆破轰鸣。

女人在爱着的时候大多数都很敏感，对方是不是爱自己，对自己有没有诚意，只要用了心不难感觉得出来。只是有的人选择飞蛾扑火视而不见，有的人选择细水绵长用时间来感化，只有当蹉跎了岁月之后再分开才会发现当初侥幸做出的选择只是让自己陷入深渊。

不可否认，玲子在阿灿的眼里看到过光芒，可如今过了好几年，生活的琐碎让这种光芒越来越黯淡，越来越黯淡。

整理了一下情绪，玲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了键盘：为什么要分手

阿灿回应：我们缘分尽了，下班来老地方，我把你家钥匙还你。

缘分尽了。这可真是一句不负责任又让人无可奈何的话。

玲子叹了口气，身边的同事没有一个察觉到她的异样。

下午玲子照常下了班赶去曾经约会的老地方，路上路过一家炒板栗的小店。早就听同事说西城新开一家板栗店，很久没和阿灿再过来这块地方约会，自然也不知道以前经常来吃麻辣香锅的地方早已经变成板栗店。

玲子依然还记得，就在如今板栗店左上角的墙壁上当时挂着一台24寸的彩色大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放着《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周蒙在里面说，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玲子也记得，当时和阿灿两根吸管共同吸着一瓶可乐大声地反驳：屁咧！我们就会永恒。

如今再想起来很是应景。清晰如昨，果然，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可惜的是，颜面已改，老板也不再是那个鼓着脸见了谁都笑呵呵的人。

晃过神来，玲子排队买了一袋，阿灿一直很喜欢吃炒板栗，有的时候能连着吃两袋。

拎着一袋板栗来到老地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见过分手的，但带礼物去分手的人真是没见过，真为自己感到稀奇。

见面以后各自拖着手看着窗外，一杯热茶捂在手心里却感觉不到温热，窗外的川流不息人群远敌不过此刻两人的静默。

玲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从阿灿笃定的眼神里就已经得知不管说什么话两人的感情都无力回天。

缘分尽了。

阿灿离开的时候，把钥匙塞到玲子手中。玲子也顺手把板栗交给阿灿说：给，这是你爱吃的板栗。

阿灿张着嘴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就带着五年的感情和一袋板栗，匆匆离开了。

2.

分手以后，他选择时间，她选择新欢。

她拉黑所有她能倒背如流的联系方式，他清空所有能唤起回忆的物品。

朋友们也自觉地不在玲面前提到“灿”这个字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绕过这五年。

而那些以往因为对方相互认识的朋友，也默默退居到原来的位置，连朋友都分得清清楚楚，互不再相干。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可一切又都结束了。

很奇怪，分手之后的玲子却跟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从未痛哭地发泄过，也不曾在她的脸上见过半丝不舍，任何一句安慰话和心理辅导在她看来都是多余。甚至为了庆祝她终于恢复黄金单身，连着数日请我们几个朋友去KTV。

一切如同往常，她还和以前一样跟大家一起讲着冷笑话，也打趣地让我们给她介绍新的男朋友，有的时候甚至看起来比从前看起来更快乐。

我一直很讶异她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自愈能力，直到她频繁地换男友时，我才知道玲子只是佯装在忘记。

她的每一任男朋友，仔细看起来都有些神似阿灿，有一位是眼睛长得像，有一位是鼻子像，有一位是蹲下来绑鞋带的动作像。有一位因为是吃饭的顺序雷同。

她也频繁地在微博上更新她每一任男友的恩爱照，三不五时换一个，挂的最久男友也不超过两个月。

玲子和阿灿分手以后彼此虽然各自拉黑，可依然还会频繁地去点击对方的微博，搜寻对方的消息。

阿灿终于忍不住，约玲子出来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玲子冷笑着回答：你是功夫不行找不到新女友羡慕嫉妒吗？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阿灿气得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而玲子也僵在原地怅然若失，话是如愿泼出去了，可并没有赴约之前预料中的快感。

这才知道，损敌八百自伤一千。

从那以后，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听到玲子有新男友的消息。

男朋友这三个字在玲子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3.

前年，朋友结婚邀请我和玲子一起去做伴娘。在朋友出嫁的前夕，我和玲子一起横躺在床上，彼此聊起了过去。

玲子问我：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跳出来阻止我不停地换男友，是不是也觉得我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没有笑，很严肃地反问她：可是不作死，你现在怎么能活过来？

分手三年，玲子终于襟然泪下。

玲子终于说出了口，她爱了阿灿快整整8年，之前在一起五年，分手之后又在心里偷偷爱了他三年。

之前找的那些男朋友接触其实不是太多，只为填补被抛弃的不愤，想找一个和阿灿一样的人，现在想起来的确是辜负了好几个如今已经记不起长相的好男孩。

不是那些人都不好，只是她一直心里还藏着阿灿，一起走过的那些回忆就像是周围的空气，挥之不去，形影相随。

一直视他为模板，就是想找回那个一模一样的人，让爱再沸腾。

可好时光一去不复返，走过的路和行人都无法复原，大家都改变了，这世上也不会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

终于在经历过爱与被爱，恨与被恨之后，醒悟过来。

一个只会贪念过去，活在回忆里的人，一个不懂经营爱情的人，经常换男女朋友是丝毫解决不了问题的。

年轻的时候，不摔跟头，不碰壁，不撞个头破血流，不作死又怎能成长，怎能练得一身铜墙铁壁，怎么安心把日子过得清静如水呢。

很多人也像玲子一样发私信来问我：你说我还会再找到这样的人吗，我好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像前度这样的人呢？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正是因为有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组成不同的故事，生活才更丰富。正是有了这些经历，我们才得以成长。

当一段爱已经成为往事，我们哭过之后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学会接受和放下。

接受彼此不能再并肩行走的事实，放下彼此美好难以割舍的曾经。

收起不舍和失落。然后，努力去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不要再斯斯艾艾地为一段逝去的旧情纠葛伤心，不再原路返回试图从他人身上寻找一些回忆的泡影。

告诉自己，这段爱情的确存在过，美好过，可是已经逝去了。尽管再不愿意接受，但也得慢慢去接受这段感情已经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呢，死了就代表没办法再复活。就算是能让彼此的感情再复活，也需要彼此重生长出一个新的自己。

倘若斯人已不在，此情已成灰烬不复燃，逞强地装作若无其事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样做只会加长分手过后的失落期。

失恋过后的人，需要一段空白期，在这段空白期内好好清空一些残留在心里的情绪垃圾。花一段时间来调整自己，让心再次静下来，全身心投入工作和自己的兴趣爱好，多认识几个朋友，多看看和以往不同的风景，升华自身的眼界，努力地完善自己。

况且，除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需要我们值得考量和争取的东西，亲情，友情，事业，付出和帮助。我们内心的信念会支撑我们走下去，生命中会遇到很多和我们有交集但来来去去的人，也成就了许多值得回忆和珍惜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们的生命不至单调和平乏。

4.

前几日，玲子大婚，新郎自然是另有他人。十年前我就知道有朝一日我会在她婚礼伴她左右，但不曾想，新郎早已不再是当初脑海里理所应当的那一个。

结婚当日清晨，我陪玲子化妆看她盘头又戴起盖头。看着玲子闪耀着双眸，娇羞地把双手交给新郎，看着她在新郎的搀扶下走得如此坚定，那执手互视眼神和紧紧牵绊的双手，一对新人的颜笑让任何风景都见拙。

当凤冠霞帔锦衣华锻的玲子被另一个男人掀起盖头来，过去和现在的琐碎影像交叠浮现。我看过玲子为阿灿流泪，我看过玲子为阿灿勇敢，我看过她为他破碎，我也看过她为自己蜕变，他们也曾海誓山盟抑或撕心裂肺，可现在也眼盯盯看着她嫁给了另外一个人。看着新郎低首顺眉为玲子整理裙装，看着一对新人走进未知的时间。

庆幸的是，在玲子的眼里我又再次看见了光芒。

只有放下了执念，才会增加遇到良人的运气。即便在那段旧情面前许下的誓言已成空，即便山将穷，水将尽，天将翻，地将覆，但最后仍可柳暗花明，狂澜不倒。

最后那些苟延残喘的回忆总归是要走的，最后我们的手也总会有人来紧握的。

会走的别贪恋，该来的才总会来。

只有你不在回忆里打滚，潜心修行，红线的另外一端才会有一位值得的人。他和你一样，积极向上，热爱生活。他也正等着许你一生的依靠，等着不辜负你的大好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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