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时节漫天絮,人围泥炉煮饺子。饺子那洁白的外表、华美的内涵能征服华夏族古今人的心和胃,尤其是在冬季里。
我们来南疆过冬,这里无雪,丰沛的是雨。闻着雨丝中的椰香,也不会忘了最爱的饺子。撑着花雨伞下楼去,小超市里竟有家乡河南的饺子。微信付了款,欣喜带回住处,银白色的不锈钢天然气灶打开来,只需一刻钟,满屋子飘起芹菜猪肉馅饺子的香气。
窗外飘着雨丝,屋里吃着饺子,另有紫红色的米酒相佐,眼前呈现出一串串音符似的故事。
我们的垂髫之年,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一年里如能吃上两顿饺子,已是贵族般的奢侈。比起前辈们挂在嘴边的童年故事,已经幸福到了天宫里。
迈进六十年代门槛儿的那三年,每个家庭都在忍着饥饿过日子。满脸菜色的人们,要到过年才吃上一顿饺子,而且没有荤的元素,只是粉条萝卜馅的。但是有了威武的门神和红红的爆竹结伴而来,也让孩子们雀跃欢喜。
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每个月都可以吃上一点肉了。年节时,家中几个人的肉票凑起来,就可以吃上一顿有了肉味的饺子。
岁月匆匆走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我也走上了三尺讲台,成为了人民教师。每月拿到数十元薪水后,我会先交给母亲三分之一,为的是能让妹妹们的衣服上少些补丁,家人们多吃顿饺子。
七十年代末,我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孩子。买肉不再用肉票,可有一次欲买上一小块儿猪肉,先生排队五六个小时。我们摘韭菜、剁肉、炸酱、切姜末,用香油拌馅,和面,擀皮,包,煮,依次下来,夕阳西下时,我们吃上了完全自制的饺子。虽然吃的满嘴流油,可是耗了一天的时间,觉得有点儿不值。
进入了八十年代,灶前做饭也欢乐在“希望的田野”歌声里。去市场买肉,不要票,也无须排队,随时可以买肉包饺子。但是我们人到中年,工作与家务并重。忙的没时间给女儿扎辫子,哪有时间包饺子!一次下课放学后,发现家家都在煮饺子,这才记起了六月初一。马上炒鸡蛋,焯豆角,拌馅和面包饺子。女儿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吃上了饺子。我头上是汗,心里是蜜。
九十年代初,春风拂煦。全家人迁进了龙城,住上了楼房,用上了天然气。室内有卫生间,看上了大电视。买肉包饺子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过年包饺子仍是必须的。年前买来一扇猪,用上了新买的绞肉机。肉馅送到乡下婆婆家,掺上韭菜仍色彩红郁。肉多菜少,煮出来一定是孩子们期冀的肉丸子。十六口人除夕夜与初一早午需要的饺子,在妯娌们说笑声中成品。一个个元宝似的摆在用高粱杆穿的箅子上,直摆了五六箅子。
日子越过越美,接下来的十多年,过年不再返乡,只因城里有了暖气。婆婆和妈妈都跟我们一起过冬,一起过年,而且过年时不仅是包饺子。年前要准备上许多的酒菜半成品,待到亲朋好友来给老人拜年时,我就在家里把菜做了一桌子,又一桌子。午餐,晚餐,从除夕做到初七。饺子虽然成了点缀,但顿顿餐还是必有饺子。
时光荏苒,不觉就跨了世纪。平日里,肉蛋菜已极其丰盛,过年时,超市里的物品更是琳琅满目,还有各色的饺子。香菇的、韭菜的、芹菜的,鸡蛋的、猪肉的,牛羊肉的,应有尽有。无论家里来多少客人,也不用自己动手做饭。酒店过年不放假,除夕宴、初一宴,午宴、晚宴,菜品齐全,还都可以有饺子。只需提前定好,到时就能围成圆圈,推杯换盏,吃了酒菜吃饺子。
弹指数十年,世事变幻翻天覆地。城市处处像花园,山乡飘香遍果实。同窗隔洋可聊天,高铁朝夕行万里。地球缩得像个村,可华裔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吃饺子。因为饺子象征着中国人的团圆与财富,包涵着吉祥快乐和福气。
哈哈,雨天里翁媪对坐,看着窗外无垠的碧绿,吃着元宝似的饺子,眼前竟跳出了这么多的回忆。
2018.12.8 写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