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伤一位女子痴情,误了性命;伤一位丈夫绝情,悔了余生,伤自由恋爱面对现实的哀歌,更伤人性的不堪一击。 ——题记
《伤逝》中的主人公涓生和伴侣子君爱情初期相互扶持,子君被涓生传递的自由思想所吸引鼓励,毅然决然与家中断了关系,和涓生建立了家庭。在涓生的工作被辞退后,他待在家中译书。子君觉得两人养的狗阿随瘦的可怜,每次先将一些饭喂给它,还将不常吃的羊肉给它吃。涓生觉得吃不到鲜肥,与子君经过多次抗争和催逼,让家中养的油鸡成了他的盘中餐。作为家中经济收入的支柱,他宁肯将子君饲养的油鸡吃光,也不肯想改善生活的其他办法。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工作被辞,子君顾家的负担更重,而是以译书辛苦为借口,为吃不到鲜肥对她催逼。
后来,由于家中收入极紧张,养活阿随也成为了很重的负担。他于是残忍地把子君精心呵护的阿随弃在城郊。回到家中,他对遗弃阿随的事绝口不提,却因子君凄惨的神色,转瞬想到的是“现在忍受这生活压迫的苦痛,大半倒是为她,便是放掉阿随,也何尝不如此”,连一句对整日操劳家事的妻子的安慰都没有,甚至还自私地想到了自己离开她会过的容易。看似生活艰苦仍对妻子不离不弃的说辞,已经包藏不住他自私,始乱终弃的内心了。
寒冷的冬天,他就到阅书室中取暖,还为躲开子君渐冷的神情。阅书室里,他向往着摩托车里的贵人,洋场上的投机家,讲台上的教授,城市上流生活犹如一块巨大的磁铁,死死的将他拽出吉兆胡同里、和子君的小家。他觉得子君“失掉了勇气,为阿随悲愤,为做饭出神”。而子君对家庭的操劳,他只字不提,只是一句“她所磨练的思想和豁达无畏的言论,到底是一个空虚”就否认了她在极压抑环境下奔赴他的不易。
他开始用超过她的冷漠,空虚的温存勉强回应,看到她的怨色,他冷冷的气愤和暗笑,只觉得新的希望就在两人的分离。于是他以文艺和子君闲谈,在看到她从刚开始的点头答应到后来的沉默,又听到她问出“我觉得你近来很两样了,可是的?”后,他就说出了自己“开辟新路”的想法,又决然的说出“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需顾虑勇往直前了,这于你要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他和子君的相知相识,是因为他对家庭专制、打破旧习惯、男女平等的谈论深深吸引了她,她为他和家中的长辈闹开。当时他们走在路上,会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目光,寻找住所也大半会被托辞拒绝。但她依然大无畏的回抗这些冰冷的现实。
可是,那个最初告诉她“反抗家庭专制,打破旧习惯”的人却一步又一步向后退缩,把她看作自己追求更好生活的负重,还在离别时让她勇往直前。可是他并未想过,违抗家庭的女子在当时怎会有容身之地?
子君是英雄,她反抗家庭,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婚姻;她扛起了操劳家庭的重担,给予丈夫最大限度的理解和支持,甚至离开时仍为他着想,留下了所剩无几的铜钱帮他度日。伤逝,伤的大概是她,是一位妻子,一个养着叭儿狗和小油鸡,会和房东太太攀比的普通人,却从不会想到丈夫会因图清净就狠狠的将狗推进沟里,会暗自鄙夷她和房东的攀比,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假意成全她的独立,实则放弃她而寻找最初鄙夷的生活。
涓生是懦夫,子君的死,她遭受的父亲烈日般的严威和旁人赛过冰霜的冷眼,她周身无爱的世界,他都预料到了。从娶了她之后,动筷吃饭,他只是催促饱餐一顿;思路被打断,就在饭桌上给她看一点怒色;明明早有预期的职场打击,却自以为这是细微小事,倒觉得她变得脆弱,将她的隐忧当作可笑的动物行为;子君离开时为他留下了所剩无几的铜元,他却未因她的离开而悲哀,而是轻松舒展,想着未来的前途。这样想来,他在得知子君死去后的悔恨和悲哀是多么的讽刺。
现实生活中也不乏子君和涓生式的婚姻,双方足够体面,体面的配合,体面的分开。一方发现另一方的婚前许诺就像霞光的余晖那样转瞬即逝,但仍维持着这段关系,一方则无休止地厌弃、鄙夷,一进一退的僵持,从来都得不到那个叫“爱情”的答案。真正触及自身利益,考验人性时,双方也许难以维持最后的体面。
可能由爱情向婚姻的转变,柴米油盐、一地鸡毛才是常态,但能看到对方的某些闪光点,只求平平淡淡、细水长流,不求多么浪漫,也难能可贵。